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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瑶楞楞地盯着她，手里的花枝掉落几根，她弯下腰拾起来。
许静萍拉过她的手就要往屋里走。
祁瑶手心还带着枝干的泥土和残屑，许静萍硌得慌，定眼一看她手心都是枝条剐蹭出来的细密的小口子。
“哎呀，你这孩子玩什么不好，跑过来摘花，手全磨破皮了，赶快进屋我给你涂药，你看看你这双手，贪玩贪玩！”
“你这孩子！痛不痛啊？忍着点，酒精消毒，酒精，酒精在这！手伸出来。”
祁瑶低垂着头，看着手上的血痕，乖乖地把手伸过去。
上药的时候，许静萍格外小心。
然后她就看见了祁瑶左手手腕上，遍布着纵横交错的疤痕，光是看着就觉得狰狞可怖，可以想象伤口划得有多深。
许静萍突然想那个下午，赵燃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搜寻，将所有刀具等尖锐物品都装进箱子，上锁后放进厨房隐蔽处。
赵燃指挥着维修工，将厨房的门换成安全系数最高的防盗门。
赵燃请求她照顾祁瑶，同样的话语，她听见他对家里所有的阿姨说过。
“在家别让她搬重东西。”
“厨房一定不能让她进去，人不在的时候就锁上。”
“别让她一个人待在房间。”
赵燃在家的时候，家里的阿姨基本上不用管祁瑶，因为赵燃全程都会跟在她身边。
下午太阳光线弱去，接近黄昏的时候，酷暑渐消。
赵燃会带着祁瑶出门散步，赵燃一定会背一个黑色单肩包，里面放着提前削皮去骨的水果，有时候是芒果块，有时候是桃子，或者火龙果块，还有必不可少的水果软糖。
她走路很慢，赵燃就一步一步走在她身后，走在她的旁边，不管多慢，总是一步一步地和她一起往前走。
祁瑶会时不时地看赵燃，或许是怕走丢，又或许是某种依赖，每当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就会笑着说一句“我不走”。
有时候祁瑶会突然停住脚步，如果恰巧对面有湖泊河流，她就会指着对面闪烁的霓虹灯给他看，眼睛里却没有惊喜的光芒，仿佛只是让他见见，这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东西，他应该去看。
走累了她就把鞋脱下来光脚踩着，然后蹲在地上，看着鞋子上的图案出神。
赵燃在她面前蹲下身，拍了拍背，示意她上来。
祁瑶学着他的样子，在他背上拍了两下。
赵燃手趁势往后搂住她的脚，起身稳稳将她抱在背上。
赵燃无奈地摇了摇头，“真蠢。”
祁瑶趴在他后背，有样学样，“蠢。”
“祁瑶蠢。”
“祁瑶蠢。”
赵燃经常被她温和的小奶音逗笑。
他的步子迈得很大，步履坚定沉稳。
“嗯，赵燃更蠢。”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很容易就被吹散在夜晚的凉风中。
但赵燃乐意。
3
“这出的什么鬼题啊，好难啊，看不懂，谁来救救我，为什么我没有一个学霸哥哥啊——”
赵妍趴在书桌前，烦躁地抓着头发，面前的物理受力分析图在眼前纠结成一段乱码。
窗外的阳光正好，赵燃新栽的白山茶开始生长，绿叶中点缀着朵朵白色花苞。
祁瑶坐在花园的摇椅上晒太阳。
赵妍投去了羡慕的目光，“真好啊，她都不用上学，不用写这么多烦人的作业。”
赵燃说她是年级第二，成绩顶尖好，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她拿起试卷和草稿本，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到花园。
祁瑶闭着眼睛靠在摇椅上，听见脚步声，睁开眼睛望向赵妍。
“瑶姐姐，这道题目好难，我都不会写，你帮我看看呗。”
没得到回应。
赵妍有些挫败，就知道会这样。
她将书本往椅子上一扔，坐在祁瑶旁边，和她一起躺着，闭上眼感受温暖的阳光。
没过多久，赵妍感觉到有一只手在拉她的衣袖，她撇过头，看见祁瑶拿着她的草稿本和笔，面无表情地用笔帽戳她的手。
她端坐起来，惊讶于她突然的回应，心里期盼着她下一步的动作。
但祁瑶只是把东西递给赵妍，就闭上眼继续休息了，这次她就好像真的睡着了一般。
赵妍看着草稿纸上流畅的作图轨迹，以及解题步骤，对照答案后，带着敬佩的眼光，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
