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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阳在电话里欲言又止，我还以为我爸出了什么问题，赶紧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就直接说。”

  “你是不是……把我们的事和你父母说了？”

  “没有啊？”我被他问得一头雾水。

  “叔叔今天一看到我就问我是不是和你假结婚。我差点说漏嘴了。还是等你回来之后我们再商量怎么办吧。”

  连夜开车赶回了老家，直奔医院。

  我爸刚被医生带去做检查，病房里只有杨阳在陪着我妈。

  我妈一看到我，就拉着我的手，表情十分后悔。

  “怪我，昨天就不该在你爸开车的时候和他聊你的事，害他分心。我以为……我以为他跟我一样，已经猜到了。”

  我和杨阳交换了一个眼神，杨阳会意，只说要去看看我爸检查做得怎么样了，就赶紧退出了病房。

  我拉着我妈在病床上坐下，问道：“妈，你跟我爸聊什么了？”

  我妈拉着我的手，问道：“沁沁，你老实告诉妈妈，你是不是和杨阳就没在一起过。”

  这要是在以前，我肯定会赶紧插科打诨，会说“哎呀，没有的事，您二老别多想了。”可是现在，这些话我都说不出口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和杨阳是假的，可我总觉得对长安就是一种背叛。

  我的沉默算是回答了。

  我妈松开我的手，对我的手臂狠狠地捶了两拳，就自己泄了气。

  “你这孩子，怎么可以骗爸爸妈妈呢？”

  “我不骗你们行吗？你还记得当初你们是怎么做的吗？我还在读大学就让我相亲，大学四年，特别是大四，我因为实习忙暑假没回来，过年才回家一趟，你们就逮着机会，一天让我见好几个男人。”

  “那我们也是为了你们好啊。”

  “为了我好？”

  他们催婚的时候用的这句话，催生的时候用的还是这句话。

  “隔壁的刘某某你还记得吧，当初也是你们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我不同意，我爸为了他直接指着我鼻子骂我不孝呢。结果呢？你们眼中的好女婿人选，前两年把老婆打得进了院。还有湖北远房阿姨的那个小儿子，有血缘关系的近亲啊，你们也敢介绍……”

  “别说了，这也不是你骗我们的借口！”

  “如果我不骗你们，今天被打进医院的就是我！”我没想到，几年没有发作的相亲恐惧症会在这一刻集中爆发。“催催催，你们每天都催我，以前催我结婚，现在催我生孩子。妈妈，你知不知道，有那么几年，我差点被你们催崩溃了。妈妈，我求求你们了，我的事情你们让我自己做主好不好。”

  我们的争吵声引来了护士，她站在门口，敲敲门提醒我们。

  “这里是医院，要吵出去吵。”

  我妈忙不迭向护士道歉，经过这一插曲，我们俩就算心里还有话，也不敢在医院争论了。更何况，我爸现在还躺在病床上，现在的确不是吵架的时候。

  我妈到底还是心软的，语气缓和了下来，“闺女啊，不是我要逼你，我和你爸都老了，我们也着急啊。”

  她不和我针锋相对，身为女儿，我自然也不可能再对她甩脾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坐下来尽量地和她好好沟通。

  “妈，我理解你和我爸的心情，其实过年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们我和杨阳的事了，可是我就是……不想让你们担心，说不出口。婚，不是我不想结。可是我遇不到那个对的人，你应该还记得，我之前也问过你，你和我爸结婚的意义。”

  “我和你爸结婚，至少把你送到了我身边，这就是我们结婚的意义。”我妈还是这句老生常谈。

  “可是这不是我的意义，我不希望我的女儿以后来劝我和我老公离婚。”

  看到我妈脸色一僵，我心里也跟着一阵刺痛，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光子。我真是嘴笨，平时在讲座上明明很能说，面对客户能把话说得滴水不漏，可是在面对最亲近的人时总是会说这些让自己恨不得咬掉舌头的话。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终究是没办法收回的。

  我看着我妈叹了口气，问我，“你和杨阳真的就没可能吗？就算是假的，我看你们相处也这么多年了，总归比陌生人有感情吧，而且那个孩子也不错。我和你爸当初结婚的时候也没什么感情，这么多年不都照样过来了。”

  我只能残酷地打碎她的幻想，“如果我和他能发生什么，这么多年早就发生了。”

  闻言，她终于不再在这件事上坚持了。彻底泄了气，松了口，“那你准备怎么和你爸解释。”

  想到我爸那个臭脾气，我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我妈还好，虽然没什么主见但总归是通情达理的，还能沟通。可是我爸……在家里当了一辈子颐指气使的男主人，稍微有一点不顺心意，他就会大发雷霆。眼下这个情况，谁敢【创建和谐家园】他啊。

  “先别和他说吧。”

  “可是他……”

  “我知道，那也是您猜的嘛，我和杨阳打死不承认就行了。不过我已经和杨阳准备结束了，以后我们家有啥事，您也不要再麻烦人家了。等我爸这事过去了，您可以给我爸做做心理建设，让他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我妈闻言，叹了口气，也只能接受这个方案。

  还好有杨阳这个奥斯卡影帝在，三两句话就把我爸哄得服服帖帖的了。

  我交了住院费，顺便给我妈留了点钱。转账的时候，杨阳凑过来瞥了一眼，“哟，余额248，白大讲师，混得不咋地啊。”

  我白了他一眼。不过他倒也没说错。爸妈这两年来就没消停过，大病小病不断。虽然有保险能报，但是平日里的营养品保健品也少不了。更何况我爸这次住院还查出了糖尿病——众所周知的富贵病。

  我手上的存款已经耗得差不多了，用捉襟见肘来形容我一点都不过分。

  “喂，别逞强，缺钱了和我说。”

