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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续就是徐向安的儿子，目前随母亲姓，叫窦续。

  徐向安对于他从配角一跃晋升为主角的事情有片刻的不适应，不过很快脸上就挂上了没心没肺的笑容：“续续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婚宴嘈杂，也有人抽烟，所以我就不带他去了。”

  “我听你妈说，你给续续请了一个专业的护工，那续续的妈妈不是可以抽出空，跟你一起来吗？”

  面对苏言的不懈追问，徐向安颇为头疼，不过他向来能屈能伸，立马讨饶：“小姨，你饶了我吧，今天商量荟荟和老宋的大事呢，你就别管我了。”

  苏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妈一跟我说到你就叹气，一说到续续眼睛就发红，最近头发都白了好几根，你说你……”

  “好了好了，向安从小就有主见，我们这些老东西就别去管了。”郑则仁在一边劝慰道。

  苏言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郑荟和宋桐生的身上：“婚礼场地的事情解决了，就好办多了。荟荟啊，婚纱礼服也要准备起来了，别一天到晚不放在心上，毕竟结婚的是你自己。”

  郑荟连连点头，像徐向安一样伏低做小：“好的，妈，我知道了，我一定上心。”

  结婚当日，郑荟亲身体验了唐若结婚时体会到的兵荒马乱。

  她一大早就被叫了起来，然后在谈颖和唐若的帮助下，穿上了那身繁繁复复的婚纱。

  婚庆公司的化妆师把郑荟请到梳妆镜前，开始在郑荟脸上涂涂抹抹。

  “你别给她画太浓，她的妆一浓，好看是好看，就是看着不太像良家妇女。”今日为了不抢郑荟的风头，向来妆容妖艳的谈颖只化了淡妆。

  化妆师赶忙点头：“放心吧，新娘子跟我沟通过了，前段时间她已经试好造型和妆容了，我们都是专业的。”

  “要不是丫丫太小，我实在不想找你做伴娘，你看你，今天妆都没怎么化，还是这么漂亮，真是气人。”郑荟在镜子里瞧着谈颖那张精致的脸蛋，忍不住抱怨起来。

  “祖宗，闭嘴吧，好好化妆，待会儿美美地嫁出去。”

  谈颖说完，便和刚刚抱着花花绿绿的被子进来的苏言一起，开始收拾郑荟的床铺。

  化妆师的手法熟练，很快就把妆化好了，于是又开始折腾郑荟那头乌黑的长发。

  按照郑荟的要求，简单、干净即可，所以化妆师连鬈发棒都没拿出来，只是十指灵巧地穿梭在郑荟的发丝间，将郑荟的头发编织成辫，再将辫子一股一股地往上盘，用黑色的发夹一根一根地固定住。

  所有的头发都被盘起，就剩下一张精致的瓜子脸，小巧、秀丽。

  化妆师将纯白的头纱别在郑荟的头上，郑荟看着镜子里熟悉而又陌生的自己，咧开嘴笑了起来。

  今天，她要结婚了。

  郑荟被折腾了一个白天，可是真正的重头戏却在晚上。

  她在酒店给自己安排的化妆间里，又换了一身婚纱，比起早上那件更加精致，也更加累赘，层层叠叠拖地的裙摆铺满了地板。她笔直地站立在化妆镜前，即使妆容浅浅，可是依旧艳丽得不可方物。

  谈颖上前帮她戴项链，连声夸道：“看看你这副妖艳的样子，总算不怕我把你的风头给抢了吧？”

  唐若也在一边夸赞：“可不是，我看了你大半辈子了，一直觉得你漂亮，可是从来没觉得你像今天一样漂亮，我可真怕待会儿你们家老宋直接看傻了眼。”

  晚上宾客到齐，十八时十八分，会场内除主舞台的灯光犹自亮着，其余地方的灯光皆已熄灭。郑荟在郑则仁的牵引下，一步一步地走向早已等候在舞台中央的宋桐生。

  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深色西装，英气逼人，目似朗星，双眸像是照亮郑荟前行道路的两盏明灯。

  郑则仁将女儿的手交到了宋桐生的手里，宋桐生小心翼翼地接过，郑荟能感受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聚光灯全部照在他们两人身上，郑荟微微仰起头，朝他浅笑，然后用唇语告诉他：“我爱你。”

