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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怪可怜的”
“觉得她可怜你捡回去养啊”
“那可不行我还没娶媳妇儿呢养这么大一个女娃叫什么话”
澄娘从记事起便在苗寨的地牢苗寨共有两处大牢一处是东无香寨是一座水牢关押的要么是苗寨的叛徒奸细要么是重要的人质；还有一处就是澄娘所在的地牢规模要比东无香寨大很多其中犯人小到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的贼人打到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强盗或者是其他身份不明的人
澄娘患有眼疾几乎看不见东西加之地牢阴暗澄娘几乎是在黑暗中度过了作为孩子本该最无忧无虑的十年这十年里几乎没有人和澄娘说过话所以也有人叫她小哑巴虽然形单影只但因为守夜老人的接济澄娘过得也算吃得饱穿得暖可是守夜人的离去把澄娘打入了更深的深渊澄娘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她听得见狱卒们的议论在饿了两天之后她才从狱卒们那儿知道守夜人已经死了她摸索着想离开地牢她想去守夜人的墓前可是她从未离开过地牢她不知道如何离开地牢更不知道守夜人的墓在哪儿
在无数次探路磨得手掌血肉模糊之后她才奄奄一息地靠着墙角坐下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澄娘突然感觉有水滴落在脸颊紧接着密密麻麻的雨滴打到澄娘的身上带着刺骨的寒意澄娘挣扎着站起来膝盖传来剧痛澄娘只能曲着腿佝偻着身子靠在墙边缓缓地移动可是不管往哪儿雨水都劈头盖脸的砸向澄娘澄娘迷迷糊糊地看见光亮到了不远处便断了她便摸索着往黑暗里去果然光亮消失的地方有一大片屋檐这里似乎是地牢的深处澄娘靠着墙慢慢地坐下听着房檐上雨水噼里啪啦地响
第二十七章 微光
“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澄娘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听起来不想苗寨人或许是关在这里的犯人有些害怕地往墙角挪了挪
“小姑娘别怕我不是坏人”那声音继续说“不过这样一说好像更像坏人了哈哈”
那人话说到一半自顾自地笑了起来边笑边说：“虽然这样说很没有信服力可是我真的不是坏人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个地方来了你家人呢？”
澄娘把头埋到双手之间不理会这个奇怪的陌生人
“你能听到我说话呀难不成是个哑巴？”陌生人的声音越说越小“不应该呀难道是害怕我我看起来有这么像坏人吗？”
“小姑娘说真的你别怕我”
这个陌生的声音越是让澄娘莫怕澄娘越是控不住地把膝盖抱得越紧
“你这个反应我都快以为我是个坏人了”这个声音显得有些无奈不过说完这句倒也安静了下来澄娘的世界又恢复到了只有滴答雨声的寂静当中
不过很快这份寂静就被澄娘自己打破已经快三天没吃饭的她肚子开始【创建和谐家园】发出滑稽的声音
这声音她听见了那个陌生人也听见了：“怎么小姑娘饿啦？”
澄娘仍旧没有回答那声音继续说：“我这里倒是有点吃的就是怕你不敢吃”
澄娘心中有些动摇她实在是太饿了虽然身体还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但是已经咽了好几口唾沫
见澄娘没有动静那人自己倒先开始吃起来还吧唧嘴澄娘这才慢慢的把头抬起来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只是一片模糊的黑色什么也看不见可那人倒是看清楚了小声的说了句：“原来是个小瞎子”
“过来吧就往前走我离你大概十步远”
澄娘爬了起来顺着墙往前走了十步便被一只手给拦住了：“到了到了我在你左边”边说还边往澄娘手中塞了一只馒头“不好意思我只是个阶下囚就只能吃这个”
澄娘拿着馒头没有丝毫迟疑三下五除二的便吞下肚子
“你这小姑娘吃相可不好”这人打趣道又给澄娘端了碗水“若是没吃饱喝点水馒头在你胃里面涨开就会饱了”
澄娘接过碗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轻轻说了句：“谢谢”
