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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瑶睁开眼，就看见一屋子的人，仿佛在研究远古化石一般的专注和认真，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
闭上眼，麻药的劲儿正在慢慢褪去，阵阵疼痛感逐渐复苏。
宋以泽不知道是哭还是笑，脸上的表情格外揪心，眉头紧锁，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全然没有平时的冷静自持。
赵燃眼神清亮，手撑在病床横杆上，俯下身凑过来左看右看。
“哪里不舒服？还头晕吗？”
“听的到我说话吗？感觉怎么样？”
然后不等祁瑶回应，宋以泽和赵燃不约而同地看向医生。
周瑾紧张地守在一旁，时而看看医生，时而看看祁瑶，完全就是巾帼不让须眉的敬佩感和心疼感。
祁瑶觉得眼熟，想起高中老师讲解《纪念刘和珍君》那一篇课文时，也是这种痛心疾首的表情。
祁瑶：“……”
医生检查了祁瑶的恢复状况，详细地说明了情况，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被缠着问了一连串问题后终于得以脱身。
那一刀虽然深，但幸好组织器官没有损伤，失血过多但好在及时得到处理，伤口并未感染，没有生命危险。
赵燃望向祁瑶左臂上厚实的纱布，沉默不语。
那些晦涩阴森的往事历历在目，从内而外撕扯着他的心脏，直至椎心泣血，肝肠寸断。
……病人左手手腕血管破裂，腕部肌腱严重损伤，大动脉出血……
鬼门关走一遭，命是侥幸捡回来了，左手基本上报废，将伴有终生难以痊愈的后遗症……
而这次的刀伤，又是在左手臂。
赵燃敛眉，收回了目光，眼中一片悲切，终究是不忍再去看那一抹刺眼的白。
宋以泽眼尾发红，唇角微微发颤。
他双手在发抖，轻轻握住祁瑶未受伤的手。
不敢太用力，力度轻到仿佛在捧着一件易碎的玻璃艺术品，又像是濒临溺水的人拽着某种求生的稻草，便再也舍不得，也不敢再松开。
坐在轮椅上的舒星早就泣不成声，身后的顾言精神状态极差，目光停滞在舒星的身上。
祁瑶想开口说话，却是引来了几声咳嗽，牵扯到腹部和胸前的伤口，表情扭曲成一团乱麻。
周围的人倒吸了几口凉气，尤其是宋以泽离她最近，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宋以泽呼吸都要滞住了。
“不疼，别那么悲观，小星星别哭了，大家都高兴一点……”
气氛似乎更沉重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别紧张了，我不是好好活着的嘛，你信不信我马上就能……活蹦乱…跳……”
周瑾默默地开口：“祁瑶妹妹，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少说话，把伤养好，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嘛，要知道他家老板从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起，整颗心都悬在半空中，一秒钟都不敢松懈，周瑾不敢轻易靠近情绪崩溃的宋以泽。
而以前的老板就算发高烧进医院，第二天照常无误地处理公司事务，完全看不出大病初愈的虚弱和难受。
祁瑶闭目养神，其他人也纷纷出门。
赵燃看着祁瑶，眼神像注了水般温柔，默默退出门。
病房里只剩下宋以泽和祁瑶。
第46章 他在为她哭
祁瑶喉咙干涩到说不出一句话，再睁开眼时，眼睛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宋以泽俯身，双手撑在枕头两侧，轻轻抱住祁瑶，却是极其小心谨慎的姿态。
弓着身子，只是贴在她身上拥抱她，全身的重量控制住，没有压在她身上。
他知道，她怕疼。
胸前的伤口足足有三厘米长，狰狞恐怖，血流成河。
有多痛，他可想而知。
哪怕是最简单的动作，小心翼翼地移动手臂，都会牵扯到前面的伤口，深入骨髓的剧痛。
终究是无言，病房里静寂得可怕。
是宋以泽的眼泪打破了这片宁静，男人湿冷的眼泪砸在祁瑶脸上、脖颈上，触碰到肌肤，滚烫到令人窒息。
没有任何声音的哭泣，宋以泽控制得很好。
只是肩膀处微弱且连续的颤抖和脸上滚烫后迅速冰冷的泪水，提醒着祁瑶，宋以泽是真的在哭。
他在为了她哭。
这是祁瑶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宋以泽，这样的不知所措，像孩子一样无助。
祁瑶心都要碎了。
“别……别哭了……你别哭啊……”
祁瑶大脑快短路了，心慌得一塌糊涂，“我没事，就是简单的刀伤，擦破了点皮，我以前和人打架的时候，比这严重多了。你……你别哭啊……你别哭了阿宋……”