晚上赵燃回来，赵妍赶紧和他分享了这事，怕他不相信，还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草稿纸递到他手里。
赵燃拿着草稿纸，沉默了半晌。
但是赵妍知道，他哥哥心里肯定开心死了。
“看完了吧？”
赵妍伸手准备拿回草稿纸，赵燃转过身，继续盯着那串物理公式，仿佛能看出花来。
赵妍拍了拍他的手，“你看的懂吗。”
鉴于她让祁瑶重新开始提笔写字的功劳，赵燃决定不计较她说的这些瞧不起他的话，“你和她说了什么？她跟你说什么了？这是她的字，是她写的，没错。”
“哦，我跟她撒娇了，然后她刚开始没理我，我就继续撒娇卖萌说好话，她就把答案写下来了，不过她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赵燃有些不信:“撒娇就好了？”
难道这也是一种交流方式？她吃这一套？
赵妍点点头，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哥撒娇的样子。
赵燃撒娇，想想就【创建和谐家园】。
小时候赵燃特别想要某个东西，都是半哄半骗让赵妍去父母面前说好话。
赵妍嘴甜，每次都哄得赵父赵母慷慨解囊，恨不得把家底都提前交给女儿，赵燃每次都坐享其成。
要他撒娇，还不如让他被赵晋云打一顿来的痛快。
4
周末，赵燃带祁瑶逛街。
赵燃牵着她的手，让她坐在店内的榻榻米上，转身去排队买冰淇淋。
“你在这里乖乖坐着，不要乱走。”
等他排了两分钟的队，捧着香草冰淇淋回来时，榻榻米上已经空无一人。
他整个人瞬间不好了，心脏揪紧得厉害，他快速往屋内扫视了一圈，一边高声喊着祁瑶的名字。
大街上人声鼎沸，音乐声混合着欢呼声，他的叫喊声显得格外突兀。
等他转了好几圈，累得满头大汗时，一转眼发现蹲在电玩专卖店前的祁瑶，周围是围成一圈正在打画片的小孩，平均年龄不过【创建和谐家园】岁。
正是深秋时节，街上的冷风呼啸而过，吹着她额前的碎发在风中翻飞。
她穿着厚厚的粉色兔子毛呢外套，手夹在两腿弯曲的空隙间取暖，帽子罩住头部，两只惟妙惟肖的兔子耳朵半折半立着。
她倒是还知道怕冷。
赵燃烦闷的火气瞬间消散殆尽，卡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归回到心房，融化的冰淇淋奶油粘在手上，黏腻得不行，他也并不在意，迈着大步走过去，抓住帽子将人轻松提起，如同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藏，用力抱住了这只迷路的“兔子”。
祁瑶有些慌乱，看清来人的脸后，瞬间归于平静，甚至还有些惊喜。
他伸手用力揉了揉兔子的头，气极反笑，“你真是让我好找啊，祁瑶，乱跑什么。”
祁瑶扭着身子从他魔爪下挣脱，将帽子摘下，伸手在他手背上打了一下，瞪着眼睛瞅他。
赵燃彻底没了脾气，笑着道:“你倒还生起我的气来了，惯的你。”
他将冰淇淋扔进垃圾桶，用另一只干净的手去牵她，祁瑶似乎忘记冰淇淋这个事了，兴冲冲地往前方跑。
他小跑跟在她身后，在人流密布的街道里穿行，耳边有流浪歌手动情的歌声，手心是柔软温热的触感，整个夜晚的气氛都被渲染得如此美好。
很久以后他回忆起今天的场景，风从心间过，人生是如此值得。
5 茶花黯然
五年时间已过，祁瑶病情恢复，遇见宋以泽后，结婚、生子、相守。
山茶花芳华只刹那。
婚礼现场。
许静萍抹去祁瑶眼中的泪水，“好孩子，哭什么，不哭，真好看，我们家瑶瑶穿上婚纱，就是小公主。”
“我和你赵叔给你撑场面，今天就是我家姑娘出嫁了，等下让你赵叔牵你出场。”
许静萍说着说着留下泪来，多好的姑娘啊，本来想让她做儿媳妇，因为这场婚礼，只好认她做了女儿。
祁瑶泣不成声，“阿姨，叔叔，谢谢您。”
谢谢您喜欢我，接纳我。
因为你们的恩惠，我才不至于成为孤儿。
赵燃眼中情绪翻涌，他连不舍和难受都不敢流露，今天是祁瑶的大婚之日，在这样美好的日子里，他不能。
赵燃眉梢舒展，微微张开手，却只是说“好妹妹，抱一下吧。”
祁瑶投入他的怀中，一如当年病中困苦的时光，他抱着她，整夜整夜地安慰，深情又缱绻。
“一定要幸福啊，宝贝。”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宝贝的名字叫你，看着你，成为宋以泽的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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