“哎呀呀该不是我幻听了吧原来你会说话呀”这人夸张地说道“我还以为你这个姑娘小小年纪又瞎又哑好是可怜现在看来你只是可怜那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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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我能让你那么一点的可怜也不见你能不能多陪我说说话？”
澄娘抬起头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能帮自己治好眼睛吗？澄娘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看见东西她好像以为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混沌一片模糊不清可是这个男人这句话在那一瞬间好像在她心中点起了一盏灯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希望像是暗无天日的地牢中突然透进来一束光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啊”男人自顾自说着“可我现在也无能为力等明日狱卒来送饭的时候我想办法让他带点药材进来我想在苗寨弄点药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对了”男人话锋一转“既然是我的病人你得告诉我你的名字”
“叶……澄娘……”
“照理来说我也应该自报家门不过知道我的名字对你也没好处你可以叫我贺兰大哥虽说我的年纪都能当你叔伯了不过你还是叫大哥吧”
澄娘点点头
“眼睛治好之后想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
“去……一个地方”澄娘回答
“什么地方？”
澄娘想了一会儿说：“不知道……”她想去看看守夜人可是她也不知道守夜人的墓在哪儿
“不知道的地方怎么去？”男人有些不解“既然还没定好要去的地方你不如先看看自己的样子”
“看看自己……的样子”
“对啊你肯定都还没见过自己吧不妨先好好认识一下自己再决定要去看些什么”
——先好好认识一下自己……
第二十八章 太阳
澄娘没有去处一直守在贺兰的牢房外边第二日贺兰先生果然买通了狱卒找来了需要的东西如约医治澄娘的眼睛
没过几日到了应该拆纱布的时间澄娘靠着贺兰劳外的木栅栏坐下贺兰一圈一圈的解开澄娘眼前的纱布随着眼上覆盖着的纱布一层一层的减少澄娘又心急又紧张恨不得马上睁开眼睛可是当纱布拆完的那一瞬间澄娘却退缩了她紧闭着双眼不敢睁开她害怕万一睁开眼前还是模糊一片怎么办？
贺兰见澄娘许久没有反应也猜测出了她的担心开起玩笑：“怎么是我动作太慢等得你都睡着了吗？”
“不是……”澄娘低下头似有话要说
“那是不信任我的医术了？”贺兰打趣道“小姑娘我来替你算算这笔账即便我失败了情况也不会比之前再差那要是万一我成功了呢？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小姑娘你就放心睁开眼吧”
澄娘觉得贺兰大哥说的也有道理再不济大不了回到之前的状态也不会有比这更糟糕的了澄娘缓缓睁开眼由于太长时间没有睁眼澄娘的上下睫毛似乎都粘连到一起睁开的时候有些许的拉扯眼皮还没有完全抬起的时候澄娘就觉得一条刺眼的光从上下眼皮的缝隙中钻了进来不由得偏过脑袋完全睁开眼后澄娘最先看清楚的便是身后的木栅栏手臂粗的栅栏上一条一条的纹理都尽收眼底然后澄娘看见了栅栏里的人素色的白衫已经有些脏了顺着衣服往上只见这人抱着手斜靠在栅栏上手上不停把玩着从澄娘眼上拆下的纱布正得意地看着自己
“我没骗你吧”贺兰越发嘚瑟“不过你应该往外面看看我帮你治好眼睛可不是让你看这肮脏阴暗的牢房的”
澄娘转过身子跑到天井中央连日的雨已经停了雨后的天空澄澈如洗太阳嵌在碧蓝的天空好看得有些不真实
澄娘第一次这样直直地看着阳光光线刺得她的双眼止不住的涌出泪水澄娘觉得似乎看见太阳之后才真正感受到了太阳的温暖低下头澄娘在脚边的积水中看见了自己的样子一身灰褐色的布衣腰间系了条暗红色的带子已经有些褪色天空的蓝麻布的灰腰带的红都是贺兰告诉她的她的世界向来只有无底的漆黑和混沌的灰白
