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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那你们还挺有缘分的。这么多年以后又都在一个行业里。”谢诚嘴里是这么客套的，可心思却和那没停过的眼珠子似的不知道在转些什么。
这架势瞧得夏小桃心里略发毛，忍不住把他拽到一边，低声解释：“你别瞎想啊！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今天有点事要谈——”
“哎，这我怎么想其实并不重要。”谢诚笑得意味深长。
你怎么想是不重要，但就怕你想了还要到处去说啊！夏小桃嫌弃地白他一眼，并不信任公司里这个公认的“八卦集散地”。
谢诚眼见着她没会意，只得无奈地一耸肩：“放心吧，病侠客在圈里也算个公众人物，我不会瞎传的！”
说完，他也不等夏小桃再开口，向云择青点头致意回见后，就给他家老板送饭去了——
“你猜我刚才买饭回来在楼下碰见谁了？”
不瞎传，不代表不能有针对性地传啊。
总裁办公室内，谢诚边把盒饭从袋子里取出来放桌上，边对时雾一挤眉。后者显然对八卦兴趣缺缺，提醒道：“抓紧吃饭，七点准时连线会议。”
“我碰到病侠客了。”谢诚也习惯了，自顾自揭晓答案。
时雾闻言皱眉：“他来做什么？之前约好的上市后主题公园测评有问题？”
“谁像你一下整天下班了还惦记公事？人家是来接人下班去共进晚餐的——”谢诚恨铁不成钢地将“共进晚餐”这四个字用语气打上了无形的着重号。
谁成想，这回时雾直接没反应了。
“你不想知道他来接谁吗？”本想吊他胃口的谢诚，现在却被时雾噎得全无食欲。
时雾继续充耳不闻状。
“你认识的。”
“你亲自点名招进来的！”
“你前天还让我开车送过的——”
“……”时雾终于停下筷子，冲谢诚掀了掀眼皮，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漠态度，“员工所有符合劳动法规定的休息时间如何安排，公司都无权干涉。”
“呵呵，是我格局小了。”对此，谢诚只能皮笑肉不笑地拆了盒子，开始干饭。
2
与在办公室里赶时间扒拉盒饭的两人截然不同，环境优雅的日料店卡座中，音乐舒缓，夏小桃正细嚼慢咽地享用着美味。
夏小桃合理怀疑自家母上应该向云择青出卖过她的口味偏好，否则他点的东西怎么可能这么合口味？她想着，抬眼一瞄对面，云择青对上她的视线回以浅淡一笑，又继续吃他自己面前的寿司，似乎没有边吃边聊的打算。
食不言寝不语，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夏小桃在心里给予肯定，开始更加专注地对待美食。约莫半个小时过后，五脏庙祭拜完成，她便将盘碟餐具都摆到一边，面前只剩一杯冰镇的饮料，搅着吸管，好奇问：“你之前说的要我帮忙的事，到底是什么啊？”
“宁烨卫视这几年在实景娱乐方面的综艺开发上做了不少尝试，我想你应该关注过。基于之前的成功试水，他们今年将与银亿视频联合推出一款真人密室网综《逃脱吧》，区别于邀请明星录制更注重娱乐性，总导演本身是个密室迷，所以虽然有些冒险，但他还是想尝试能将节目打造成高能向的‘高玩版’。我和他有些交情，因此不仅会充当常驻嘉宾，也在主创团队之内负责把控策划。”云择青娓娓道来时，话音便如同潺潺的山溪，轻易便能沁入人心。
夏小桃捏着吸管的手也停下了搅动，听得似乎入了神，直到他话音落地好几秒后，才迷茫地眨眨眼，表示字面意思是听懂了，但还是没懂这事和请她帮的忙有什么关系。
“目前节目前期的筹备已经初步完成，正在邀请嘉宾的阶段。”云择青语出惊人，“我认为你很合适，希望你能至少参与三期的录制。”
“我？！”夏小桃双眼登时一溜圆，不敢置信。
