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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很快行至宫城外宽阔的御道。
宫灯勾勒着威仪的长道，只余车辕滚动的声音。
往常萧染尘觉得这里太空荡，也太冷寒，他最讨厌回宫的路。
此刻怀里的人已疲惫昏睡过去，萧染尘小心避开她受伤的手，看着她长长睫羽上晶莹的泪珠，心脏像被一根羽毛轻挠了一下。
眸光，是从未在人前显现的温柔。
第20章 探听
手下的绢料触感名贵柔滑。
这里不是容府！
瞬间从柔软的床榻上惊坐起来，顾兰曦撩开华贵威严的明黄色帐幔，俨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华丽的宫殿。
窗外天色大亮，已是早晨。
今日便是三司会审！
什么都来不及想，她立刻往外走。
寝殿外有十来个宫女内侍有条不紊的穿行，见陛下昨日带回的女子只着纯白寝衣走出来，发丝披散，都愣了一愣，放下手中事物垂目行礼。
为首一个身穿织锦宫装的宫女迎上来，略一福身。
“顾姑娘还未梳洗，这是要去哪？”宫女样貌清丽，说话时面上带着和婉的笑，发间一支斜月流云发簪，甚是别致。
“你知道我是谁？”顾兰曦目露惊疑。她因病弱极少出府与人交际，外人只知顾候有一个掌上明珠，却几乎无人知晓她的闺名。
宫女稍愣，小心翼翼道：“顾姑娘不是从水云楼出来的吗？”
顾兰曦疑虑稍减，这才发现她裙摆带着绣花，制式比旁的宫女要出挑一些。
许是察觉她的目光，女子面上笑意越发和煦，“我是陛下身边的女官月玲珑，今后姑娘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找我。”
顾兰曦懵然地问：“这是哪儿？”
玲珑笑道：“姑娘是在陛下的寝殿里，陛下昨日带你回来，未免惊动六宫，暂未给你分配居所。这些年来，姑娘可是头一个在北宸殿过夜的呢！”
帝王的寝殿......
心中不禁开始发慌，她自小身子弱，宫里特免她觐见及参加宫宴事宜，所以她对皇宫中的事一窍不通。
本想入宫后随机应变，可若萧染尘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她如何逃得开？
连玲珑都以为她是皇帝带回来的女人！
但此时也顾不得许多，语气万分焦急，“玲珑姐姐可知容将军勾结叛军一案？今日便是终审，但我初次进宫谁也不认识，可否请你帮忙探听一下消息？”
“莫非你是容将军的亲族？”玲珑略一思忖，竟愿意卖她一个好，“也罢，姑娘别急，我这就去！”
她扶着顾兰曦在铜镜前坐下，“丹桂丹姝，你们来伺候姑娘。”
“是。”
两个小宫女柔柔一福，一左一右侍奉在顾兰曦身侧。
方才匆匆一瞥，殿外还有侍卫太监等人，顾兰曦只得按捺着，任由身后之人拢起她披散的长发。
长发入手如丝绸般顺滑，丹桂便将她一头青丝挽起，没有加饰珠翠宝玉。
丹姝则捧上一袭芙蓉色长裙。
顾兰曦眉头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等到梳洗完毕，见依旧是一身素净，她冷下眉眼，“妆奁上为何没有装饰之物？”
簪子、步摇、耳坠......什么都没有。
丹桂不动声色，“姑娘容貌脱俗，不需要那些俗物装饰。”
“那我昨日进宫时戴的玉簪呢？”
丹桂惊讶道：“呀，许是落在哪里了，姑娘可要奴婢去寻？”
殿中所有尖锐之物都被收走。
顾兰曦眸色沉沉地盯着丹桂，但她初初入宫，只能任人拿捏。
看来萧染尘心思细腻，也许昨日他就怀疑刺杀是她自己演的一出戏，才会如此防备。
昨天她不知不觉就晕了过去，醒来后指尖被妥帖的包扎，带着隐痛，她为救容珣而撞伤的额头也缠上一条细细的绷带，长发披散下来，身上只着纯白寝衣。
呵，以为这样便能让她忘记仇恨乖乖听话吗？
顾兰曦心情极差的沉默着，恭敬有余的内侍更不会主动开口。
但她一动，殿中就有无数双眼睛落在身上。
宫人在侧殿奉上午膳时，玲珑没有回来，萧染尘也没有出现。
心中淌过一道寒意，但顾兰曦什么都做不了。
在这陌生的宫殿，她只能在心底轻唤容珣的名字汲取一丝丝暖意，就如同他在陪伴着她。
魂不守舍在殿门口来回踱步，直到临近傍晚，她终于远远瞧见玲珑的身影。
第21章 更衣
顾兰曦拎着裙摆跑过去，还未说话，玲珑倒先福身道喜。
“陛下特命我回来告之姑娘，今日三司会审，萧丞相主理此案，因此案证据不足，已还将军清白！另外，陛下还特许将军修养几日再复职呢！姑娘可放心了？”
顾兰曦感激地望着她，颇有些失神地跟着她慢慢走回殿内。
心中涌起一阵狂喜，但随之而来是，是紧绷多日的心神骤然放松后的浓浓疲惫和茫然。
萧染尘，是真的放过容珣了。
在她跟萧染尘回宫之后，此事竟了结的如此之快......
