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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瑶缓缓悬浮起来，湮岚盘腿而坐，周身的神力释放出来，化作一道无形的巨手将她紧紧包裹。
紧接着，一粒透着紫色电光的灵珠从他体内逼出，那些无依无凭的灵力，瞬间像找到了归宿一般，想要离开梦瑶的身体向着那灵珠而去。
“快！将你的仙丹打入梦瑶体内！”
“住手！”两道声音几乎在同时响起。两人不由得均是心神一阵，闻声望向来者。
“舅舅？”湮岚当先诧异发声，看着真武大帝气急败坏的在空中显出真身。
“你们怎么敢施行这上古禁术？这施展禁术的后果你们可知道？”
“舅舅……”湮岚再不看真武大帝，转头继续将仙丹逼入梦瑶身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生生灭灭，起起落落，无论神仙妖魔人鬼，概莫能免。”
“若我早早看透这一切，便也不会被人利用，陷入这万劫不复之地。如今，救活梦瑶是我最后一个心愿，我请求您不要再阻拦我，容我将这段纠缠彻底了解。”
真武大帝顿时默然，凡所有相，皆为虚妄，他早早算到这一切，却还是关心则乱，放不下手……
罢了罢了，这场神仙妖魔之间的闹剧早该收场，他缓缓隐去身形，化云而去。
仙丹进入了梦瑶的身体，瞬间将四周磅礴的灵力吸入体内。一时间，风起云涌，西洲的上空，聚起了强烈的风暴。
神无论生死，皆有令天地动容的奇观。而他们为梦瑶所做的，却是逆天改命，引天地共怒的事情。
天罚缓缓聚拢而来，遮天蔽日的雷云将整个西洲裹得密不透风。行止当先将周身灵力释放而出，用结界将他们牢牢护了起来。
“湮岚！快用你的元神引出体内的归墟水源之力！快！”
即便贵为神祗，可在天地之威面前，也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行止抵抗不了天罚许久，只能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湮岚。
随着他地呼喊，西洲地水域突然晃动了一下。紧接着，浓浓的水汽从湖面蒸腾而其，渐渐凝聚成型，然后无数水滴脱离水面，向着上空激射而去。
水滴最终汇聚成滔天巨浪，如同一条水龙般扑向漩涡中心的梦瑶。
天罚随之而下，狠狠劈在结界之上。行止颓然跌落地面，一口鲜血猛地喷出。
禁术已经到了最关键的一刻，行止踉跄着爬起来，即便是拼死，也要抗住天罚，为梦瑶挡下一切。
可是再抬眼，湮岚竟已经站在了结界外面。
无数闪电咆哮着劈向湮岚，他却就那样站着，不躲不避，用肉身生生的将天罚扛了下来。
是的，若无人受罚，天罚将永远不会散去。可是这是怎样的折磨？即便他的元神马上便会消散，可这抽魂炼魄之痛，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承受得住！
这个……疯子！
行止惊呆了，仰首一动不动地看着湮岚。
湮岚的身形在电光中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星星点点的金光不断从他的体内溢出，纷纷扬扬着飞向遥远的天际。
他定定地望着漩涡中的梦瑶，缓缓伸出一只手，想要握住什么，却终归化为了虚无，彻底消失在了滚滚乌云之中。
梦瑶……
好好忘了我……
最后的话语化作神谕，没入了梦瑶体内……
第22章 用命换回了一个傻子
“疼……好疼！”小小的竹屋内，梦瑶紧紧地将身体缩成一团，疼得几乎哭了出来。
竹门吱呀一声，行止慌乱地闯进来，远远看见床上缩成一团的身影，正要扑上前去询问，却听一声极低的呢喃传了出来。
“湮岚……我好疼……”
行止顿时愣在原地，缓了许久，才挪动着僵硬的腿脚，走到梦瑶身边：“梦瑶……你……”
听到行止的声音，梦瑶突然抬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疼！好疼！疼死了！”她几乎整个身子都挂在了行止手上，眼神并无什么神采，只是一个劲地喊疼。
“我好难受……你快救救我……”梦瑶哭了起来，一手抓着行止，一手紧紧揪住自己的胸口，使劲拍打！
“梦瑶别怕，我帮你，别怕……”行止捉住她的手，将灵力缓缓输入她的体内，引导着她体内暴涨的灵力，流往奇经八脉。
湮岚的神力过于暴虐，梦瑶消化不了也是正常。只是梦瑶的神情……
“梦瑶，你可还记得湮岚这个名字？”行止细细的打量了一会梦瑶的神色，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梦瑶闻言却一脸茫然，她盯着行止的脸看了半天，突然憨傻地笑了笑：“你是谁？你的手好舒服，就这样碰了碰我，我就不疼了！”
她竟连他也忘了？！
行止顿时心痛如绞，握着梦瑶的手不住的颤抖，用力道梦瑶忍不住向后一挣，一脸惊恐地向后缩去。
