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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大业大拖累重,谁活着也不能餐风饮露。”
这老家伙惺惺作态,他不关心朝堂上谁死谁活,摆明了只想捞自己那一杯羹,不要脸得理直气壮。
陆凉风倒笑了:“若是有信,定然及早知会国公。”
郓国公得了他的话,明显松弛下来,连腆着的大肚都显得活泛了。又得寸进尺道:“其实还有个事,我听说李信有个庶女如今在你那儿......”
“国公爷和李信也有交情?”
谁敢承认和逆党有交情,郓国公还在酝酿措辞,张平川已然离席,对着陆凉风一揖到底,肃容道:“实不相瞒,李秋月本是小人表妹,家父临终前还一直惦记,要我设法相救,实在是小人有心无力。今日得遇大人,还请大人成全。”
陆凉风稳坐不动:“张恒御已经过世了?”
张平川悚然一惊,今天约陆凉风前来也是郓国公出面下的帖子,然而对方竟然已经将他打听清楚了。
他心念电转,面上不露:“小人是过继给泉州张家的,家父范阳张氏张君健”
说起来也不复杂,不过是范阳张氏一对旁姓孤雏受本家欺压,大哥行商归来,发现家主已经将幼妹赠人为妾。他一气之下离了本家,因缘际会受了泉州一大商户赏识,又几次为对方搭救,索性将小儿子过继给了对方,反正是姓张也不用再改名字。
张平川口才甚好,将这过程说得一波三折,看上去也是情真意切。
张平川毫不犹豫:“接表妹归家乃是家父遗愿,若大人肯成全,某自当竭尽所能照顾好她。倘若朝廷真要开海禁,张氏不才,也有二十八张海图,愿意献给大人。”
原来认亲是假,投诚是真。
秋月跪在陆凉风身后,手心一片冰凉。就见他头也不回,用那一惯温醇好听的声音淡淡道:“一介妇人,如何与二十八张海图相比,怎么听,这买卖也是赚了。”
;陆凉风仍是一派温文:“人确实在我这儿,不过我已是收用过了,若是还你,又当如何?“
向他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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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文人赠妾都是件雅事。
什么“红粉换良驹”,“佳人酬客卿”......人人都当是佳话,谁关心被换的女子怎么想?左右身契在人家手里,为奴为婢,也就比一个物件儿多了一口气。
道理都懂,轮到自己,才知道一刀捅下来有多痛。
秋月浑身的血都冻成了冰碴,只盼着陆凉风能再说句什么话,把这事儿圆回来。然而他什么话也没有,只悠悠然斟了一杯酒,广袖翩然递到她眼前。
“一杯新酒见故人。去,给张公子见个礼。”
秋月的泪都涌到了眼眶,不知怎么又咽了回去。她浑浑噩噩地接过酒杯,浑浑噩噩地走到对面。
她看着眼前的张平川,张平川也在看她。
原来她就是表妹,似意外,也不意外。
姑母离家时他年纪尚小,到现在已经记不大清长相了。或许也是这模样吧,
纤袅荏弱,像早春枝头初绽的杏花,看着明丽,一场冷雨下来也就消残了。
没能在丈夫离家时护住小姑子,母亲被父亲怨了一世。那种怨不消明说,就隐在愈见沉郁的眼神里,隐在相对无言的窘境里,隐在晚膳时一声突兀的叹息里。
姑母死的时候才二十三岁。父亲那时已经与本家闹翻了,他嫌卖妹求荣换来的好日子脏,不屑这么过下去,宁可一无所有地去海上挣命。
母亲弥留之际等不到丈夫,辗转了好几天不肯咽气,直熬到油尽灯枯还紧握着儿子的手:“当初是我一念之差答应了将她送走......这辈子的罪孽.........终是,还不清了......”
张平川当时也不过【创建和谐家园】岁,被母亲痛悔的眼神灼伤了,一边哭一边喊:“他一个男人护不住妹妹,怪你有什么用!娘你欠了谁的?你谁也不欠!”
