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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清梵|发布时间：10-30 07:00|字数：3693
“老祖，我想吃鱼。”睿睿父母虽然平日忙着店里的工作，但对睿睿的家庭教育一点儿也没落下，小家伙想吃鱼够不着，谨记父母的教育，有客人在时，不能肆意妄为，有什么的想吃的东西要让大人帮忙夹。
“想吃鱼啊，我给你夹。”鱼放得离易阳比较近，她把辣椒拨开，给睿睿夹了一大块鱼肉。
“谢谢姑姑。”睿睿乖巧地道谢。
整个饭桌上，顾泽话不多，饭菜也吃得少。见易阳给睿睿夹菜，他的目光落在易阳夹菜的手上，他清楚地记得，她以前是左撇子，但是他们重逢之后，她一直都是用的右手，拍杂志封面用右手，刚才炒菜用的右手，现在吃饭也是用的右手。
一个人的用手习惯是很难改掉的，尤其是在坚持了十几年之后，没有人会心血来潮想要换另一只手使用，除非经常使用的那只手受伤了，不得不练习使用另一只手。
看易阳右手用得得心应手，应该改变用手习惯很多年了，所以曾经她的左手是受伤了吗？
“小顾，你怎么都不吃菜啊。”吴奶奶往顾泽碗里夹了肥瘦适中的腊肉，“尝尝这个腊肉，我们自己家里腌的，用新鲜柏树枝先熏香，再放在柴火上熏干水分，城里可见不着。阳阳小时候可爱吃了，那时候每到过年，大院里杀猪，大家都记得给她留只熏猪腿。”
顾泽接过她夹的菜：“谢谢吴奶奶。”
“你小时候爱吃猪腿肉？”孟轲吃菜的间隙，满眼含笑地看着易阳。
易阳：“怎么，我就不能吃猪腿肉吗？”
孟轲：“那倒不是，就是觉得你看着像吃萝卜白菜长大的。”
“小孟也吃。”吴奶奶给顾泽夹完菜，给孟轲也夹了腊肉，“她啊，从小吃什么都不长肉，也不长个，跟她同龄的人，人家上了初中之后，都跟雨后春笋似的抽条，就她跟个胡萝卜似的，又瘦又小。她外公为此还担心了好一阵，怕她生什么病，要带她去医院检查。她为了逃避去医院，天天跟她外公打游击，天不亮就去上学，摸黑才回来，周六周天就满寨子跑，弄得得她外公担心她哪天离家出走，也不敢提去医院这事了。好在后来上了初三，终于开始长个了。”
孟轲接过吴奶奶的菜道谢，盯着人：“原来你逃避医院的本事，是从小就练就的啊，怪不得这么驾轻就熟。”
易阳递给他一个“多吃饭少说话”得眼神，孟轲丝毫不在意。
“小顾，是不是忙活一早上了太累了，我看你都不怎么说话，既然是阳阳的朋友，就当这里是自己家，别太拘谨了。”吴奶奶看得出来，易阳和孟轲相处比较自然，而顾泽和他们之间好像隔了点儿什么，说什么他只管安安静静听着，也不发表意见，怕他无趣，故意把话题往他身上引。
“没有，”顾泽笑笑，“就是饭菜太好吃了，没顾得上说话。”
吴奶奶笑着：“好吃就多吃点儿，我也好多年没尝阳阳的手艺了，有五六年了吧，真快啊，一眨眼，当初那个总是躲在人后的小姑娘，都变成大姑娘了。”
……
说说聊聊，一顿饭就这样吃完，三个人帮着收拾好碗筷。
“行了行了，我来我来。”见易阳挽起袖子要去洗碗，吴奶奶忙把她从灶台边上拉开，“几个碗，我洗就行，你陪小顾小孟他们去院里玩，把水果也端出去。”
拗不过吴奶奶，易阳端着果盘出去，看见顾泽和孟轲正坐在石桌旁，相对无言。
“来，饭后水果。”易阳把水果放在石桌中央,顾泽和孟轲同时抬头看向她，易阳觉得这场面……有点儿怪异，转过头对在一旁做作业的小家伙说：“睿睿，快来吃完水果再做作业吧。”
小家伙一听有水果吃，作业还能等会儿再做，飞快跑到易阳旁边，易阳把他拉到自己面前，用牙签给他插了块苹果。
“谢谢姑姑。”睿睿礼貌地道谢。
易阳看着他手里还空着几道题的练习册：“怎么，不会做啊？”
睿睿啃了一口苹果：“嗯，不会写。”
易阳语重心长：“睿睿啊，遇到困难呢，我们可以求助，这里坐着的两位叔叔，上学时成绩都特别好，所以？”
睿睿重复她的话，连疑问语气都一模一样：“所以？”
易阳提示：“所以，你要不要？”
睿睿：“所以，我要不要？”
小瓦片头绝对是故意的，易阳放弃挣扎：“所以，你要不要请他们帮忙教你做作业？”
小家伙瞧瞧孟轲，又瞧瞧顾泽，眉头拧着，似乎是在为难到底请谁叫他作业，两位叔叔都在看着他，万一请了一位而没有请另一位，被请的那位是不是会不高兴。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他眼珠子一转，转头对易阳说：“姑姑，你教我做吧，老祖说，你以前成绩也很好。”