宁烨卫视的实力不必说，银亿视频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型网络视频网站，这两者联合推出的综艺自然该请些密室圈内如“病侠客”这种知名大神，哪儿还能轮到她啊？
见她一脸“你没搞错吧”的惊愕之色，云择青单手一推眼镜，笑了：“我没有搞错，也不是开玩笑，否则就算你答应去，主创团队也不会答应。”
“我还是不太明白……”夏小桃一脸纳闷地咬着吸管。
“邀请你是出于两点考虑。第一，嘉宾阵容上的男女比例需要，这个就不多说。第二，嘉宾分布在全国各地，为节目聚在一起，起初都需要相处磨合。但如果前几期嘉宾之间如果显得太过生疏——你也知道密室拼场有时候会有多尴尬，必然影响节目效果。因此节目组在邀请圈内常驻玩家的同时，都会希望他们能带上一名相熟的同伴参与录制。同伴本身不需要有知名度，自身职业还可以多元化，增加节目的可看性，拉一拉综艺效果，全是强势的高能玩家也未必好。
“所以，我希望你当我的同伴。”
“但是……你能邀请的对象应该还有很多吧？”异性，密室爱好者，这种条件的人在圈里一抓一大把啊。他也总该有几个相熟的吧。夏小桃刨根问底的毛病又犯了。
闻言，云择青竟是摸着鼻梁，用一脸被错怪的神色瞧她：“除去做测评，回国这几年我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来诊所咨询的患者身上了，我总不能邀请她们吧？作为心理咨询师，要有职业操守，保护患者隐私。”
“啊……这样啊。”夏小桃抽抽嘴角，倒像是她问错了。
“所以我其实之前还在为该邀请谁犯难，没想到就遇见你了。”
玻璃窗外，是一辆亮着前灯的车子飞驰而过，随之一道白色反光也在云择青的镜片上疾速滑过。夏小桃没能看清他那一秒的眼神，但始终有一种“羊入虎口”的被算计感觉。
不过……她咂摸着，喝了一口饮料，暗忖自己也不亏，得了“病侠客”的测评，又能上综艺节目玩玩，结识其他大神，反而是赚到了。但她还是有点担心占用到太多时间，无法在季度评审会之前把《双生》调整到最佳。
“录制什么时候会开始？要录多久？”
“嘉宾邀请顺利的话，初步预计下周启动录制。前三期的录制是连续的，算上海报拍摄，来回宁烨一趟一周多就能解决。”云择青知道她是心动了，还帮她做了周全的打算，“如果是请假问题，我可以去和你们时总聊聊，Fogging在项目里也有投资份额，应该不难批。”
“不用了不用！我自己去问问就好。”夏小桃一听，连连摆手。
她起先是顾虑自己的Fogging员工身份，去参加录制会不会产生什么奇奇怪怪的舆论效应，万一表现不好，会不会给公司丢脸之类的。但经云择青这么一提，臭着脸的时雾架着腿坐在办公桌前，审视她在节目里种种表现的画面，光是想想就让夏小桃脚趾叩地，三室一厅都不成问题……
“那个……可以给我一天时间再考虑考虑吗？”想到这儿，她歉意地竖起一根食指打商量。
不明白她为什么脸色变了又变，突然犹豫，云择青诧异地摸了摸镜框，却也没追问，只是点头应道：“没问题。这期间有什么顾虑或是难处随时告诉我。”
“你放心，我会尽快答复你。”夏小桃见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不禁赞叹于他的好脾气，保证道，“绝对不会耽误节目组进度——”
“好，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暴露在公众的视野中，被舆论关注。无论你是否愿意参加录制，我答应你的测评不会反悔。”
她一个用来衬托大神的小透明哪来什么存在感？更别说被舆论关注了，估计后期剪辑完播出的时候都不剩几个出镜画面。夏小桃不以为意，又转念想到自己居然让云择青这个心理咨询师也看走了眼，还挺有几分小得意。
“阿嚏！”坐在对面的云择青却是没由来的鼻间猛地就是一痒，⒴⒝獨家压着动静地打了个喷嚏。
