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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救场
昏黄的灯光从门下的缝隙里偷偷钻进来,在地板上切割出一条毛茸茸的分界线,将明亮、欢笑和喧嚣都挡在门外。
屋内一片黑暗,床上有人影错落,和门缝里窜进来的一点光亮纠缠着。
一只冰冷的手缓慢在年轻女孩的身上摩挲着,床上熟睡的年轻女孩被这触感所惊动,正要尖叫出声,另一只手就附上来,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啊——”苏念猛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刚才梦中那恶心的手在她身上游走蠕动的感觉太真实,直到现在她头皮还一阵阵发麻。
她赶紧爬起来冲到床边,伸手“刷拉”一下拉开了窗帘。
今天的岳州城艳阳高照,阳光骤然铺满了整间屋子,苏念一时不适应,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习惯了黑暗的双眼骤然被阳光刺到,不由自主地分泌出透明液体来。
她的眼泪落下来,有一丁点儿没被地心俘虏,挂在了下睫毛上,阳光一打,布灵闪耀,诡异地让人油然而生一种星光如钻石落下的既视感。
但苏念丝毫不珍惜,她翻过手背擦干眼泪,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糟了,要迟到了。
她再也没时间沉浸在刚才那个噩梦中,匆匆洗漱完,就急急出门赶去医院。
苏念昨晚临时接到郑雪的救助电话,说是她父亲突发先脏病进了医院,来不及赶回来接待陆氏集团那个需要做心理疏导的贵宾,只能请她帮忙。
陆氏集团是在岳州城屹立了百年不倒的顶级豪门,他们家的预约不能怠慢。
身为GM心理疾病中心首席专家代表,苏念当然义不容辞。
只不过这样一来,她就必须要放她老板兼男朋友乔辰景的鸽子了。
苏念下车的时候一边疾步往里走,一边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当然是你了,我什么时候在你和其他什么之间选过别的?”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苏念没忍住笑了起来:“可不就是为了你吗?”
她腋下还夹着一个文件夹,往里走的时候和迎面走出来的一个人在旋转玻璃门处遇上,一错身没来得及闪开,肩膀撞上了那人的胸膛,文件夹掉落下来散了一地。
“不好意思……”苏念先道了声歉,赶紧蹲下来捡资料,然后回了电话那头的男朋友最后一句,“人间理想,星河滚烫,都是你。我快来不及了,回头再找你。”
她很快挂断了电话。
被撞到的那个人也蹲下来帮她一起捡资料,苏念伸手从对方手里把资料接过来,满嘴道谢:“谢谢,谢谢。”
然后猝不及防对上了那人的眼睛。
他目光深邃,眼神撞进去,仿佛看到了一滩深不见底的湖水,稍不留神就要被他拉拽着一起沉沦下去。
苏念很快收回目光,朝那人点头示意了一下,就拢着乱成一团的资料往电梯的方向奔了过去。
她运气还不错,刚好赶上了电梯,人影很快消失在了电梯里。
陆之初站在原地看着苏念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刚才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影时涌起的躁动不安的情绪居然诡异地被安抚住。
“人间理想,星河滚烫,都是你……”
他玩味似的重复了一遍刚才苏念的话,突然改了主意,又朝电梯的方向走了回去。
第二章 猎物
苏念从助理那里听到病人已经等了她十五分钟,情绪看上去不是太好,就在前不久,已经不耐烦继续等下去,直接走了。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苏念的心一沉,乱七八糟的想着各种如果。
如果陆家因此觉得受到了怠慢,而找他们GM心理疾病中心的麻烦怎么办?
如果乔辰景身为负责人要被追究责任怎么办?
如果乔家……
就在这时,自动感应门突然开了,“叮咚”的电【创建和谐家园】响起,苏念和助理一起抬头看过去。
陆之初正走进来。
助理松了口气,她马上低声告诉苏念:“这就是今天来咨询的陆先生,他居然回来了,那刚才可能只是出去散散心吧……”
苏念看到陆之初,本能愣了愣,然后才迎上去,满脸都是歉意:“真是抱歉陆先生,今天路上堵车……”
“陆之初。”陆之初打断她。
苏念又愣了愣。
陆之初补充道:“叫我陆之初就好。”
他扭头看到一旁的助理,朝她笑了笑。
助理是个小姑娘,记笑不记打,立刻被迷得不行,特别主动地把陆之初迎进苏念的诊疗室。
陆之初也就这样跟着她往前走,她太热情了,带路的时候不小心碰了碰陆之初的袖子,陆之初嫌恶的表情一闪而过,当助理回头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温柔的笑容。
苏念跟着追上来,打断还在热情介绍的助理:“你先出去,把门关上。”
助理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陆先生,非常抱歉……”
“你刚才已经道过歉了,郑医生?”
