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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厨房里忙活着，一时间无话，夏小桃的思绪就开始从眼前的食材上飘到了旁的事上。
比如，是因为时雾不爱热闹，所以才不办生日聚会的吗？比如，他这会儿既不在家，也不在公司，会是去做什么了呢？假使前面的设想成立，那他很显然不可能是约了朋友一起到外边休闲娱乐。
又比如，她记得时雾在密室里喊过他姐姐的名字，韩洛娜。两人并不同姓。
夏小桃自问不是一个热衷挖掘八卦的人，可现在的情况是问题摆在眼前，她忍不住就要好奇。
“对了，给小雾庆生是我自己的主意，他到时候可能会不领情。如果让你白忙活了，你多担待啊，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我回去之前，一定还你。”
正想着，夏小桃又听到韩洛娜的话音传来，但也没多想所谓的“不领情”，只道时雾说不定会觉得吃生日蛋糕幼稚，反而是更在意最后一句。
“回去？”
“我是休了年假回国来看看小雾，顺便帮国内的分公司谈几个客户。谈完就回去了。”韩洛娜点点头，往锅里放了两勺黄油准备煎牛排。
“那……你不在这儿的时候，只有时总一个人吗？”
像是早看出夏小桃不好问出口的疑问，韩洛娜一点儿也不避讳地解释道：“是啊。他妈妈很早就不在了，后来他爸带他出了国，就和我妈结婚了。重组家庭里，只有他选择回国发展，其他人都在外边，只有我每年一休假就来骚扰他。”
“抱歉……韩小姐，我不是想……”夏小桃有种在探听别人隐私的犯罪感。
韩洛娜从她手里接过装牛排的盘子，用手背亲切地碰了碰她的胳膊，笑道：“哎呀，见什么外？叫我姐就行了。再说，是我请你来帮忙，总不能让你完全糊里糊涂的吧。”
“嗯，那我不告诉时总你告诉我了。”
“可行。”
低头将牛排放入锅中，韩洛娜没看到一旁的小桃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毕竟知道老板太多秘密的员工做不久，这是从历史中总结出的经验教训。
之后两人聊天的内容就不再围绕时雾了，有关于密室的，有关于夏小桃自己的，也有关于韩洛娜的，两个女人之间总不会缺乏话题。
一切准备就绪时，夏天的暮色才刚刚四合，时针正好指向七点。
原本夏小桃是打算“功成身退”的，毕竟人家姐弟两个一起过生日，她一个外人在还是觉得奇怪。奈何韩洛娜指着餐桌上三人的量，不允许她浪费食物。
于是两人把蛋糕上的蜡烛点了，关上灯，挨着坐在餐桌一侧。没等多久，就听到别墅外有人按动密码的声音。
夏小桃莫名有些紧张，又借着烛光检查了一遍桌上菜式的摆盘，确认没有问题的同时，咔嚓一声，时雾进了门。
“小雾，生日快乐——”
她听到韩洛娜含笑的祝福，之后别墅里就陷入了一片沉寂。
时雾没有回应，甚至也没有继续往里走，就那么站在门前，轮廓被身后暮色所融，和隐在烛火摇曳下的神情一样，变得晦暗不清。
漫长的沉默裹挟着一种压抑感，夏小桃皱起眉，看了看身边的韩洛娜，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做些什么，却终于想起了下午她所说的“不领情”。
“啪。”
终于，随着一声轻响，时雾修长的手指按上了开关。
也许是光线骤然【创建和谐家园】带来的视觉错觉，小桃觉得他的指节比平时要苍白许多。
“夏小桃，你怎么在这里？”她听到他问，不带任何语气。
“我……”
“她是我请来帮忙的。我们做了这一桌子晚餐，就等你回来吃了。”韩洛娜抢断夏小桃踌躇的回答，挤出看似平常的灿烂笑容来，“你先把蜡烛吹了，许个愿，我们再一起吃。”
“起来，我送你回去。”时雾没有理会她，兀自看向夏小桃。
这一眼，让夏小桃心里一颤，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海上总是特别平静。
“时雾，你对我这态度也就算了，人家特意请假忙活一下午，一来就赶人走？”韩洛娜彻底笑不出来了。
