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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瑶说了很长一段，付爽所得知的一星半点在林瑶这儿被扩大。她胸口逐渐沉重，在林瑶的话语中想起陈维砳跟她表白的那夜，她似乎从没想过去拒绝他，只能记住那刻夙愿得偿的心情。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付爽问她。

  林瑶看着付爽，笑不露齿：“你能和我说说，他是怎么追你的吗？”

  付爽失神地转回头，周遭一切的声音都灌不进她耳中，回忆里，都是默默追逐陈维砳的自己，很多次自我否定，又很多次自我鼓励，每一个心酸的日夜她都记得，她原以为自己的付出得来了回报，却在这刻生出一股不甘。

  付爽不需要告诉她过程，只需要让她知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

  林瑶的笑声悠悠传来。

  付爽不懂林瑶笑声里的意味，但那多半是在告诉她，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告知对方，她和陈维砳之间，永远都是她在身后追逐。

  61

  付爽做了一夜的梦，梦里她一直在一条无人的道路上奔跑，终于看到终点，离终点越近，站在终点那里的两个身影就越清晰……排山倒海的记忆朝她袭来，包裹着这些年来的苦涩心意，夹杂在她患得患失的甜蜜之中，总让她觉得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水中的影子。

  总决赛这天，场内多了很多台摄像机录播，付爽跟大部队等了很久才迎来男子组的冠亚军比赛。南体和海滨对战，在此之前进行了十五分钟的单项赛，双方互相握手后，冠军之争正式启动。

  南传和南体的啦啦队都在检录区等待，十分钟后，她们将相继上场展示啦啦操。付爽站在队尾，目光空洞地望着球场中心那些飘逸的身影。

  那个打林瑶主意的王家豪自开场就与陈维砳不对付，多次故意拦截陈维砳，暗中碰撞他。南体与海滨从海选赛一直紧咬比分，是不相上下的水平，但从个人角度出发，两支球队中最出色的球员非陈维砳莫属。

  战况火热，十分钟一到，即刻暂停比赛。南传啦啦队此次先行登场，打头的啦啦队员空翻入场，带动全场的气氛。这支美女如云的啦啦队【创建和谐家园】四射，活力满满，在主领舞林瑶的带领下收获了如雷的掌声。

  付爽望着林瑶高高挥手下场，她也跟在前面的队员身后上场。路过林瑶时，她抬头望了林瑶一眼，林瑶依旧如当年那般对她笑容满面，可她心里知道，林瑶变了。

  待南体啦啦队下场后，第二节比赛开始，陈维砳和队员们击掌鼓励，再一次走向场地进行比赛。

  啦啦团队在一边休息观战，付爽走去拿水喝，回头望见了林瑶。她们一起望着场地中心，眼神追随着同一个人。

  “付爽，你喜欢陈维砳多少年了？”

  付爽拧紧瓶盖，握着瓶身。她实在受够了林瑶，转眼望向对方，开口：“林瑶，适可而止吧。”

  林瑶自顾自地说：“应该有十多年了吧，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把他当哥哥，你跟在我们身后玩时，我也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喜欢陈维砳。付爽，你太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喜欢得越深才越要掩藏住，因为你怕我知道了，或者陈维砳知道了，你和他从此之后就会渐行渐远。”

  付爽知道林瑶聪明，很会洞穿别人的心思，拿捏别人的弱点。她仿佛天生就站在制高点，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准确无误地击打在付爽的心上。

  “你太珍惜他，也太爱他。付爽，我对他的爱可能比不过你，但我还爱他。”

  爱没有错，付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你想听我们是怎么走到分手这步的吗？”林瑶突然看向她。

