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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眉眼柔和的笑了笑，替顾兰曦带上宽大的黑色兜帽，顾兰曦走出兰香殿，便被拂面的夜间凉风吹得精神一震。
秦嬷嬷拎着一盏老旧的宫灯，伛偻着背在前方等候。
顾兰曦深吸了一口气，步入夜色中。
“上将军，这是您要的东西。”
几道宫墙之外，灯火照不到的暗处，羽林将军目色阴沉，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起居郎恭恭敬敬，垂首奉上一本小册子。
容珣从前对他有恩，起居注并不涉及朝堂机密，因此他没有犹豫的带来了。
从前沉浸在深沉的愤怒中，今日顾兰曦显露出的绝望和哀伤不似作伪。她的眼泪，终究是撞到了他心里。
被仇恨蒙蔽的理智，忽然有片刻清明。
一个荒唐的猜想不禁在脑中浮起，若她是真的委屈呢？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是否经历过一些可怕的事情，才心性大变，像变了一个人？
这个想法太过疯狂，但他控制不住的这样去想。
容珣面色沉沉地接过书册。
翻过几页，他指尖一顿，英俊面孔诧异变色。
他看了许久许久，仿佛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要重新再认识一遍。
容珣看向起居郎，嗓音沉稳锐利，“她去碧清池沐浴那日，说自己来了小日子？”
“是。”
漆黑如墨的眼眸没有错过起居郎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他相信此人没有说谎。
可他记得分明，顾兰曦的月事并不是那几日......
一时间，凤目中深深暗暗，竟似心神大乱。
修长的手指越翻越快，一目十行，很快将近几月的记录看完。
起居郎平日记录细微之事，眼尖的发现将军手上指节紧握书脊，已攥到发白。
仔细去看，将军平日握剑的手在轻颤。
“将军可有疑？”他善解人意地问。
容珣高大的身躯紧绷着，十万大军压境时都面不改色的人，俊容上竟压抑着一丝后怕。
他一字一句，“为何这上面，从未有过她承宠的记录？”
“小人只记录自己看到的。”
起居郎嗓音平缓，娓娓道来，“陛下爱洁，但顾才人在侧时，陛下起居时皆衣冠整肃，也未曾夜半叫水。况顾才人也未按妃嫔承宠的规矩沐浴焚香，事后也未曾赐避子汤药，因此只会有两种可能。”
心脏重重地撞击胸膛，容珣身躯绷到极致，清润凤眸中又爬上那种猩红。
他沉默屏息着。
起居郎在宫中侍奉惯了，语气恭敬有礼，清晰的吐字一个个落入他耳中。
“要么，是陛下不想让宫人知道他碰了顾兰曦，要么......是顾才人从未被陛下临幸。”
“无论哪一种，都是将军现在看到的结果。”
第67章 你最好别让我抓到
当初决然吻上皇帝面颊的顾兰曦，声音凄厉求他保护的顾兰曦，还有因为他的羞辱，悲伤落泪的顾兰曦.......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心中闪过她的万般面孔，几乎要将容珣逼到疯魔。
一拳砸向厚重的宫墙，鲜血从朱红色的墙面上流淌下来，在黑夜中触目惊心。
他鼻息粗重，眼眶猩红。
微微阖眼，感受着尖锐的痛意，他说：“若有皇帝真碰她的那日，传信给本将。”
身为容家嫡系的名门公子，曾统领边陲的羽林将军，他如何会碰别的男人染指过的女人？
可这是他宠了五年的顾兰曦，眼睁睁看着她背叛，堕落，他心中有恨，便忍不住施加同样的痛苦给她。
在真相来临之前，他还不想放手。
起居郎点点头，看着将军收回拳头，头也不回的原路返回。
兰香殿。
容珣无声无息的走进寝殿，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床榻。
