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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
裴玉书几乎不忍打破她眼中希冀，斟酌道：“夫人身子太弱，导致脉象悬浮，况玉书并不善女科，只能说十有【创建和谐家园】，夫人腹中胎儿已经殁了......”
一瞬间瘫软下去，顾兰曦侧过脸，纤弱的身子不住颤抖。
裴玉书被容府奉为客卿，自然有几分真本事。
他从不表露没有把握的诊断，如此说，便是华佗在世也没办法。
顾兰曦抖得越来越厉害，她整个人都蜷缩起来，躲在锦被中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恸哭，悲伤到难以自抑的模样，像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在此刻流尽。
五年了。
她终于有了和容珣的孩子，却在得知他到来的时候，就已然失去。
眼神空洞的看着帐顶，顾兰曦再也没有几个时辰前想对容珣吐露真相的渴望。护不住宝宝，但她至少要护住容珣。
算了算时间，只剩三天了。在去见萧染尘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支走青莲院的人，她静静等待着。
夜过丑时，明月西垂。
一颗小石子敲响窗户，顾兰曦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波动。她看过去，在幽暗月光的照耀下，一个黑布蒙面的男人坐在窗边，长发高高扎起，满身肃杀气。
“血雾门沈洙，应顾候所托前来。姑娘欲杀何人？”
他声音冷酷，眉眼冷凝。
顾兰曦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希冀，开口时心如擂鼓，“杀谁都可以吗？”
“自然。”
“大雍皇帝呢？”
沈洙险些从窗子上跌下来，“......不行！多少钱都不行！”
顾兰曦垂下肩背，似松了口气，又似失望至极。
果然是她妄想了。
她平静道：“那麻烦沈公子，在三日后的戌时，杀了我。”
沈洙眼神震动，“你知不知道，血雾阁从不失手？”
顾兰曦无所谓地笑了一笑，想到此人会冒的风险，拿出早准备好三千两银票走到窗前。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萧染尘就真以为她就没办法了吗？
若她死于一场意外的刺杀，萧染尘就没有办法迁怒任何人了。
从前她傻傻的还心存幻想，想着和容珣的以后。
可今日，容珣已经有了新的夫人，她不如亲手斩断自己的生路，做一个没有以后的人。
第12章 不能让容珣有性命之忧
沈洙接过，目光不经意掠过月下美人时，愣了一下。
他深深地看了顾兰曦几眼，认真道：“你的模样，沈洙记住了。”
他飞身离去，未曾惊动一片树叶。
见血雾门的杀手轻功如此厉害，顾兰曦略略放心。
撑到夜半，她一闭上眼睛，几乎就陷入了没有尽头的昏睡。
后来清醒的时间，也不大开口说话。
见她心如死灰，莲衣忍不住在暖塌前跪下：“夫人，您都病成这样了，为何不让我们告诉将军您小产之事？”
“没必要了。”顾兰曦目光悲痛，却很清醒。
容珣对赵紫柔的笑，还有听风院紧闭的大门，都在告诉她，容珣很喜欢这位新夫人，他的未来即将安定，她何苦拉他一起下地狱？
许是很喜欢赵紫柔，新婚之夜过去两日，容珣不曾想起府中还有一位夫人。
顾兰曦只得派人过去请他。
容珣掀帘而入时，看见她平静无波的眼神，竟恍然生出一种恐惧。
顾兰曦原本莹润雪白的面庞消瘦下去，如同一夜间骤然枯萎的花朵，虚弱的会随风消散。
从前她看着一个人时，一双美目莹莹生辉，漫天春光仿佛都盛在眼中。
如今侧眸望来，眼中光亮就像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她苍白羸弱，依旧是个眉目柔软的美人，但心却好像已经死了。
容珣走到暖塌边坐下，嗓音沙哑。
“做我的夫人，陪我赴死，便让你如此难受？”
“是，”顾兰曦看着他道：“我怕死，怕疼，还怕游街抄斩时会丢脸。”
在枕侧躺了五年的女人，怎会是这样的？
容珣眼中布满血丝，又对她露出那种深沉的目光。
有浓烈的恨、无法掩饰的失望，还有复杂到顾兰曦看不懂的情绪。
没有时间了......明日她必须去见萧染尘。
顾兰曦捏紧手指，一遍遍在心中警醒自己。
哪怕再贪恋他的温柔，她也不敢继续拖延下去。
泪珠从如玉的面庞滚滚落下，她主动抱住容珣的臂膀，用柔软嗓音道：“容珣，你赐我和离书，好不好？”
容珣盯着她泛红的眼睛，嫣红的唇瓣，喉头一滚，眸色却越发阴沉。
将顾兰曦捞进怀中，他眼底阴寒地说：“急什么，等我玩够了，自然会将你休弃出府。”
休弃......