  付爽纹丝不动，她捏着拳头紧盯场上的那个人，企图只关注他就好，可耳中只剩下林瑶说话的声音。

  “高考后，我和他吵过一次架，那次他为我换了志愿，我们一起去了南城读书。这对我来说，是陈维砳又一次向我低头，北体对他来说是梦想，他能为我放弃梦想，让我觉得我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每一个女孩都想成为自己所爱之人心中最重要的存在，我也是这样的。填了志愿后，我和他一起毕业旅行，就是在这座城市，我们留下了很多难忘的回忆。他那时候和我说，以后还会和我去很多地方，可是后来我们分手了。大一那一年我们经常吵架，其实我们隔得并不远，但我总觉得和他相隔万里。他加入篮球队后，就迎来了第一次全国联赛，那段时间我也很忙，一边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在学习上不放松，一边实习做主持。我像他热爱篮球一样，期待有一天能成为优秀的主持人。我非常忙碌，他也沉浸在比赛中，整日训练，全国各地跑，我们都有为之努力的方向，一起变得更好。

  “我和他在一起最常听到的话，就是我们有多么般配，陈维砳有多么爱我。可事实上我总会和他较劲，因为距离的原因，我们时常小吵，他不及时回复，导致我对他的猜疑。我希望他能像以前那样对我，把我时刻捧在手心呵护。为了证明他爱我比我爱他要多，我开始不怎么回他消息，拒绝他的见面要求，不关心他的生活，企图以此证明他更爱我。

  “我能感受到他很爱我，我永远记得他在雨夜里等我的那晚，可我那天因为一场重要的主持把他忘了。我以为他不会等我的，可他却一直在那儿等。我去找他时，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林瑶我不懂你’。我听见那句话的时候，心里好难过，我明明是在乎他、爱他的。最残忍的一句话不是我不爱你了，是我不懂你，明明我们这么相爱，可我却不懂你。因为这句话，我跟他提了分手，结束了我们的感情。我们分手后，就听到了他联赛失利的消息。每次想来我都觉得很对不起他，我不应该在他最需要陪伴的时刻离开他，他是爱我的，可我把他弄丢了。”

  付爽泪流满面，她仿佛是以看客的身份听完一位少女的爱情自述，从最甜蜜的时刻到最心痛的时分。

  林瑶眼睛通红地看着付爽，缓缓说道：“我后悔了。”

  付爽曾经见证过他们的感情，她每每想来都觉得林瑶是陈维砳这一生都忘不了的女孩，他把青春里最纯洁萌动的爱给了面前的这个人，他们彼此深爱过一场，所以她听见他们的结局时，也会心痛。

  他们本不该分手，却因过错而错过。

  付爽再次上场时，被场内的线绊倒了，膝盖重重摔在地板上。那一刻，仿佛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赶紧擦干眼角的泪爬起，扬起最灿烂的笑容快速上场。

  她很难受，却仍然红着眼眶，咧嘴跳到下场那刻。

  陈维砳的最后十分钟比赛，对付爽来说度秒如日，眼睛跟着他在球场穿梭，心却倒退飞去了数年之前。十分钟的光阴，那些默默跟在他们身后的画面像电影倒带般闪过她的脑海，直至口哨响起的这秒，她才脱离出那段回忆。

  付爽看见她喜欢了十几年的那个少年，欣喜若狂地与队员们奔跑在场地之上，这刻的荣誉不仅仅属于南体，也属于陈维砳自己。

  她曾真心祝愿他拿下全国冠军，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成功了。

  付爽跟啦啦队团体合照结束后，独自走出了比赛场地。她仿佛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只想一个人默默地待着。

  陈维砳赛后没见到付爽，正想找她分享这一刻的喜悦时，球队教练将他喊走了。等到他从饭店出来后，第一时间赶回了酒店。

  比赛正式结束，很多人都不在酒店，陆余和黄然带着队员庆功去了。陈维砳之前给付爽打电话也没有接通，询问黄然，说她没来参加，一时间他的兴奋心情，逐渐被焦急替代。

  酒店找不到付爽，陈维砳又去酒店外找，临近深夜，街上只有路灯。他又掏出手机给付爽打电话，依旧是嘟嘟声。他正不安间，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为是付爽，转身一把搂住扑到怀里的人。