修长的身影僵在那里，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
一瞬间就意识到，顾兰曦说今日不行并不是为了等小皇帝，而是准备去找别的男人。
寝殿中寂静的可怕。
想到自己的来意，容珣喉咙里溢出了一声冷笑，满满的讥讽。
他是在嘲笑自己。
早就知道她的本性，他竟在看了起居注之后，满心都是自己可能误会她的猜疑。
在他去而复返只为寻一个答案时，顾兰曦可能正躺在别的男人身边，用她那双无辜的眼睛勾人沦陷。
他怎会天真以为顾兰曦还未承宠呢？
只怕宫中有权有势的贵人，她早已勾搭了个便。
容珣漆黑的眼里凝寒如冰。
从袖中拿出鸣哨放在唇边吹了一下，清越如鸟鸣的声音在兰香殿附近回响。
几个呼吸过后，一个人影落下，跪在容珣身前。
“将军。”
“她在何处。”
“夫人......”对上容珣的视线，暗影自知失言，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低头改口道：“顾才人由一个老妇领着，走宫中小道往秘阁方向去了。”
秘阁是晋王平日歇息处理公文的地方。
容珣死死盯着那个方向，平时漆黑到看不出情绪的凤眸竟然泛出红意，咬牙切齿地喊她的名字，“顾兰曦，【创建和谐家园】真是好样的。”
将军出身高贵，听到他用失控的语气骂出这样的话，暗影悚然一惊。
知晓他高傲不容背叛的脾气，只怕将军一怒，连晋王都敢杀。
脸上的冷汗滴落下来，暗影有意劝阻，但看见容珣可怕的脸色还是决定闭嘴。
容珣蓄力几步，浑身的肌肉压抑着力量，一跃掠上宫墙。
夜半溜出去私会情郎。
顾兰曦，你最好别让我抓到。
腰侧长剑因感受到杀意，震动地嗡嗡作响，与容珣没有表情的面色大相径庭。
在交错而过的一瞬间，属下惊出一生冷汗。
等容珣消失在夜色中，还被方才那一瞬间感受到的杀气震得不敢动弹。
今夜的皇城看似静谧，但注定不会安宁。
走在僻静的小道上，顾兰曦心惊胆战，秦嬷嬷似对宫禁了若指掌，时常刚转过一个墙角，巡查的宫人就会出现在她们刚刚离开的地方。
秘阁在皇城西侧，实则离兰香殿不远，为避开宫人她们才绕了远路。
秦嬷嬷的步子又小又稳，顾兰曦脚都走疼了，她也没有慢下来。
容珣掐的她骨头都要断掉，每走一步都很不好受。
只得平稳呼吸，努力跟上老人的步伐。
第68章 入瓮
皇城地形广阔，宫殿壮丽巍峨，无数人在其中辗转求生。
顾兰曦想，以秦嬷嬷的年纪，看着宫人换了一茬又一茬，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小道也是正常的。
在夜色中穿行许久，果真没有波澜的到了地方。
秦嬷嬷站在宫墙下的阴影中，冲她点了点头。
老人温和的目光很是复杂。
咿咿呀呀了几声，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如破旧风箱。
不知为何，顾兰曦竟感到秦嬷嬷欲言又止，想告诉她什么。
远处一对守卫路过。
来不及细思，顾兰曦拉紧兜帽，快速走到前方一处宫灯之下。
这里的城墙凹进去，藏着一扇通向藏书楼的角门。
墙后肃穆庄严的楼阁建得极高，统领着后方所有的楼台亭阁，独树一帜。
顾兰曦抬头，几乎望不到顶。
黛眉不禁蹙了蹙，藏书楼不该是后面那些矮楼么？
不然宫人取书该多不方便？
但秦嬷嬷已经回去了，顾兰曦咬牙，推开平时供宫侍行走的小门。
陈旧木门发出的吱呀声在静谧的长夜中显得惊心动魄。
心惊肉跳的凝神静听了一会，顾兰曦才进了藏书楼。
楼内没有烛火，只有透过窗棂洒进来的零星月色。
一列列书架包围着中间宽阔的桌案，倒像是有人在这里处理公文似的。
心中掠过一丝不安，顾兰曦走到离她最近的书架，浑然没发现几个书架之外的缝隙中，有一双眼睛在静静地看着她。
宽大披风隐约显出窈窕身姿，也遮住了顾兰曦巴掌大的小脸。
原本准备中秋宫宴再下手，没想到她竟自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