母亲喉头“咯咯”了两声,想说什么被痰堵着没说出来,眼里那点光华终于一点点的熄了下去。
父亲出海两年,等他回来,母亲坟头草都青了。少年张平川走投无路去了泉州打拼,泉州靠海码头众多便在码头寻了个活计,凭着一身狠劲儿得了泉州张家老爷张恒御的青眼,认做契子——契子契子,盘活了是颗棋子,用坏了便是弃子。不亏。
张氏在唐宋时就是泉州有名的海商,海禁后势力虽有衰弱,在泉州还是只手遮天。张君健也是有血气的,为了要回儿子,连烧了张家几处码头,几次交手,倒和张恒御打出了真交情。
最后儿子没要回来,还把自己折进去了,泉州张家见不得人的买卖大多都是张君健暗中经手,最后又挑唆着张恒御牵通京里的商路。
年轻时的憾事成了张君健的心魔,为了把踩过他的人踩到泥里,他的手段偏颇得吓人。
自来没有谁对不起谁,过不去的,都是自己心里一道坎儿。
张平川端起酒杯,所有的心事都沉在心底,看着也是光风霁月朗朗少年。
“表妹!”
才叫得一声,就见纤弱少女素手一翻,一杯杏花春汩汩洒在了面前。
“听得舅父过世,秋月无以为祭,唯有一杯薄酒聊表心意。”
眼前的女孩儿低拢着眉,她确实生得好,肌肤白若生宣,眉眼楚楚若画,本来素极淡极的一张脸,因了眼尾一痕胭脂红,便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流韵致,若有似无的撩人。
只怕是纸糊灯笼美人扇,好看不经用。
张平川漫不经心的想,就见秋月一抬眸,笑得疏离孤清。
“然则秋月亦想问公子,亲长已逝,过继外姓,何以言归?”表哥也未叫一声。
她竟是不愿意!
张平川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也是,跟着尚书大人,想必已经养大了心。
秋月又抬手拢了拢鬓发,到底是大家出身,存心要搭架子,举手投足都透着矜骄。
“听得父亲提过,当年舅父未仙逝前,来府上有意结亲,父亲言辞闪烁并未答应,秋月不得不问,如今公子现在所求,是为前盟?还是现约?”
张平川眉角一跳,不想她竟这般大胆!当着众人的面,竟以妻位将他的军。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如今提起父亲,那娶回去比得是八抬大轿的嫡妻,张府明媒正娶的主母,自己连着筋混着血的表妹了!
要知道婚姻之事,闺秀连听也是听不得的,便是听见了也要装糊涂,她竟大剌剌拿出来说。更遑论她如今身份,连奴籍都未出,这样的身份怎能当张府的主母?当自己的嫡妻?
结亲的事,张平川是知道的,那也不过是父亲的一厢情愿,当年一点憾事,父亲恨不得拿全家去填。可惜饵料不够,李信一直不肯松口。
这时节,他自然是知道也只能当作不知道了。
“家父不曾提及......”
杏花般娇嫩的女孩儿,冷笑起来竟也寒如霜雪:“公子好不奇怪,既要来认亲,又怕人讹你!把我接去了,是打算养在偏院呢,还是发嫁呢?好叫公子晓得,我便是我家大人养的一条狗,只怕你那院子也装不下!”
“秋月。”
不过是这么淡淡的一声,刚才还伶牙俐齿的小姑娘霍然就收了声。她梗着脖子不回头,眼尾却越发红了。张平川离得近,看到了她眼底那点可疑的晶亮,细碎而明澈,像摔碎了的天上星。
“让你敬一杯酒,哪来这许多话。”
陆凉风春风沐雨般地一笑,端起酒杯,敬的却是郓国公:“婢子无状,让国公见笑了。”
“哪里话,海棠有刺才是真性情。”
只有秋月知道,她不是海棠,她的刺全是虚张声势,内里张惶到不行。
大人不要她了,她知道的。
不久前他还说自己脏,丢弃自己去宠幸了胡姬,如今眨眼便要将自己送人。
她的命运从来没有轮到自己做主,风雨飘摇没有半分着落。
可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她不要去泉州,也不要去张府,如果大人非要将她送走,她宁愿死在京城。
这样,她也对得起那句,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陆凉风看秋月还在那站着,不耐烦似的放下杯子,细瓷盏磕着乌木沿,叮当一声响:“敬完酒还不回来,等着人下聘?”