  “你去哪儿了？”

  陈维砳低头，盯着怀里的人，瞬间错愕。

  他立马想推开林瑶：“你这是做什么？”

  林瑶死死地抱着他，今晚以后，她便再也没有机会，她今天已经和付爽讲得很清楚，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她的心思。她不后悔耍心机，她和陈维砳之间本就可惜。

  林瑶突然踮脚抬头亲他，陈维砳后退着身子，一把推开了她。

  陈维砳望着林瑶，恼火地说：“你是不是疯了？”

  林瑶憋着泪：“陈维砳，我还爱你。”

  付爽顿足在几米外的黑夜里，望着酒店门口的两人，灯光洒在他们身上，陈维砳和林瑶面对面抱着，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见他们在做什么。

  付爽揪着手中的塑料袋，后退着步子逃离了这处，她害怕再看下去。

  陈维砳盯着林瑶，他很意外林瑶会说出这种话，他们分手三年了，各过各的生活，谁也没有打扰过谁。如今，他心中已有了付爽，并且也只有付爽，任何一个人再也走不进他的心。

  “林瑶，我有付爽。”陈维砳的语气很坚定。

  林瑶极力憋住眼泪，指着前方黑夜中的长椅：“我们能聊一聊吗？”

  “没必要。”陈维砳转身就要走。

  “有必要，如果我们不讲清楚，我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你。”林瑶叫住他。

  陈维砳脚步停住，回头看见她往那边走去。

  陈维砳想了想，还是回头走到长椅边坐下。林瑶看到他们中间隔了一个人的位置，仿佛是一座山的距离。

  林瑶缓缓说道：“你一直都想打全国赛，大一那次失利后，终于在今天拿下了冠军，恭喜你。”

  陈维砳不明白她是何意思，默不作声。

  “三年了，你和我分手后过得很好，也交了新女朋友，可我从来没想过那个人会是付爽。陈维砳，当年我们分开，难道不是因为彼此都在较劲吗？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你还爱我，却不来找我。”林瑶看着他。

  陈维砳回忆三年前分手的时刻，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在约好的地方等她，可是三个小时过去了，也不见她。他当时想了很多，突然觉得和林瑶仿佛不是在谈一场正常的恋爱。

  “林瑶，两个人在一起不是赛跑的关系，是肩并肩，我们不能肩并肩走在一起。”陈维砳回答得很清晰，仿佛很早就想通了这个问题。

  林瑶知道他口中的赛跑是何意思，苦笑着：“我只是想多得到你的爱而已。”

  陈维砳摇摇头。

  他是爱过林瑶，也是爱得最累的一个，她需要他去猜，跟在她身后马不停蹄去追，他甚至不懂她为何要冷落他。

  “我不觉得当时自己有愧于你。”陈维砳诚恳道。

  林瑶这刻心很痛，流着眼泪：“是我把你弄丢了。”

  陈维砳看向林瑶，她低着头在黑夜中哭。在他的记忆里，林瑶很少哭。他们步入南城后，各自迎来了紧张的生活，因为彼此都有努力的方向，然而他们似乎只有在梦想上铆足了劲冲，而对于那段恋爱，却逐渐迷失了方向。

  林瑶擦干泪，问他：“我其实特别好奇你是怎么爱上付爽的，她跟在你身边十几年，难道是因为她的坚持吗？”

  陈维砳从她身上收回目光，定定地望着前方：“感情不是你坚持就一定会有回报的，我爱付爽是因为我不能没有她。”