他以为自己是郑雪,苏念招呼陆之初在沙发椅上坐下,向他解释:“郑医生家里有突发状况,今天由我来代替她……”苏念正式自我介绍,“我叫苏念,姑苏的苏,念念不忘的念。”
自报家门,真诚质朴,容易让对方放松戒备。
这是苏念的老习惯了。
但今天的病人看起来好像不太一样。
陆之初在助理面前表现得很和善,但他坐下来之后看向苏念的眼神,说不出哪里怪,但就是让苏念感觉浑身不舒服。
仿佛自己是什么猎物,已经被他挑中。
她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开始进正题:“您不用紧张,我们就随意聊聊,你可以放松靠上来——陆先生的资料我已经看过了,您自己认为您有什么问题吗?”
绝大多数有心理障碍的病人在初期都是非常抗拒承认自己有问题的。
出乎意料地,陆之初竟然没有否认:“我确实有一些心理问题需要克服。”
苏念正要说话,陆之初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当着苏念的面从容地关掉了【创建和谐家园】,抬起头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本来认为所谓的心理疏导并没有什么用,现在来看,却不尽然。”
苏念听他继续说道:“苏医生好本事,我现在觉得好多了。”
可明明她还没有开始。
陆之初朝苏念的方向倾了倾,非但没有照她所说放松身体靠到沙发背上,肌肉反而紧绷地连衬衣袖子都无法遮盖住。
强大的气场铺天盖地罩下来,苏念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但他却没再多做什么,而是很快就起身站起来:“我还有事,下次再预约时间。”
陆之初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向跟在后头送客的苏念,突然笑了一声:“一事不烦二主,下次我就直接预约苏医生的时间了。”
直到他人走了很久,苏念还没从之前那种被压迫的状态下缓过来。
陆之初手机刚才突兀响起的闹钟,据她判断,应该是不想让自己沉浸在催眠中太久的刻意准备。
可既然他并不想做心理疏导,为什么临走之前又说还要预约下一次?
第三章 窥视
这天本来就是周末,并不是苏念的工作日。
而且她早就和乔辰景约好了去看电影的,电影票先于赵雪的电话订好了,早上乔辰景还因为这个在跟她闹别扭。
没想到陆之初的心理咨询这么快就结束了。
苏念出来的时候给乔辰景打电话:“不用过来接我了,我们直接到地方见吧。”
乔辰景还赖在床上没起来,声音沙哑得有些性感:“那你岂不是要等我很久?既然不要我去接你,不如你来我家接我吧……”
这么明显的暗示,让苏念没忍住笑了起来:“别闹了,我现在过去估计有些堵车,你要是先到了就帮我买一杯……”
乔辰景迅速接道:“冰美式。”
他叹了口气:“我女朋友怎么这么喜欢吃苦啊。”
苏念学着他的语气也叹了口气:“那是因为我男朋友太甜了,人生需要中和一下啊。”
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苏念挂完电话继续往外走,一辆黑色宾利原本只是慢慢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等她把手机收起来之后才加速上前开到她身边。
车窗放下,苏念诧异地看过去:“陆先生?”
你不是早就走了吗?走的时候看起来还是有急事,怎么会还在这里?
陆之初没有露出刚才在里面对着助理时的虚伪笑容,盯着苏念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不知名的情绪。
明明是艳阳天,苏念却被这眼神盯得没来由地瑟缩了一下。
“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了,”苏念毫不犹豫地开口拒绝,身体也跟着后退了一步,“不顺路,就不麻烦陆先生了。”
陆之初看着她没说话,那眼神却好像说了千言万语。
你连我去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不顺路?
苏念知道这人不能得罪,正想办法怎么才能更妥善的拒绝,车里的人已经面无表情地把车窗摇了上去。
轿车很快提速往前开走了,苏念站在原地看着它离开,被尾气呛得咳嗽了一声。
陆之初一定是个不怎么好相处的人,不上车要吃尾气,上了车还不知道面临的会是什么。
苏念心想,他大概也是个寂寞的人,却没办法找到同类。
但不管怎么样,她总归不是他的同路人。
苏念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杂念,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坐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