他哭了，怎么办？？？
怎么办！！！
被她惹哭的！她是罪人！罪大恶极！罪不可赦！
谁来救救宋以泽？谁来救救她啊啊啊？
宋以泽依旧没有回应，只是无声地流泪，祁瑶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吓到他了。
这样触目惊心的伤口，光是看着就心惊胆战。
祁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声音轻柔地哄着:“我错了，我不应该打架，不应该不自量力，我错了，我就是头猪，阿宋，你别哭，你别哭了……阿宋，对不起……”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应该听你的话，让你来接我的……”
“对不起阿宋……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我知道错了……”
从意识模糊被抬上救护车，到进手术室缝合伤口，她满脑子想到的都是他。
或许是曾经如此接近死亡，才能这么真切地体会到活着的不易。
“祁瑶，有时候，我真的……真的想打你。”
宋以泽极力隐忍着，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哽咽，“太【创建和谐家园】了！太不懂事了！你说错了，你不是猪，猪都比你聪明，比你懂事。”
祁瑶:“……”
怎么感觉，宋以泽就像古代委屈的小媳妇控诉自己花天酒地、始乱终弃的丈夫。
祁瑶皱眉，低声细语哎呦哎呦地叫唤了两声。
宋以泽赶紧起身，紧张地询问是不是压到她的伤口。
男人的眼角还带着残留的红，眼神里是浓烈的关怀和焦虑。
祁瑶有些无奈，“是你哭得我心疼了。”
祁瑶觉得，自己多少有点渣男花言巧语哄“小媳妇”的意味了。
庆幸的是，“小媳妇”很吃这一套，松了一口气，脸上焦虑的神情舒缓。
宋以泽沉声道:“祁瑶，没有下一次。”
宋以泽之前就说祁瑶像个蚱蜢似的到处乱跳，虽然这个形容不怎么好听，但的确符合祁瑶的性子，真的是一天到晚蹦来蹦去，不让宋以泽省心。
祁瑶当然知道宋以泽是在规劝她，说是规劝，警告的意味十足。
祁瑶躺在床上，弱弱地开口:“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宋以泽坐在凳子上，语气有些惆怅，恨铁不成钢，“我是不是要拿绳子给你绑了，寸步不离守在你身边，你才能不出事故。”
祁瑶:“阿宋~”
宋以泽手支撑在床头，轻揉眉心，叹了口气，“撒娇没用。”
祁瑶微微动了动手指，蹭了蹭宋以泽的胳膊，宋以泽半蹲在床前，注视着祁瑶。
“我怕。”
男人带了薄茧的手温厚有力，握紧祁瑶的手，下巴轻放在祁瑶手上，新长出来的点点胡茬刺得手心微微发痒。
“有我在，别怕。等你伤好了，搬过来和我一起住。我把自己全心全意地交给你，毫无保留地展示在你面前，优点继续保持，缺点积极改正，等到你考察得差不多了，觉得我合格了，我们就结婚。”
祁瑶笑得有些疼，轻微皱了下眉头，平复一下心情说道:“美人~你是在申请转正么~”
“是，我不想当你男朋友了，想当你孩子的父亲。瑶瑶，可以吗？”
祁瑶无赖的性子又上来了，“看你表现，伺候祁爷我舒服了，我就考虑考虑。以色侍我，色令爷昏啊。”
宋以泽大拇指和食指交叠，下意识想弹祁瑶额头，落下来却只是轻轻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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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阳光正好，顾言推着轮椅，来到了病房外的花园长廊上。
其实舒星的伤势并不严重，因为祁瑶的保护，受得都是些皮外伤。
上了药之后，脸上的肿胀疼痛感消退得差不多，不过顾言还是坚持让她多休息、少走动。
“星星，抱歉。”
顾言蹲下身，和舒星平视的位置，却不敢直视她脸上的伤口。
她受伤倒是没什么，只是想到祁瑶，为了她受了这么大的罪，心就隐隐作痛。
舒星手搭在轮椅旁，静静地看着顾言不说话。
他说抱歉，是为她和祁瑶的伤而愧疚，还是，为了杜玲做出这样恶劣的事情呢？
又或许都不是，只是觉得这件事是因他而起，所以心虚？
舒星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出了这样的事，舒星都能想象杜玲的下场会是什么。
宋以泽和赵燃的脾气秉性她再清楚不过，杜玲触碰到了他们的底线，就算留下性命恐怕今后的日子也会生不如死。
顾言揪了一把草，又扔到地上，语气平淡：“按照你想的做。”
舒星愣了一下，随即移开眼，看向地上的草坪，随口一问：“你脸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