  林瑶从没有在他口中听过“我不能没有你”这几个字，比“我爱你”更加长久、坚定、矢志不渝。

  陈维砳回顾以往，他身后永远跟着付爽，他们不知不觉中已经相识了十几年，他从前把付爽当作好兄弟的妹妹，可现在他把付爽当作心里最爱的那个人去珍惜，因为付爽值得。她在他身后坚持了十几年，就足以让他用一辈子去爱她。可能对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人生才刚刚开始，说一辈子还为时过早，可每次他们在一起时，他的心中就只有这一个声音在重复——

  我要和付爽一直在一起。

  62

  付爽回酒店的时候，陈维砳正局促不安地站在她房门前，见到她出现，立马冲了过来。

  陈维砳问她：“你去哪儿了？”

  付爽拎着手中的袋子：“去买东西了。”

  陈维砳低头看，应该是女性用品，用黑色塑料袋装着。

  “去买东西关机干吗？我找了你两个小时，你再不出现我都要去报警了。”他弯下腰来盯着她。

  付爽面无表情，抬头看他。他眸里略带责备的眼神已经消失，渐渐露出了笑意。

  “付爽，谢谢你。”

  付爽哽咽着问他：“谢我什么？”

  陈维砳握起她的手放在手心里，笑道：“谢谢你一直陪着我打比赛。”

  付爽默默地陪着陈维砳一路走来，他咬牙流汗的每一分钟里都有付爽的身影。他把打篮球当作梦想，付爽就站在他的身旁，一同和他砥砺前行。他时常想来都觉得自己很幸运，能拿下全国赛的冠军荣誉，对他来说，付爽给了他强大的信心与鼓励，她在他心中已经无人可替代。

  付爽望着陈维砳璀璨的脸，脑海之中却是先前他和林瑶抱在一块的画面，她一下缩回了手。

  “太晚了，休息吧。”付爽擦过他往房内走。

  陈维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住，他回头看着付爽的背影，立马伸手拉住了她：“你怎么了？”

  陈维砳不解，好像从自己打八强赛开始，付爽的情绪就开始间歇性不对劲，似乎又回到了寒假前的那段时间，她心里藏着事不说，就会是这副状态。

  付爽望着脚上和陈维砳一模一样的球鞋，回想生日那天在电影院的场景。从林瑶再出现的那刻，付爽的心中就从未真正地拥有过一份自信。

  付爽拂开他的手：“我累了，你回去吧。”

  说完，她开门进了房间，只留下陈维砳在门口【创建和谐家园】。

  他有很多话想和付爽说，很多喜悦想和付爽分享，可到了最后，他只能盯着一扇安静的门发呆。

  第二日，付爽和陈维砳返程。坐飞机的途中，付爽一直在补觉，陈维砳就在她身边静默地待着。

  陈维砳送付爽回家，钱雅兰来开的门，望见他们两个一起回来，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欣慰。

  钱雅兰要给付爽外婆送东西去，没过一会儿就走了。她走后，家中越发安静，只有付爽收拾衣物的声音。

  陈维砳在门边立着，眼睛一直盯着付爽，他们一路无言，他心中已经憋得发慌，忍不住开口问：“你到底怎么了？”

  付爽想了一夜，自己到底怎么了。

  她心里太难受了，小时候每年坚持许愿，希望他能喜欢上自己。长大后意识到他有喜欢的人，她只能默默地做好自己，安安静静地喜欢他。追逐了一路，坚持了十几年，她终于得到了他。在罗曼眼中，她缺少自信；在周佳佳眼中，她配不上他；在严亦芸眼中，她只是个觊觎的小偷；在林瑶眼中，她能得到陈维砳的爱，是因为锲而不舍的坚持；然而在自己眼中，她竟然渐渐认同她们。

  付爽抬头时，两行泪已经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惊得陈维砳立马抱住她。

  “你能不能不要哭？你有心事就告诉我，你这样让我的心都慌了。”陈维砳给她擦着泪。

  付爽难以启齿自己的心声，仿佛只要一说出来，她今后再也不能同他平等地站在一起。

  “陈维砳，我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