澄娘蹲下在积水中看见了自己的脸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脸眉毛鼻子嘴巴澄娘一一用手摩挲过像是深怕会忘了似的急切地想记住自己的脸
“喂澄娘别自恋了别忘了我帮你治眼睛你要陪我说话的”贺兰见澄娘有些忘形忍不住提醒澄娘他们之间的约定
“好好我陪你聊天”澄娘依依不舍地转开视线看着贺兰余光仍忍不住四下周旋
看着澄娘心不在焉地样子贺兰觉得既心疼又好笑故作不耐烦地说道：“没良心算了算了你自己玩去吧我要睡觉了”
又说要跟自己聊天又睡觉澄娘正觉得奇怪可心中的不解瞬间又被欣喜冲散澄娘一路小跑从来没有离开过地牢澄娘转了好几圈才找到出去的路
“诶？那个丫头眼睛好了？”碰见的狱卒挠着头困惑地看着澄娘的背影
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愈合澄娘看见自己腿上手上各种摔伤擦伤有的已经结痂有的是乌紫色的淤青有的颜色还要再浅一点澄娘还能看见衣服上咯着自己的线头她恨不得将这些年里所有她感觉到的事物都赶紧看个遍
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天上的太阳她现在还说不出太阳是什么颜色也许就是温暖的颜色吧她想
第二十九章 树阁
澄娘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开心过就连开心这个两个字她也是今天才知道澄娘一直在山上玩到太阳落山才余兴未了地回到地牢在门口遇见两个狱卒：“澄娘你眼睛咋好了？”
澄娘想起贺兰的处境一声不吭地低下头谁知狱卒却不屑道：“我知道天井那儿那个男人给你医好的还瞒什么呀”
另一个狱卒赶紧扯了扯说话人的袖子：“小点声澄娘不说是对的”说完有转过头来警告澄娘“你最好别跟那人扯上关系出了什么事我们可管不了你”说完就拉着身边的人赶紧走了
叶澄娘跑回地牢才发现原本自己一直住的小房间就在天井的对面澄娘记着狱卒的话从那天再没去过贺兰那儿也不知是不是心怀内疚叶澄娘似乎总能听见贺兰的声音每每都是痛心疾首地对她说：“没良心的”
可是缘分使然没过多久贺兰被安排到东无香寨的一处树阁饮食需每日有人去送而那树阁又高又难爬东无香寨的人不愿做推给狱卒狱卒不愿做便让叶澄娘顶包就这样前不久还恶狠狠警告叶澄娘不要靠近贺兰的狱卒连哄带骗的教唆叶澄娘自愿请缨接下这差事
叶澄娘哪有机会说半个不字转眼就拎着饭盒站在树阁下树阁已经快三年没有住过人了上去的路杂草丛生已经分不出哪儿是路了叶澄娘磕磕绊绊快半个时辰才爬上去一进门就看见贺兰正哼着小曲儿躺在椅子上坐在床边晒太阳
“吃饭了”叶澄娘将饭盒放在桌子上出乎澄娘的以外饭盒里都是美味可口的中原菜甚至还是温热的与在地牢里的残羹冷炙截然不同比起犯人此刻的贺兰更像是一位客人
“哟是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丫头啊”贺兰见到来人有些惊讶“怎么大人们都不愿意给我送饭让你这个小姑娘跑腿？”
叶澄娘一声不吭地把饭菜摆上桌顷刻间贺兰已经从躺椅上转移到桌边：“怎么不说话？治好了眼睛又废了嗓子吗？可你刚刚不是说话了吗？怎么不想理我？我可是你的恩人！”
“你先吃饭吧吃完了叫我”澄娘收好饭盒退到门外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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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澄娘以为贺兰吃完饭拎着饭盒准备进去收拾谁知桌上的菜丝毫没动贺兰握着筷子招呼澄娘坐下：“过来一起吃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
叶澄娘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可还记得你狼吞虎咽吃馒头的样子现在矜持什么？”贺兰见叶澄娘没有上桌的意思起身把叶澄娘推到桌前递了双筷子这双筷子还有些湿长短粗细不太一样形状也不规则看起来像是刚刚才拿木棍削的
“别嫌弃啊下次你多准备一副碗筷”贺兰把自己的碗也挪到澄娘跟前各样菜都夹了一点在碗中在贺兰的灼灼目光下叶澄娘夹了一点入口她是真的没有吃过这么可口的饭菜刚好爬了半个时辰的树也饿了红着脸瞥了眼贺兰埋着头使劲扒菜
