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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禁愣了愣，迟疑地问：“......沈公子，你还杀我吗？”
手都从从沈洙手上松开了，孤疑地望着他。
她纤细柔软的手指擦着手背而过，沈洙猝不及防，筋骨分明的手感到一阵战栗，几乎要惊跳起来。
刀锋擦过她的脖颈，顾兰曦吃痛，眼泪立刻落了下来。
看来沈洙根本不是心软，他只想折磨她泄恨！
死亡即将来临的恐惧令她下意识护住腹部，“沈公子，我不能死......你若杀了我，就是一尸两命！”
看见沈洙眼中一闪而过的怔然，顾兰曦脑中一道闪念，她瞪大眼睛，忽然急中生智。
“你要杀我，也该在宫外杀我才对！宫中有羽林军驻守，若被人发现兰香殿不明不白死了个人，你如何逃得开？”
她知道生死一瞬，语气又急又快，不顾一切的恳求。
黑白分明的眼眸湿漉漉泛着水光，眼圈通红看着他的模样，让沈洙暗自吸了口气。
压【创建和谐家园】内莫名的燥热，他收了剑，屈膝坐在床榻边。
沉默地想，也不是不可以。
他是个训练有素的杀手，顾兰曦这么柔弱，他随时可以动手。
“何时？”
顾兰曦呼吸一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中秋节前！我定会出宫！”怕沈洙后悔，她语速极快地道：“劳烦沈公子寻一条出宫的路线，再寻一辆马车，我定会寻机出逃！”
听她这话，似是不想要帝王宠爱，清亮的眼中溢满坚定。
沈洙有些相信，宫中几波势力围剿不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了。
他唇瓣微抿，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瓶，“这是血雾阁独有的金疮药，转瞬便可止血。”
“走了。”
眼前一花，沈洙便从顾兰曦身前消失了。
他从正殿门口进来，离开时习惯性地走了窗户，动作行云流水，潇洒如风。但到底没能习惯身上穿着的碍事宫装，被窗棂狠狠一绊，一声闷响当头栽下。
看着真痛啊......
不会摔断了脖子吧？
一瞬的沉寂过后，沈洙若无其事地站起来。一抹粉色从窗前掠过，他彻底消失了。
愣了许久，顾兰曦才轻轻扯了下嘴角。
威胁性命的存在消失，她心有余悸的碰了碰脖间伤口，方才来不及反应的情绪忽然回魂。
顾兰曦慢慢抱住腹部，微微阖眼，难受地吐出一口气。
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坠落到锦被上。
即将脱离萧染尘掌控的狂喜、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心悸、还有即将与容珣永别的痛楚层层翻涌上来，将她裹挟。
先逃过眼前这劫，只要能出宫，一切都好办了。
她会再想办法逃离沈洙视线，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第61章 天下文书皆有副本
既要逃宫，那就要确定无后顾之忧。
顾兰曦用晚膳时一直在想此事，思虑良久，让人唤来玲珑。
正欲说话，谁知玲珑一看见她脖子上的伤，脸色立刻白了白，惊恐跪在榻前哭泣不止。
“姑娘心中不快，打我骂我就是，为何要寻短见？”
“......我没有要寻短见。”顾兰曦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任她如何哄，玲珑都似支撑不住一般崩溃抽泣。
她有些不耐，语气凶狠起来，“你再哭，我现在就一头撞死！”
玲珑满脸横泪，抽泣声顿止。
无声而惊恐的望着她。
顾兰曦只觉头痛欲裂，嗓音平平道：“我想问你一件事，若答得好，我去求陛下提前放你出宫，除掉奴籍。”
玲珑的身契已被她找出来，就放在桌案上。
若能脱离奴籍，她出宫中就能寻得正经人家嫁出去，不再为奴为婢。
见她认真的神色不像是开玩笑，玲珑一怔，眼中隐隐透出激动。她直起身子，嗓音微颤，“姑娘想问什么？”
“你从前是陛下身边最得用的女官，我只问你一遍。”