“你干嘛？你弄疼我了！你放手！”
行止却将她一把拉住，两只手紧紧按住她的肩膀，嗓音抖得破碎不堪：“梦瑶……一切……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你不要害怕……”
“你再好好想想，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你刚刚明明叫了……叫了湮岚的名字的……”
“好疼……你放开我！我不知道湮岚是谁，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我讨厌这个名字……”
梦瑶拼命挣扎着，眼神慌乱而呆滞，早已没有了昔日的神采。行止颓然松手，看着她立即惊恐地缩到了床帏深处。
她真的不记得了……
前尘往事，竟忘了个彻底！
行止突然低头笑了笑，再抬起时，眼中的泪光已经悄然逝去：“没关系，梦瑶，不怕。”
他向着梦瑶伸出一只手，微微笑着，一如他们小时候那般：“别怕，我不是湮岚。我是行止，是你最亲的人……”
湮岚死了，真的死了。
……
“梦瑶，来吃药，吃了就不疼了。”行止端着药坐到梦瑶身边，一边小心地将药吹凉，一边哄劝道，“你看外面的天气多好，吃完了我带你去水边玩。”
“嗯，去玩！”梦瑶开心地摇了摇手中紫色的竹笛，笑得没心没肺。
正说着，门外却突然走进一个仙娥。
“启禀上神，今日是湮岚上神下葬之日。真武大帝请梦瑶上神前往无妄海，希望上神能念着过往的情谊，送上最后一程。”
过往的情谊……行止垂眸看向懵懂的梦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已经将过往全部忘了个干净，又哪来的过往情谊？
“梦瑶，真武大帝让你去无妄海送送湮岚，我们去去可好？”
“不要！”梦瑶连连摇头，眼中惊恐乍现。她疼怕了，湮岚这个名字，给她留下了极深的阴影。
“瞧，梦瑶上神现在尚未恢复神智，恐怕无法成行了。”行止无奈地回头看向仙娥，只能先把人打发了。
“行止，我要去水边摸蚌壳……”仙娥刚走，梦瑶便抱着行止地胳膊不松手，现在的她，犹如一个幼童，回归到了最纯真的状态。
可是梦瑶的命毕竟是他拿命换回来的，行止内心终是不忍，想了想，摸出一块糖果：“想吃糖吗梦瑶？”
看着梦瑶不停地点头，行止苦涩一笑，继续道：“那今天我们不去水边，换个好玩的地方好吗？”
“好！”梦瑶一把抢过糖，三两下拨开糖纸塞进了嘴里……
无妄海，神族长眠之地。
神帝一脉，至今彻底断绝。零星的几个神族站成一排，望着昔日神族先祖们的墓碑，不由得一阵唏嘘感叹。
神族最后的希望，竟是以这样的方式收场，神族，真的是没落了。
“这湮岚拿命换回来的人，竟连最后一程也不肯相送，凄凉如斯，真是让人唏嘘……”
“听说那梦瑶上神根基伤得太重，神智已然如同稚子，哪里还会晓得这些啊……”
“怎么也是神帝血脉，竟为了个女人落得这么个下场，实在是不值！”
“这其中的实情又有几人知晓，值不值得，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了。”
“如今我等彻底失去了依仗，再难在天界立足，唉……还是想想自己，不要替他人感叹了。”
……
冗长哀凉的仪式竟在众人纷纷的议论中结束，众神摇着头正要纷纷散去，无妄海上却翩翩飞来两道身影。
两人长身玉立，姿态风流，周身的神光引来天际祥瑞漫天，竟是十足的上神风光。
这梦瑶上神终究还是来了，众神正要啧啧感叹，看清梦瑶的神情，却立即顿住了。
她果然已经变得痴傻不堪……
梦瑶牵着行止的衣袖，口中鼓鼓囊囊的含着糖，一脸懵懂:“行止，这是哪儿？这儿好玩吗？”
“这里是无妄海，梦瑶，你到这碑前来……”行止拉开她的手，引着她向湮岚的墓碑前走去。
梦瑶呆呆地望着眼前冰冷的墓碑，有些怔怔然。行止知道，她根本不记得眼前地名字究竟是谁。他叹了口气，将手中地酒水缓缓洒落到碑前。
无论生前如何荣耀，死后，也不过是一块冰冷的石头了事。
众神已然散尽，长风划过空旷的无妄海，扬起漫天佛桑花瓣，却又转头抛下它们，将一片浓重的哀伤，淋了他们满身满眼。
梦瑶白色的衣裙上，沾满了淡紫色的花瓣，那忧郁的色彩，竟让行止看得心生荒凉。
她就那么蹲在碑前，歪着头看了许久许久。
她在想什么呢？
是西洲温柔的水雾，还是那个临风而立的颀长身影？
她可曾想起什么，抑或是什么都无从想起。
行止默默地等在风中，时间长的他以为她想起来什么的时候。
突然，她转头了。
梦瑶直起身子，拍了拍裙角的花瓣，歪头一笑：
“行止，糖吃完了，可以走了吗？”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无论快乐，抑或悲伤。
她，终将是把他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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