真不知是巧了，还是当面在心里念叨人家的结果。夏小桃暗自吐舌，心虚地捧起饮料杯，垂眼当没瞧见，把剩下的“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放回桌上：“我吃好了，该回去写剧本了。”
“好，我送你。”
之后云择青结账送人不提，回到家的夏小桃对着文档心不在焉地写写删删，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始终在脑海里盘踞：作为资方之一，节目上线后时雾不听不看不关注的几率是多少？
“算了，谁知道怪脾气的家伙心里会想什么——”于是一小时过后，小桃看着文档里不增反减的字数统计，气闷地把被子往头上一蒙，早早关灯继续到梦里纠结去了！
然而，早睡并没有给夏小桃带来早起的好精神，第二天她一脸萎靡地扶着腰，过了公司的打卡机器，“迟到三十分钟”的打卡结果格外扎眼。
天知道时雾是怎么折磨了她一整晚的！
一开始还是个美梦，小桃梦见自己应邀参加了《逃脱吧》的录制，过程中的表现虽然不算很突出，但大家都玩得很开心。录制之余，她还沾了云择青的光，和许多业内大佬一起吃饭、去景点打卡合照。
但她还没来得及从梦里笑醒，画面陡然一变，场景就转到了Fogging公司顶层的大会议室内，时雾居然挪用每周例会宝贵的时间，组织全体高管一起观看《逃脱吧》！更丧心病狂的是，夏小桃发现屏幕上播放居然还是他不知从哪里搞来的CUT版，全是她被剪掉的那些画面！
画面以0.5倍速慢放着，时雾还会恶劣地在每一个表情包出现的画面按下暂停键，等大家伙儿都笑完再继续播放。这种“公开处刑”的方式，足以夏小桃那颗原本如同金刚钻一般坚强的心瞬间分解成碳60了……
会议室外的夏小桃又急又气，可就是怎么也打不开玻璃门，把门拍得砰砰响想打断他们，可里头的笑声能传出来，会议室里那些人却好像完全听不见似的！
她知道一切都是梦境，却怎么也醒不过来，最后气得大骂时雾【创建和谐家园】的同时，拿头狠狠撞向了玻璃门——
醒是醒了，就是人也摔下了床，闪着腰了。
“夏小桃，你今天怎么才来啊？正好，这是谢特助要的资料，一会儿《半日江湖》项目组有个碰头会，时间有点紧，我还想再准备一会儿。你帮我送去吧。”
电梯门才打开，夏小桃就和正要上楼的薇琪打了个照面。
“啊，没问题！你去忙吧……”看着已经被塞进怀里的一本资料，夏小桃忽然想到自己可以从谢诚那儿套套话，就笑着应下了。
“谢了！”薇琪见她这么爽快，也乐了，冲她摆摆手就匆匆跑开了，“下午请你喝奶茶！”
这几周相处下来，小桃发现薇琪这人是爱偷懒占新人便宜，但心眼不算坏，偶尔还会在给她摊活儿时，有意无意闲聊几句，关系也就不如最初那么僵了。
于是夏小桃索性也不出电梯，直接去了顶层，一手扶腰，一手抱着资料进了总裁特助办公室。
“谢特助，你要的资料。”
谢诚上下打量她：“你……这腰怎么了？”
“没事儿——”夏小桃摆摆手，也没注意到他的眼神有多复杂，一心只想着如何不着痕迹地切入话题，“昨晚看竞技类综艺，太激动了，不小心闪到的！”
闻言，谢诚也不知信没信，只“哦”一声收了资料，翻看几页后，发现夏小桃还没走的意思，才又抬头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果然她和吴霏差的不是一两个段位，夏小桃暗自泄气，放弃了迂回路线，直白地问了：“谢特助，以你对时总的了解，他平时喜欢看哪种类型的综艺啊？”
“你问这个做什么？”这下谢诚来了兴趣，索性把资料往旁边一放。
见他做出一副“可以谈谈”的架势，小桃仿佛看到了希望，忙道：“我就是听朋友说，宁烨卫视准备打造一款密室逃脱的真人网综，Fogging好像也占有投资份额。”
“你消息还挺灵通啊。病侠客告诉你的吧？”谢诚挑眉。
“嗯……他邀请我去当飞行嘉宾，参加前三期的录制。”夏小桃见也瞒不住他，索性都交代了，“我就是个实习员工，以他朋友的个人名义去录制，应该不会涉及什么公司层面的问题吧？”
“最好还是要通过你的主管上司向公司报备下吧，没准还能批你个公差。”谢诚指指对面的座位，让她腰不好就坐着聊。