  “没事，暂时的，我给我爸报了保险，等两个月就能下来了。”

  “唉，你这人，不算我给你的，算我借你的还不行吗？”

  “不行，我不喜欢欠人人情。”

  “你……唉……行吧。”他终究是没再追上来要借给我钱了。

  在离开医院的时候，他还是给我爸买了很多营养品，看的我妈直摇头，把我拉到角落里一遍遍地劝我。

  “闺女啊，我看这杨阳对你也挺好的，你们，真的就没可能吗？这么好的男人都不要，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啊。”

  我到底想要什么样的？长安的脸瞬间蹦了出来。我赶紧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开玩笑，我要是我爸知道我放弃了杨阳这个“标准好女婿”，找了一个比我小两三岁的男朋友，他非打断我的狗腿不可。

  - 02 -

  各项检查都做完了，我爸的身体没有什么大毛病我也能放心了。

  回长沙的路上，接到了长安的电话，“我在某某高速路口等你。”

  这个高速路口正是我回长沙必经的路口。他在高速路口等【创建和谐家园】什么？有什么急事吗？

  车子驶出高速路口，我将车停靠在路边，一眼就看到了等在路边的长安。

  他走到驾驶座的旁边，让我去副驾驶座休息。

  从家里开了三四个小时过来，我的确有些累了。高速路口到我家还要开一个多小时，权衡了一下，我没有坚持。

  这一路，他的话很少。我知道，他在生气。

  “怎么了？”

  我一问给了他一个发泄口，他很快就气呼呼地开口了，“你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咳，我当是出了什么事呢。

  “我爸没事，就是脖子扭了一下。”

  “可是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要不是小月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回家了。”

  “事发突然，我也是临时接到通知回去的。”

  也不知道我的解释长安听进去了没有，但是看他这一路紧绷的脸色，大概率是没听进去。

  车平稳地停在小区地下停【创建和谐家园】，长安却锁死了车门，不肯放我下车。

  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里，安静极了，安静得我能听到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他突然问我：“卿卿，我到底还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明白。”

  “明白什么？”

  “卿卿，我不是一个外人，我想参与你的人生。”他十分挫败地说：“卿卿，我一直都在为了你努力，可是我感觉你的人生计划里，并没有我。”

  请恕我实在是不能理解他。我不告诉他我爸出事了，他难道不应该开心吗？不用提心吊胆，不用跑前跑后帮我张罗。他省去了很多麻烦。想到我之前才答应过他，要习惯接受他的关心和爱护。这次的确是我违约了。

  我耐着性子哄着他，“好了好了，我下次一定及时向你报告行踪好吗？！”

  他的脸色稍缓，和我约法三章，“以后，你的大事小事，好事坏事都要告诉我，不许瞒着我。以后你要记住，白沁遇到的麻烦，就是我季时安分内的责任！”

  我看着他，没有立刻答应他。

  我想到了银行卡余额，想到了父母年迈多病的身体，想到了刚买的房子还有几十万的房贷。这些尚且能用钱解决，还有用钱解决不了的，父母亲人的不理解。独生女。独生，这个前缀扣在我身上，其实就注定了很多事，只能我自己一个人扛。

  我看着身边的男人。他多好啊。一个大男孩，虽然有时候有些幼稚中二，但是他的身上有我这辈子只能羡慕的特质——敢闯敢冲，敢爱敢恨，一片赤诚。他的人生本该就这么一直无忧无虑地走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肆意潇洒。可是我能给他带来什么呢？除了无穷无尽的麻烦之外，他还得让着我，哄着我，宠着我的小脾气。这笔生意，怎么算他都是亏的。

  眼眶红了，这人，怎么这点账都算不明白。

  我不敢让他看出端倪来，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抹掉眼泪，不然等一下他又要手忙脚乱地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捧着他的脸亲了他一口。

  “谢谢你，有你这句话，我已经很开心了。”

  趁着他愣神的机会，我已经打开了车锁，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留下长安在车里嚷嚷，“唉，我说认真的，你下次要是再这样瞒着我，我是真的要生气了，我生起气来很恐怖的，喂，我不是吓唬你，真的可怕极了。”

  这家伙，也不听听自己说的什么话。幼不幼稚啊！

  长安给我们做完晚饭之后就回去了。全程他的心情都不怎么好，也不怎么说话。

  小月吃人嘴软，晚上又开始给我吹耳边风了。

  “你们吵架了？”

  “没有。”

  “哎呀，长安这人真的没话说了，要我说你前两天回去就该把他也带回去，你爸妈肯定也会很喜欢的。”

  “我妈早就给我算过命了，我不能找比我小的，小两岁的更不行，那注定了这辈子婚姻就不会幸福的。

  “哇塞，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信这个？”

  “我不信，我父母信啊。而且他们都信了几十年了，你能把他们的观念给掰正吗？”

  “那你和长安这样，你准备怎么办？就这么放弃？你不觉得可惜吗？”

  “我是真的恐婚，我可以只谈恋爱不结婚吗？”

  小月想也没想地摇了摇头。“我看长安那样子，恨不得一辈子把你绑死，哦不对，应该是恨不得生生世世把你绑死。你就忍心让他陪你玩一辈子？”

  小月说的我都懂。其实我现在每天都很纠结。不说长安对我的感情已经没办法收场了，就说我自己，我都已经能够感受到，我对他的感情，已经脱离掌控了。可是我就是一个麻烦体，身上一堆乌糟事，我实在不该这么自私把他扯进来陪我一起受累，更何况这么多年被催婚，被催生的心理阴影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散的。

  小月看我神色为难，试探性地问我，“卿卿啊，你是不是还觉得长安不值得托付终身啊。”

  “不，不。”我赶紧摇头。

  要是他都不适合，那这世界上就没人适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