  郑荟感觉握着她左手的手指紧了一下，正欲继续说些什么，现场歌颂爱情的音乐已经变成了甜蜜缱绻的纯音乐，司仪也开始用各种略显夸张的话来介绍男女主角。

  以往参加婚礼，郑荟总是特别讨厌聒噪的司仪，这次似乎也是差不多，尽管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司仪尽量简短、真实，可是似乎此次沟通失败，司仪的嘴巴依旧喋喋不休。

  百无聊赖之际，司仪终于步入了正题，先前略显浮夸的司仪此刻居然也显出了几分庄重：“请问宋桐生先生，你是否愿意娶你身边的郑荟小姐为妻，无论以后疾病健康、贫穷富贵，都对她一心一意，不离不弃？”

  那声“我愿意”很快从宋桐生的嘴里喊出来，郑重而又诚恳，急切而又热情。

  郑荟和他相对而立，能够看到他眼中有眼泪在打转。

  “请问郑荟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你身边的宋桐生先生，无论以后疾病健康、贫穷富贵，都对他一心一意，不离不弃？”

  郑荟看着宋桐生，一字一句地道：“我愿意！”

  谈颖和徐向安在司仪的引导下，带着戒指盒走到了两人身边。

  宋桐生和郑荟都拿起戒指，戴到了彼此的无名指上。

  小小的两枚圆环，至此便是两个小小的枷锁，将两人一生一世锁在了一起。

  郑荟以前一直不喜欢参加婚礼，因为她嫌吵闹，每次在吵吵嚷嚷的氛围里看到新娘激动得泪流满面，她都会怀疑人生。可是此刻，她在无数亲朋好友的祝福下，心中被感动和幸福包围，眼眶也居然潮湿了起来。

  宋桐生将郑荟拥入怀中，在现场的一片起哄声中，郑荟突然感受到脖子里有一阵凉意。

  过往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宋桐生深知“男儿有泪不轻弹”，无论何时，他都咬牙坚挺，从不让自己表现得怯懦无力，可是就在今天，他亲手接过郑荟的手，亲耳听到郑荟说了那句“我愿意”，亲手将钻戒套上她的手指之后，突然情绪便到达了顶端，让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司仪发出不明真相的调侃：“新郎新娘真是感情深厚，如胶似漆，不过我还是希望两位更加亲密一点。现在，有请我们的新郎，亲吻他最心爱的新娘。”

  宋桐生抬起头来，泪痕未干，眼眶微红，郑荟伸手轻轻地帮他擦拭。

  底下，童逍和田洋坐得近，看得一清二楚，两人发出哄笑声，田洋更是唯恐天下不乱，大声喊道：“新娘都没哭，新郎你哭什么？”

  苏昇伸手一把捂住田洋的嘴，结果童逍更加闹腾：“哎哟，你娶了我们郑公主，就乐着吧，哭什么哭？”

  善意的笑声此起彼伏，司仪体贴地将话筒递给了宋桐生，宋桐生接过话筒，开口就怼：“你们俩懂什么？我今天娶的可是我十八岁时就喜欢上的姑娘。”

  十四个春秋，身边人来人往、走走停停，他以为没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

  直到现在，他放下话筒，捧着心爱姑娘的脸颊时，他才知道，唯有爱，亘古长存。

  番外一

  extra

  没有你的日子

  宋桐生捅了陈维之后，眼前除了一片猩红，便再无其他，直到警察来了，他的脑子里都是混混沌沌的。

  他只想陈维死，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想法。

  他在被抓后第一次审讯时，就问警察：“陈维死了吗？”

  主办此案的警察姓李，高高瘦瘦的，戴了一副眼镜，不像警察，像一个读书人，不过脾气也是又臭又硬，当下拍桌道：“算你小子走运，他没死成。”

  宋桐生冷笑着开口：“他居然没死。”

  李警官的嗓门陡然拔高：“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盼着他死，我们很有可能把你定性为故意杀人，而不是故意伤害？”

  宋桐生被李警官的大嗓门喊得突然清醒了过来，李警官的眼镜和他手上的手铐，都在灯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冷光，让他终于从魔障中彻底走出来。

  他已是阶下囚。

  他被铐住的双手紧紧地握住，握得青筋暴起，随后又慢慢松开，抬起头说：“人是我捅的，我全认。”