秋月傻呼呼地转过头来,似难以置信,似死里逃生,心口豁开的口子还在流血,眼里已经重新绽出了华彩。
话说到这份上,大家自然而然便转了话题。郓国公拉纤、张氏献图,打着千里寻亲的幌子,争的是海贸这一亩三分地。
彼此一探底,心中都有了数,聪明人无需多言,推杯换盏间也算宾主尽欢。
待临别时,张平川向着陆凉风长揖到底,他身姿秀颀挺拔,便是折腰也不显卑弱。
“李姑娘得大人照顾,,家父九泉之下亦可安心,小人替家父谢过大人。”
他不用表兄表妹作筏,一句话说得郑重,倒显出几分真心。
陆凉风目光深凝落在他发顶,也不过瞬息便即移开,向着郓国公淡然笑道:“少年人有情有义,难得。”
终于是没有留宿。
归途星子漫天,整条山道只有他们一行,杏花十里,然而再看似乎已没有来时的绚丽。
“放下帘子睡会儿,还有许久才到家。”
男人的嗓音平静而和缓,好像今夜不过是场再寻常不过的春日冶游,如今正在倦极归家的路上。秋月默然放下帘子,乖巧的偎进陆凉风怀中,他的怀抱依然宽厚妥帖,却阻不住她心事纷纭。
劫后余生般的庆幸过后,真相荒凉得令人不敢细究。
——若是形势所需,他是真的会将她送人。
那夜过后,两人相处有了些微的不同。
陆凉风进了内阁,参与机要事务,忙得不可开交。经常清早出门,回来已是夜深,有时披着一身霜寒,有时又沾着胭脂酒气。
他不回来,秋月也熬着不睡。她那隔间本就是值夜丫头的位置,丁点儿响动都听得见,陆凉风进门,就有温水暖茶备着,净面洗手更衣,往往一不留神,又滚到了床上去。
秋月已没往日那般生涩,床笫间婉转相迎无有不应。从前狠了便要哭,完事了还要哄,欢爱过后赖在他怀里,撒娇作痴,说不完的傻话。如今虽不是一夕之间转了性,这些孩子气的小动作却是渐渐少了,哪怕云雨时依旧畅美,也总让人心有不足。
陆凉风先还当她小孩子家闹别扭,晾得几日也就好了,没想到过了几天越发糟糕,两人之间沉默做事,连话都快没了。
茗露茗烟也发觉两人之间不同往日,伺候起来的也万分小心,跟他禀告过两次姑娘有些不对劲,常常魂不守舍,闷闷不乐,有时候还一个人躲着哭。
弄得他心中烦闷,连房事都不想了,一把力气全花在了朝堂上。
这日陆凉风下衙早,在外院菉竹堂见了几个亲信。
裴含章倒了以后,抄家抄出了一些要命的书信,是他捕风捉影构陷朝臣的有力佐证。其中还牵着两个同谋,又和内阁首辅冯廷和脱不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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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廷和身处内阁二十年,武帝宫变时他帮着稳住了时局,一跃坐上了首辅的位置。武帝很念他的情,这次处置了两个冯党,还特意着言安慰,说对他信任一如往昔,要他无需多思多虑。转头又说言官风闻奏事权力过大,敕令金吾卫共同督管。
御史台监察百官,更重要的,还能监察帝王。金吾卫却是实打实的皇家亲卫,惟王命是从。
武帝隐忍多年,这一手亮出来,称得上是图穷匕见了。
陆凉风手下幕僚关注的却是两个冯党空出来的位置。他们既然给裴含章下了套,通政司通政使和都指挥使两个缺儿是志在必得。
陆凉风在吏部和户部都轮转过了,若是再把三司抓在手里,将来首辅的位置非他莫属。
“不用急,冯廷和已经有些稳不住了,我刚进内阁,此时不宜锋芒太露。就让左长青和他斗吧。”
左长青贵为次辅,这些年却一直被冯廷和压着打,现在风向一偏,他必然是要反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