他竟厌她至此？
“容珣，我们好聚好散不可以吗？”顾兰曦眼中漫出泪来。
她不想被容珣休掉，若是和离，便还可以假装容珣心里是念着她的好的。
容珣收紧胳膊，捏紧她的下巴，“像你这样勾三搭四的【创建和谐家园】，凭什么好聚好散？”
他的目光忽然顿住。
顾兰曦衣袖间隐隐露出一条细细的绷带，蹙眉拉下她的衣袖，容珣赫然看见绷带上渗出点点血迹的指尖。
十个手指头，竟没有一个好的！
看着垂眸不语，仿佛万念俱灰的顾兰曦，容珣长眉紧拧，脑海中似有什么要呼之欲出。
正要抓住时，门外忽有人急急唤道：“将军！”
此人声音清越洪亮，正是他麾下羽林郎。
容珣压迫的目光盯了顾兰曦一眼，终是放开她，走出寝阁。
“何事喧扰？”
“几日前属下去追查的那辆马车，此刻正候在容府大门外，说是......说是来接夫人的！”
容珣静了一阵，问：“马车上可有人？”
羽林郎支支吾吾，“隐约看去，确像有人......”
萧染尘！
脑中一下冒出这个名字，顾兰曦睁大眼睛冲出卧房，正听见一声刀剑出鞘的清越铮鸣。
只见容珣抽出壁上一把凛凛寒剑，面色肃杀，提剑就往外走。
她从未见过容珣有过如此可怕的表情，他周身泄出缕缕杀意，手持长剑的姿态宛如杀神。
顾兰曦心脏骤沉，不管不顾地跪下来阻住容珣去路。
萧染尘一贯爱开这样恶劣的玩笑，一贯爱逼她做选择。门外等候的或许只是内监，并不一定就是皇帝，可她只知道她不能让容珣有性命之忧。
她焦急地恳求：“容珣，不能去，马上就是三司会审，你不能再落下杀人的罪名......”
容珣额角一根青筋隐隐跳动，掀开她就继续向前走。
顾兰曦身子重重磕向桌角，又跌在地上，转瞬没了生息。
“夫人！”
羽林卫的惊呼，令容珣有片刻的停滞。
有温热的液体从鬓发间留下，顾兰曦缓缓抬头，半边玉白的小脸瞬间被染得血红。
液体滴进眼睛里，她看不太清，只能半爬半跪到容珣身前死死抱住他的腿，颤声道：“你要去，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第13章 休书
方才心底的那一点点柔软被撕得粉碎。
容珣咬牙怒喝，“再不让开，我连你一起杀！”
顾兰曦脑中嗡嗡作响，心中几近绝望。
若能死在容珣手里，于她也算是一种解脱。
可冲撞圣驾，亦或是候审期间当街杀人，哪一桩都是死罪。
她不想让容珣陷入萧染尘的圈套，也无法容忍为大雍披荆斩棘的夫君，以这样屈辱的方式死去。
便仰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就当是可怜我......你怎么看我都没关系，可我知道，你不想看着我跟你一起死对不对？我想活，想要得到幸福，求求你别去......”
“顾兰曦，你怎么这么贱！”
容珣清润的眼角渗出红意，有种想要毁天灭地的渴望。
见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却不忍再伤她一次，顾兰曦仓惶转头：“你快去转告车夫，明日戌时在水云楼相见！”
她几乎要抱不住容珣，声嘶力竭的吼着，“快去！”
羽林郎也怕容珣失手杀人，飞身就去了。
暖阁一时间静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