  李警官和另外一个矮个子的男人坐了下来，开始了对他的讯问，李警官负责问，矮个子负责打字记录。

  李警官机械而又公式化地告知了权利和义务，宋桐生听得见每一个字，可是突然就没听懂那些连贯起来的句子。

  “你把个人情况大概陈述一下，姓名、性别、民族、出生年月、籍贯、职业等。”

  宋桐生的脑子疼得一抽一抽的，不过本能还在，他尽可能详细地阐述了自己的情况：“我叫宋桐生，男，汉族，198×年×月×日出生，J省S市本地人，以前是司机，现在白天在武馆教小孩子练武，晚上在一家小餐馆烧菜。”

  “你的家庭情况呢？就是你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的情况。”

  “我的父母均已过世，只有一个姐姐，叫宋榕月，宋榕月有个女儿。”

  “你的个人简历呢？你把学习经历、工作经历讲一下。”

  “我念到高中毕业就没有再念下去，考了驾照之后就应聘成了一个老板的司机，后来辞职了，就在朋友开的武馆里教小朋友练武术，晚上再去熟人的餐馆当厨子。”

  “根据相关规定，你被依法传唤至派出所需要通知家属，请提供家属的联系方式。”

  “你们就联系我姐，电话号码：138××××××××。”

  “你是不是人大代表或者政协委员？”

  “不是。”

  “你是否有前科？以前有没有被刑事处罚或者行政拘留过？”

  “没有。”

  “你讲一下你的到案经过。具体时间、地点，你干了什么。”

  “就是今天下午，我捅了陈维两刀，被我姐拦住了，然后她劝我报警自首，然后我就打电话报了警。”

  “你和陈维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捅陈维？”

  原本凭着本能回答的宋桐生突然愣了一下，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尽量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怒气和怨恨，答道：“他是我的姐夫。他是一个地痞流氓，你们公安内部应该可以查出来，他进局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以前一直弄不懂我姐为什么会嫁给他，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是因为他【创建和谐家园】了我姐，搞大了我姐的肚子，我姐不得已才嫁给了他。我姐嫁给他之后，一直是给他做牛做马，照顾他们一家老小，可就算是这样，我姐还要被他打骂。我姐一直瞒着我，什么都不告诉我。今天是我去找我姐，看到陈维喝醉了酒在打我姐，我一时气不过，就打了他一顿，在我打他的时候，他突然说漏了当年他【创建和谐家园】我姐致使我姐怀孕的事实，当时我非常气愤，所以就找了一把水果刀捅了他两刀。”

  “当时你是想捅死他还是单纯地想捅伤他？”

  “当时我的脑子混乱一片，没时间想那么多。”

  “水果刀是哪里来的？”

  “我从厨房拿的。”

  “你怎么知道水果刀在厨房？”

  “我当时只想拿把刀，就去了厨房，顺手就拿了水果刀。”

  “当时你打陈维的时候，陈维有没有动手？”

  宋桐生非常确定地摇头：“没有，他喝了酒，烂醉如泥，我打了他一拳，他就只能在地上哼哼了。”

  “当时现场就你、你姐姐宋榕月和陈维三个人在场，是吗？”

  “对。”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我能麻烦你劝我姐赶紧离婚吗？”

  矮个子的警察还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个不停，李警官回头皱眉道：“这个别记。”

  然后他又把头转向宋桐生：“这话我一定带到。”

  宋桐生低头表示感谢：“谢谢。”

  李警官用手抓了抓头发，突然道：“其实你完全可以用其他途径解决的，这种方式是最蠢的。”

  他说完后，又瞥了眼旁边的矮个子，矮个子手一摊，表示并没有在记录。

  “是挺蠢的。”宋桐生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在心底补充道，但是他并不后悔。

  那时候的宋桐生确实是不后悔的，接受完那次讯问之后，接下来的几次讯问，李警官对他的态度都不错，问题大同小异，甚至还问了他的身体问题和聘请律师的问题。

  他的身体健康，无病无灾，他也不希望他姐给自己请律师，他知道他姐要养丫丫，手头不富裕，他甚至在签笔录时已经无须再经别人提醒，就能熟练地写上“以上笔录我看过，和我说的一样”，然后再签上大名，写上日期，按上大拇指印。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根杂草，在哪里都能适应得很好。

  宋桐生所有自欺欺人的适应感都在见到郑荟的那一瞬间土崩瓦解，他无法忍受自己此刻戴着手铐；无法忍受他被狱警押着过来；无法忍受他再见到自己心爱的姑娘时，隔着厚重的铁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