小家伙说完以后，看向两位叔叔，发现两位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笑意，好像在表示赞赏，果然请姑姑是正确的，小家伙在心里为自己的聪明抉择得意了一番。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易阳腹诽，拿起他的作业：“行啊，小朋友挺有眼光。我看看，你这都是些什么逆天的题目。”
易阳：“小明家的挂钟，几时就敲几下，每半时也要敲一下，请问，从下午2时到5时，一共敲了几下？”崴蔽
现在一年级的题都这么考验小朋友吗？易阳心想，睿睿估计连题目都看不懂吧，一年级的小孩能认识几个字！于是易阳问小朋友：“睿睿，你能认全题目里的字吗？”
小朋友一脸迷茫，手指着第一个字，念到“小”，手指继续往后挪动，挪了老远距离，“几”，“下”，再往后挪，“2”，“5”，“一”，“几”，“下”。
易阳看到了小朋友脑海里乱成一团的线，题目都认不全，还做什么！
她看了看孟轲，此人脸上挂着笑，一副“自己想办法”的表情。
顾泽破天荒地开口了：“其实，我有个疑问，这个题的时间到底是24小时制，还是12小时制？”
易阳心想，不愧是学霸，不给任何题目钻空子的机会，也不给其他同学活命的机会！
易阳：“题目没说，但应该是12小时制。因为他们还没学过两位数的加法，而且题目写的下午2点和下午5点，很明显是12小时制。”
顾泽眼里落了一点儿笑意：“的确。”
易阳给小朋友解释了一遍题目意思，小家伙脑袋转的快，“姑姑，所以挂钟2点敲2下，3点敲3下，4点敲4下，5点敲5下，2点半敲1下，3点半敲1下，4点半敲1下。”
小家伙数着手指头，“总共是17下。”
“聪明！”易阳赞叹，“把你刚刚说的这些话、等式、结果写一下就行了。”
“姑姑，”睿睿皱着眉撒娇，“不会写字。”
“好好好，我教你写。”易阳握着睿睿的手，一笔一划教他写。
这次顾泽看清楚了，她连写字都是用的右手。
“沙沙”的写字声中，孟轲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号码，起身走到一旁去接电话。一时间，石桌旁就剩顾泽、易阳、睿睿三个人。
顾泽盯着她写字的手，终于开口：“你左手怎么了？”
听到这句，易阳写字的手顿了一下，但也仅仅顿一下就恢复如常，她满不在乎地说：“没什么，以前受了点伤。”
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如“吃饭喝水”这样的字眼一样稀松平常，然而落在顾泽耳朵里，却把胸腔撞的闷疼。
他想起那年，他和赵琦珂走在教学楼下面，六楼窗户的玻璃突然落下，他眼疾手快把她拉开，而他却被碎玻璃划伤了手。易阳知道后，跑到医院，看着他缠满绷带的手，一直黑着脸，不管他怎么逗她，她都不说话，那是他第一次看她生气，原来她生起气来也挺让人招架不住的。
她在医院排队、缴费，忙活了一下午，都不愿意开口和他说话，他终于忍受不了，捂着手叫疼，她拧着眉看他：“救人的时候，不是很英雄吗？这会儿喊什么疼！”
“救人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热血一上头就去了，缝了二十几针，这会儿麻药过了，又有人关心，自然就矫情起来了。”
她还是板着脸，却走近了些：“谁关心你，我是怕你手废了，答应以后给我建座花园的承诺没法实现！”
他趁机握住她的手不撒开，“想什么呢，就是划了下皮肉，没伤到骨头，真的！医生说过几天就好了！别生气了，等过几天拆线了，我就开始画花园的设计图，易小姐有什么要求可以随便提，我一定无条件遵从。”
她终于被逗笑了，可眼里依旧有阴翳：“缝这么多针，真的没事吗？建筑师是你的梦想，要是手有什么差池，你还怎么实现梦想？”
原来她一直在担心他的以后，“易阳，”
“嗯。”
“对不起，以后做决定之前，我会为自己、也会为你多想想。”
“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那之后，一直在他拆线之前，都是她在照顾他。
他受伤时，她总是在身边;而她受伤时，他却待在另一个人身边。