她很想知道，容珣会是什么心情。
他可否会想到她是身不由己？还是压根不会再想起她的存在，而是回府和赵紫柔小意温存？
他胳膊伤的那样重，可有医治妥当？
从此以后关心他爱护他的，就是另一个女人了......
顾兰曦神色郁郁，她想甩开脑中快要压垮她的纷乱念头，不再去想那个女人。
便强笑着问玲珑：“你说的萧丞相，可是晋王萧景行？”
因萧景行在朝中威望，她虽不关心朝政也知晓此人。
萧丞相曾任帝师，在先帝故去之后亲自教导当今为君之道，在前朝宫乱那场大屠杀之后，他是萧家最后一个活着的、也是地位最尊贵王爷。
按辈分来算，还是萧染尘皇叔，在大雍为百官之首，甚至比年轻的皇帝更得敬重。
玲珑点头，“我听说，是萧丞相主动要求做主审官的，他最是公正严明，想来容将军能沉冤得雪，跟他也有很大的关系！”
顾兰曦暗暗记下。
玲珑看了看殿外天色，意味深长地冲她笑道：“陛下离宫多日，已积累许多事务，晚间回来必是乏得很了。姑娘便早做准备，去碧清池伺候陛下沐浴吧。”
“沐浴？”顾兰曦惊了一惊，脸色骤然冰冷。她快步走到里间，坐在角落里一把梨花木的椅子上抱住膝盖，“我不去！”
玲珑稍愣。
她今日去前殿，萧染尘看见她并不意外，仿佛早知道顾兰曦会有所动作。
竟破例命她在殿中伺候，出来结果立刻回禀顾兰曦。
如此荣宠，玲珑愈发对顾兰曦在皇帝心中的分量有了分寸，让她侍奉陛下，也是给她机会。毕竟宫中女子今日得宠明日失宠的多如牛毛，没想到话一出口，顾兰曦便是如此大的反应，是害怕吗？
眼中带着打量，玲珑温声劝道：“姑娘既是容将军亲族，陛下曾为他驳回【创建和谐家园】，如今想来也是为了姑娘。现在真相大白，姑娘不向陛下谢恩吗？”
她招了招手，丹桂丹姝便捧了托盘而入，上放衣料极其轻薄的滚雪细纱及花钿等物，玲珑几人开始柔声哄着替她更衣。
心中焦急的如同被灼烧，顾兰曦万分抗拒，但被几个宫女按着根本无法挣脱她们。
事已至此，她如何不明白侍奉皇帝便等于承宠？
只怕玲珑等人最知道怎样让萧染尘高兴，定要在今日讨个喜头。
不论如何拖延，玲珑硬是将她带着一处温池殿中，池水温热冒着白烟，正是帝王沐浴之所。
碧清池殿中中空，仰头能看见月色，四周垂落着白色纱幔。
内监侍卫都侯立在殿外。
萧染尘来时，顾兰曦并几个宫女跪在池水边，纤长的脖颈低伏着恭迎圣驾，见她跪的东倒西歪却不自知，唇角便勾了勾。
“你们都退下。”
皇帝不疾不徐走向池边，一股无形的气压逼近。
周遭的温度仿佛都降了下来。
顾兰曦眼睫一颤，就要跟着身边的宫女躬身退出去。
路过华贵雍容的金色衣角时，她心中犯怵不敢抬眼，正欲加快步子，一股力道忽然拎住后领。
少帝背着手长身玉立，轻轻松松的将她拎在身前。
“你留下。”
清冷寒凉的声线令顾兰曦头皮发麻，拼命向快退到门口的玲珑发出求助的目光。
令人绝望的是，玲珑恭敬低头，迈着静默无声的步子，很快带着宫侍消失在幔帐外。
少帝淡淡睨她一眼，“愣着作甚？给孤更衣。”
第22章 搪塞
眼睫不由颤了颤。
顾兰曦抬头，正对上少帝冷清执着的视线。
他今日心情似乎不好，浅金色瞳仁只是淡淡地盯着她，顾兰曦就感到山一样的压迫。
慌乱低头错开视线，顾兰曦咬唇和挂着玉佩的腰带搏斗，可越是着急越是笨拙，缠着绷带的指尖居然将衣带越搅越紧。
落在身上的目光慢慢变得紧迫，像要将她拆吃入腹。
等外袍从少帝肩头滑落，露出金色的绸缎中衣，顾兰曦手心已冒出冷汗。
垂着眼睛糯糯出声，“臣女这便退下了......”
少帝不可置否，并未做声，顾兰曦心中便存了一分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