贺兰见澄娘吃得正欢自己也开始夹菜：“你说这个小丫头治好你的眼睛都没能让你信任我一个馒头几口菜倒是让你放下戒心了”
贺兰自言自语间叶澄娘的碗已经见底正抱着碗又想夹菜又羞于伸手犹豫的模样惹得贺兰忍俊不禁忙把菜碟推向澄娘的面前：“你这丫头真是傻得可爱”
叶澄娘一番风卷残云碗碟里就什么都不剩了贺兰光顾着说话都还没吃几口菜这下只有望着空盘叹气：“人不大饭量倒不小”
饭饱后当然只是澄娘饭饱贺兰肚子还饿着哭天抢地地骂叶澄娘没良心澄娘听烦了也确实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吭声地出去了贺兰见澄娘一声不吭地溜出去语重心长的叹了句：“真的是没良心”随后靠在躺椅上睡着了
第三十章 相交
贺兰是闻着香味醒来的空气中隐隐约约飘过烤肉的焦香顺着香味找出去贺兰发现澄娘正在捣鼓着什么东西走近一看贺兰差点没跳下树阁叶澄娘正放在火上烤的是用签子串起来的一只只手指大小的虫子已经被火熏烤得通体黑亮贺兰一想到那味道是这些虫子散发的就抑制不住地反胃
“怎么了？”听到身后的动静澄娘转过身来正看见贺兰干呕的样子
“澄……澄娘你这是在干什么？”贺兰捂着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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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连退数步满脸写着拒绝：“没……没说没吃饱！别……别过来”
澄娘一脸莫名其妙地收回手小声的嘟囔：“不是你说饿的吗我抓了好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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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何这个反应？
澄娘拿着烤虫子傻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闻到糊味才回过神来吃惊道：“糟糕”赶紧把还放在火上烤的虫子拔起来自己悻悻地拿到一边去吃
树阁上久未打理手腕粗细的藤蔓盘庚错节澄娘找了一根结实的在树枝上打了结放下去做了一个简单的秋千一个翻身跳下树枝坐在上面一手拿着几根烤虫子手臂绕着藤蔓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等到手上的签子都空了就跟算好了时间一样澄娘这边最后一口刚下咽贺兰那边就又开始作妖：“澄娘小丫头？叶澄娘！”
澄娘随手丢了签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藤蔓秋千上爬上树枝慢慢地溜达进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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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
“这苗寨什么鬼环境我过敏了你去帮我弄点药马齿苋两钱八干柴两钱……诶你记不住的桌上有纸笔你记下来”贺兰边挠边说
澄娘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贺兰见状赶紧催促：“快写啊马齿苋……”澄娘还是没有动贺兰转念一想试探地问道：“你不会不识字吧？”
澄娘点点头贺兰惊讶地瞪大眼睛不过身上难耐的奇痒可容不得他惊讶催着他自己动手把方子写下来澄娘拿着方子立马下树阁去帮贺兰找药不到一个时辰便气喘吁吁的抱着一个纸包回到树阁
本以为贺兰此刻肯定难受得上蹿下跳的澄娘紧赶慢赶跑回来却没想到刚才还坐立不安地贺兰此刻正在房里呼呼大睡被澄娘开门关门的声音吵醒贺兰口中念念有词的翻身可没过半晌却猛地一下坐起来：“这叫什么话？一睁眼就痒”
看见澄娘带着要回来贺兰赶紧该喝的喝该抹的抹折腾了好一会儿可即便是这样嘴也没停下来一边抱怨苗寨湿气太重不利于养生一边叮嘱澄娘一定要注意保持树屋的干燥像极了庙里做早课的僧人念经听得澄娘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