本以为自己用离开换来的是她的平安，没想结果却是伤害，顾泽声音干涩，“什么时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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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易阳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顾泽知道她的手受伤了来询问她，她会先冷着他，让他懊悔，然后再拿出伤痕累累的手给他看，让他心疼自责，百般对她好。
可等这一天真的来了，她才发现，想象和现实是不一样的。多年互不打扰，她早就习惯缄默沉默，也耻于向谁袒露内心。
“挺久了，具体什么时候，我也忘了。”
顾泽听出她话里的拒绝，她一贯这样，不想回答的问题，总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可是他并不想就这样放过她，放过的结局往往是陌路，“那怎么伤的，总记得吧。”
易阳头也不抬，答道:“摔的。”
“没有治愈的可能了吗?”
“好不好的，无所谓了，懒得强求。”
一句“懒得强求”，生生堵住了顾泽即将脱口的话。
是因为求而不得，所以懒得强求吗?
“易阳，回到A城之后，我联系医院，去拍个片子好吗，万一，万一还有机会治愈呢?”
易阳抬头，看见顾泽一副痛心的表情，“不好，为什么让你联系，想去医院我自己不会去吗?”
易阳见顾泽不说话，易阳继续说道：“其实，你应该很清楚，在你六年前选择和赵琦珂一起出国的时候，我们之间就已经结束了。再次重逢，我没有打算和你再有什么牵扯，所以你没必要勉强自己，来我以前住过的地方也好，以为我落水下去救我也好，其实都没什么必要。”易阳看着他，眸光澄澈：“牵念尽处，红尘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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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牵手
作者：木清梵|发布时间：10-31 07:00|字数：3087
牵念尽处，红尘陌路。
她用那样平淡的语气，和他说，他们之间牵念已经尽了，红尘再见只应陌路。
就好像他们之间不曾有过那么多的羁绊牵挂，只是路上遇见，一起喝了一杯茶，茶喝完，人也该散了，从此山水不相逢。
她从来不是张扬肆意的人，爱恨高调，要么轰轰烈烈，要么灰飞烟灭；她沉静冷静，捧出一颗心的时候澄澈透明，转身离去的时候干干净净。
她甚至都没有给你难堪，不提爱恨、不提误会，只是将一切的错过都归结于缘分尽了，连决绝的话都说得如此好听。这样的人，如果失去，那就是永远的失去，因为她的放下，是真的放下。
抛却过往于她而言，就像弹掉衣上的灰尘！
可是他不想放手啊，杳无音讯的岁月，那些流年里的亏欠辜负还没来得及偿还、深情厚爱还没回馈，记挂执念还无处安放，要怎么放手？
顾泽盯着她的眼睛，他专注凝视人的时侯，总给人一种深情的感觉，“易阳，你可以和我形同陌路，但是，我不能和你也行同陌路。因为这么多年，我现在才发现，原来我一直在错过很重要的人，我怕今天和你形同陌路了，以后就连见你的机会都没有了。”
是啊，他是真的怕，顾泽总有种很强烈的预感，再次重逢的易阳，已经不是记忆里那个笑起来阳光灿烂的人了，她给你安静平和的表象，但其实骨子埋的都是灰败晦涩，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许她上一秒还和你从容谈话，下一秒就永远地消失了。
这个世上，能让她记挂和不舍的人和事太少了，而他，很显然不是那为数不多的部分。
重要的人吗，易阳想，她对顾泽而言，从来都不是重要的人。没有人会像他那样对待珍视的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时时记挂着另一个人，在你被污蔑的时候背弃你，在你失去至亲的时候离开你，在你一个人的时候任由你自生自灭。
他只不过是，见不得那个曾经围着他转的人，突然的疏远而已。
但她没有说，只是无声笑了笑，对睿睿说，“来，睿睿，我们接着写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