小桃一脸迟疑：“那时总也会知道的吧？”
“你不想让他知道啊？”谢诚幸灾乐祸地摊摊手，“这恐怕不太可能。以我的了解，他是没有看综艺的习惯，但好歹是参与投资的节目，也算是业内动向吧，总会关注的。”
“……”
“哎呀，偶像包袱不要太重，到时候播出了，顶多被时总嫌弃脑子不好使，四肢也不协调之类的。”
如果玩狼人杀，谢诚大概率是个预言家身份吧。夏小桃扶额，仿佛已经听到这几句嫌弃从时雾嘴里说出来会是怎样令人“扎心”的语调了。
“但说正经的，这确实是个好机会，至少能让你在这个圈子里结识更多人，寻求更广的出路。也许在录制过程中，还能获得一些创作灵感。”谢诚却忽然一改之前看好戏的笑意，正色道，“总之，在不影响公司利益的情况下，对你个人发展有好处。我认为你就没必要被任何个人、群体的看法或是目光左右。”
果然，总裁特助这个位置也不是靠话唠属性坐稳的啊。夏小桃不禁对其刮目相看，也十分认真地思索了起来。
其实节目一播出，会评论她所作所为的又岂止时雾一个？昨晚的梦大约只是借时雾折射出了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顾虑——云择青说得没错，暴露在公众视野之后，就意味着被舆论关注。可能每个人获得的关注度不同，但哪怕只是几个不友善的声音对她指指点点，夏小桃扪心自问，自己都会在意，但也都不值得她为此退缩。
至于时雾究竟会不会看……在他那里丢脸就丢脸吧，反正第一次见他就丢了初吻，丢个脸算什么？
从刚才就一直紧皱的眉头总算松开了，想通的夏小桃双眸弯成了月牙：“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报备——啊！”
她说着就弹起来往外冲，差点一激动又闪了腰。
“我说你慢点儿啊！”
“没事没事！今天多谢了！改天请你喝咖啡——”夏小桃连忙扶住腰，龇牙咧嘴的，却一刻也不想耽误似的跑出了门。
这边夏小桃还扶着老腰在电脑前打说明报告，等着一级一级提交上去，那边谢诚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直接揣着满腹鬼主意，敲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这是几份要签字的文件，我看过了没问题，你过目一下。”
时雾“嗯”一声也不看，翻到最后就签，表现出了对谢诚的充分信任。
“对了，昨晚有件事我忘和你提了，《逃脱吧》节目组那边希望邀请你做嘉宾去录制几期节目——”
“不去。”时雾还是一贯的作风，全不考虑，直接拒绝。
“就知道你不会去。”意料之内地挑挑嘴角，谢诚从他手里拿走一份签好的文件，状似平常地请示道，“不过病侠客那边好像邀请了夏小桃，她挺想去的，可能已经去打申请报告了。我是觉得，正好咱们的主题公园上线在即，加上公司筹备上市，需要曝光度，她个人形象不错，代表Fogging出个镜，也能起到宣传作用。你看要不要让人事那边走个加急流程？尽快给她批一周出差，方便参加录制。”
闻言，正在最后一份文件上签字的时雾笔尖一滞，笔画末端立刻留下了一个不太和谐的墨点。
“谢特助。”笔尖稍离的同时，时雾抬起头，冷着眉眼审视对面的人，“你觉得让一个还在实习期的助理设计师代表公司参加节目录制合适吗？”
仿佛有寒气“咻”一下直蹿到后脑，谢诚摸了摸后脖颈，赔笑：“时总您这么一说……我也突然觉得不太合适。那我这就和人事那边说一声，不批？”
说着，谢诚试探性地要把桌上最后一份文件收走，却被时雾屈指抵住。
“上市前增加曝光度确实是有必要的，既然要代表公司，我这个创始人就得出面。至于下面员工要是有这个积极性，就随她去吧，也不影响什么。”他的食指指节隔着几张薄薄的文件纸，在桌面上叩击出三两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