顾兰曦喉头发紧，她看着玲珑，眼眸陡然锐利，“你可曾见过陛下手中容将军勾结叛军的罪证？”
如同被触碰禁忌，清澈眼眸中竟藏了几分血气。
玲珑一时间被这眼神看地发抖，身体不自觉紧绷起来，战战兢兢回想了一会，低首道：“......见过。”
顾兰曦蓦地捏紧指尖，嗓音又狠又厉。
“何处见过？说清楚！”
皇帝多疑，顾兰曦想确认萧染尘已毁掉全部罪证，才有此一问。
出宫的机会近在眼前，她不欲生事，可为了容珣说什么也要问清楚，才能放心离开。
她没想过会真的问出什么。
谁知玲珑不安地咬唇，沉默了一会，竟吐出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奴婢在北宸殿伺候，收拾书卷时不知从哪里掉出几封信。无意之间捡起，我意识到这是重要的东西，亲自送去陛下跟前，由张公公接到呈于御前，其他的事奴婢就不知道了。”
顾兰曦整个人都呆滞了。
罪证不是萧染尘伪造的？？？
难道要害容珣的另有其人，是有人想离间君臣，才被少帝利用了？
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顾兰曦竭力镇定，慢慢看向玲珑。
她冷笑一声，声音里凝着霜，“怎么就这么巧让你捡到，莫不是就是你要害将军？”
“奴婢冤枉！”玲珑不禁生出绝望，大哭道：“我与将军无冤无仇，更是从未见过他，何苦要害他？”
“那这些信从何而来？你在宫中多年，别说你什么不知道！”
玲珑仓惶摇头，泪水四溅，顾兰曦脸色骤降。
“你若不说，干脆就在这深宫之中做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好了！”说完探身拿起身契就作势要撕掉。
“我说！我说！”
玲珑泪眼滂沱，抱住顾兰曦的手拼命思索，忽而眼睛微亮。
“秘阁！”
“一定是秘阁！”
见顾兰曦停下动作，玲珑忍着泪意急道：“秘阁是宫廷藏书之所，天下文书皆存有副本。况宫中书卷皆由翰林院编撰后藏于秘阁，若那些书卷要送到陛下手中，一定会经过那里！”
天下文书皆有副本......
松开身契，顾兰曦恍惚地床榻上，眼前阵阵发黑。
她仿佛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谜团里，京都如此之大，究竟是谁要逼死容珣？
堵上了容貌，性命，尊严。
经历无数个死劫才换得容珣短暂的平安，如今看来，竟不值一提！
到头来，真正的敌人仍躲在暗处不说，秘阁内还可能留有那些书信的副本。
这一瞬间，她害怕到了极致，也恨到极致。
仇恨不知往何处落脚，连个可以分担绝望的人也没有。
是要当做不知道真相一般按原计划出宫，护住孩子；还是想办法混入秘阁，去揪出幕后真凶？
这两条路，每一条都看起来希望渺茫，又凶险万分。
第62章 欲擒故纵
指甲划破血肉，顾兰曦逼自己感受那股钝痛，先冷静下来。
玲珑的抽噎响在耳畔，她【创建和谐家园】良久，慢慢看向玲珑。
“你......可有法子帮我混去内阁？”
若出宫，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顾兰曦在心中对自己说，她只是去看一看，若找不到幕后之人，那才是她的命，到时再绝望也不迟。
心中盈起了一丝希冀。
前路灰暗蒙尘，但无论有多难，她都想再争上一争。
......
夜色寂寥，皇城内宫灯华丽。
唯独秘阁内，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寒冷孤寂。
宫门早已落匙，萧景行不知疲倦地处理政务，并没有回王府的打算。
忽有人走进内室。
桌案上幽暗的烛火受了风，在轮廓分明的俊容上晃动了一下。
晋王面容沉静，笔下行走如风。
“王爷。”
卫扶风在两丈外站定，抱拳语气审慎地禀报道：“属下带人暗中排查，有内侍曾瞧见一个身形可疑的宫女闪进了兰香殿。”
执笔的手猛然顿住。
出现在金水河边，果然是在冲着自己来的么？
此次又将闺阁画像送到他手里，其间暗示的意味不言自明。
如此不检点的举动，令萧景行血液里有些难耐地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