“我给她销假。”时雾眼皮都没抬，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那不然我还是先——”
这边夏小桃还没站起来，韩洛娜已经按住她肩膀又给按了回去，态度十分强硬道：“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小桃是我请来的客人，不是你的员工。她走不走，你不能决定。”
“韩洛娜，你非要这样吗？！”时雾厉声。
“是你非要这样吗！”韩洛娜与他针锋相对。
“好，那你的客人，你自己招待好。”像是突然冷静了下来，时雾也不欲与她再纠缠似的，将身后门一关，丢下话就大步上了楼。
“我又不是为我自己请的小桃，你有本事别走，咱们把话说清楚——”韩洛娜冲到楼梯口，对着他背影拔高音量。
但那道黑色的背影不为所动，很快就消失在了二楼拐角。
见状，韩洛娜却也没不依不饶地追上去，只是撇着嘴角踱回桌边，重新坐下，然后死死地盯着桌上的蛋糕一言不发，肉眼可见是“吵架没发挥好”的状态。
夏小桃也是被这阵仗给懵住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去吧台倒了杯水递过去：“洛娜姐，你别生气，先喝口水吧。”
“哎……”韩洛娜感谢地冲她一笑，喝了小半杯，才叹气道，“别看我像是在和他吵，其实并不是生他的气，就是有些心疼他。”
“时总好像，很厌恶过生日？”夏小桃表示疑惑。
韩洛娜放下水杯，转头朝楼上的方向望了眼，声音很低：“因为有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从很多年前的这一天起就再也不能陪在他身边了。”
“……”
再也不能吗？夏小桃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我本来以为这么多年了，该有些改变了。自己的生日总不能永远都……”韩洛娜摇摇头，终究是没能说下去，只是歉意地拍拍了小桃的肩头，“不好意思啊，把你给吓到了吧？你就把你那份晚餐先吃了，一会儿我叫车送你回去。
“那你呢？”夏小桃问。
“我就在这里等他。他肯定还没吃过，人是铁饭是钢，不信他不下来。”韩洛娜故作轻松地扬眉一笑。
夏小桃闻言，垂眸掩唇片刻，再抬头已是一脸坚定：“那我陪你。”
“……好。谢谢。”韩洛娜一怔，没有拒绝。她发现这小姑娘打定主意的模样，竟和时雾那说一不二的气势有几分相似。
就这样，除了吊灯通明外，别墅一楼又恢复了十分钟以前的情形。
两人坐在桌边等啊等，等到饮料里的冰块化了大半，牛排彻底失去香气，蛋糕上的蜡烛也只剩下短短一小节……时雾还是没有下楼。
不仅如此，夏小桃从小自诩耳力不错，支棱着耳朵听了半天，最开始还有几声脚步，后来二楼是连半点儿响动都没了。
该不会就晾着她们自己去睡了吧？她瞥了眼身边仿佛老僧入定的韩洛娜，猜想或许这姐弟俩从小就没少打过这样的对抗消耗战。
于是她又耐着性子，直到分针在表上再次走过半圈——
“小桃？！”
身边人霍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韩洛娜一惊，来不及阻拦就见夏小桃气势汹汹地“杀”上楼梯。
当老板的晾着她这个小员工也就算了，可当弟弟的对自家姐姐又是欠人情又是忙活一下午准备的蛋糕和晚餐完全不领情，也太过分了吧！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也该有句谢谢吧？
“你别——”韩洛娜下意识地跟着起身，想喊住她，可转念一想，又噤了声。
每年都是这样，她想和他吵，想他把情绪爆发出来，宣泄出来。可时雾却总会在临界之际以一种对自己近乎残忍的冷静，重新退回压抑的深渊。
或许有个局外人大闹一场也好。更何况，夏小桃也未必会一直是局外人。
4
二楼走道两侧都是房间，夏小桃冲动之下噔噔噔上了楼后，才发现一个问题。
她不知道时雾在哪间房；里，总不能一间一间敲过去吧？他在里头也可以选择“装死”不应啊。
但都上来了，没有无功而返的道理。韩洛娜说得对，人是铁饭是钢，夏小桃打定了主意要把人拽下楼吃点东西，于是攥攥拳暗暗给自己打了气，开始一间间贴着门板听动静。
听到其中一间门外时，她手才搭上门板，门就开了。原来是虚掩着的。
好在她没把全身的重量一下子都靠上去，否则非得直接跌进屋里不可——那真是“出师未捷糗大了”！
可能是屋里很静的原因，夏小桃也下意识放松了动作把门推开，里头没开灯，但今晚月光却是亮的，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内部陈设一览无余，很明显是书房。
空气里弥漫着酒味，隐隐还夹杂着辛辣与橡木带来的烟熏味。时雾就趴在书桌上，手边的酒杯是空的，再往边上酒瓶里的威士忌也浅了大半。
难怪没动静是因为喝醉睡着了？夏小桃蹑手蹑脚地走近，转到书桌另一侧，睡着的时雾眉头紧锁，与清醒时的锋利冷傲不同，此刻的他被月光笼着，显得苍白而脆弱。
夏小桃感到自己之前攒了将近两小时的火气一下子都被击散了。
但空腹喝酒伤胃，小桃正犹豫要不要叫醒他，视线却不自觉地被对面墙上挂着的那一大幅地图给吸引去了。
她从书桌边走过去，凑近那面墙借着月色打量。这地图上边有不少用红色记号笔圈画的痕迹，圆圈、打叉、问号，都代表着不同的含义。
“难道是研究密室门店选址的？”夏小桃第一反应就和密室有关，可细看之下，却是纳闷了。
这分明是一张十年前江海市城市规划大改前的地图，很多老城区都被改造得天翻地覆，CBD地段也因此有过几番变迁，根本没有参考价值啊。
Fogging成立至今不过五六年，就算是最初的门店定址，也远远晚于那次改造。
正琢磨得入神，夏小桃下意识伸手就想去摸摸那地图上的记号笔痕迹新旧，却在指尖触及前的一刻，被人狠狠攥住了手腕！
“啊！”
冷不防低呼一声，夏小桃整个人都被拽着转过了身，背隔着地图重重抵在了墙面上。
惊惶之下抬眼，她就撞进了时雾宛如深海的眼底。那海面上依旧无波，却有冰霜在一点点凝结、覆盖。
冷，是夏小桃的第一感受，身后墙壁是冷的，眼前人的目光也是冷的。可时雾又欺得那么近，浓烈的酒气混合着男人身上特有的侵略性气息，又让她面颊发热。
“时总……我是夏小桃……”她小心翼翼地瞄他，觉得他变得莫名危险和具有攻击性。
时雾冷冷地开口：“我还没有醉到不认人。”
“噢。”夏小桃挣了挣手腕，发现时雾没有松开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打商量，完全没了上楼时的底气，“那你既然醒了，要不要下去吃点蛋糕？空腹喝酒对胃不好。”
“谁允许你进来？”时雾问她。
“对不起，洛娜姐等了一晚上了，我看门也没关……我也才进来，刚看了这地图几眼！”夏小桃急忙道歉又解释，心想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总不至于涉及什么商业机密吧。
话音落下，时雾果然松开了她的手。
被吓了一跳的夏小桃总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听到他叫她名字。
“夏小桃。”
“嗯？”她扬起唇，抬眼看他。
“我说过，我欣赏有头脑且上进的员工，但这类人往往爱自作聪明。”时雾低头注视着她，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我不喜欢多管闲事甚至别有用心的下属，希望你做好自己的本分。”
“……”
血色迅速从夏小桃的脸颊上褪去，梨涡消失不见。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心口仿佛也像手腕一样，被人狠狠拽了一下，却比刚才要疼得多。疼到她眼圈发红，使劲把挡在身前的人一推，就冲下了楼。
“小桃？这是怎么了？！”韩洛娜就在楼下守着，见她是抹着眼泪跑下来的，赶忙上前。夏小桃却避开了她的手，拎起包，哑着嗓子说了句“对不起先走了”，就夺门而出了。
“时雾你个臭小子，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