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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你还过得挺滋润风流的啊!这就是你新娶的老婆?看着也没多大呀,有你女儿大吗?”
这话说得难听极了,围观的人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
董西觉得头皮像要炸裂开来,她赶紧去扯董母的胳膊。
“妈,您别闹了,咱们回去吧。”
董母把她的手甩开:“回去?回哪儿去?这时候嫌你妈丢人了是吧?你妈没你有文化,供你读了那么多年书,结果书都给我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就是条忘恩负义的白眼儿狼。”
董母拿过桌子上的人情簿,翻开来:“我倒要看看你给了多少礼金。”
翻到董西那一页,董母尖声道:“一万!你给我写一万!”
怒火重新涨到峰值,董母拿着人情簿就往董西脸上抽。
“我养的好女儿呀,养你十年,你爸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过,结果你转头就给人一万的礼金!你给我说说,平时你还给过他多少?你就是给叫花子都比给他强啊!”
“你够了!”董父脸上的表情越发不虞,额角青筋都鼓了起来,显然是已经隐忍到了极致。
董西的脸被董母抽得【创建和谐家园】辣作痛,但董西无暇顾及,只是皱着眉劝她妈道:“妈,您跟我回去吧,回去再说好吗?”
“我不回去,你也别叫我妈,你不是我女儿,也别进我家门,跟你爸过去吧!早知道你这么养不熟,当年我就应该带走董是。”
这话一说出口,董西抓着母亲胳膊的手瞬间滑了下来。
董母没放在心上,继续撒泼,脸上还有几分得意。
“我就不走,我就在这儿站着,董定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不要脸,能当着我这个前妻的面拜堂成亲。”
董定国听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眼角都笑出了眼泪。
他指着董母说道:“我再不要脸,能有你不要脸?千人骑万人睡的【创建和谐家园】。”
董母破口大骂:“你在说什么狗屁胡话呢?”
“胡话?这可不是胡话,当年你生了西儿就去东莞,回来的时候就穿金戴银,你一个小学都没读完的文盲,做什么能赚那么多钱?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我就问你,皮肉生意做得爽不爽?”
董母的脸红一道白一道,胸膛剧烈地起伏,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一样,直勾勾地盯着董定国。
下一秒,人群中爆发出好几声女人的尖叫。
是董母掀了桌子。
失魂落魄的董西尚未来得及反应,迎面就砸来了一个瓷杯,劈头盖脸地打在了她的额角。
鲜红的血液争先恐后地从破了的额头上冒出来,再顺着她的脸颊流下,血液糊住了睫毛,让她有些睁不开眼。
耳朵开始嗡嗡作响,董西腿脚不稳地在原地晃了几下,下一刻,她就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眼皮沉重得像是有千斤重,她不受控制地阖上眼睛。
逆光之中,像是生出了错觉,她看见柏松南疯了般拔足向她这边狂奔过来。
她还看见他的嘴在张张合合,背景如此嘈杂喧嚣,她却感觉自己可以清楚地听到他在喊“董西”。
被他叫了这么多声,董西都快要忘记了,她曾经最讨厌别人这么叫她。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笑了一下,然后闭上了眼睛。
闪过脑海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据说人死前会见到自己最想见的那个人。
原来,她这么想见柏松南。
05
喝了这杯维他奶,
你就是我的人了
1
董西以为自己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因为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走马观花地回顾了她近三十年的人生,灵魂像是已经抽离。她从天空中俯下身,旁观她母亲十月怀胎,生下小小的她,她奶奶在旁默默念叨着“怎么是个女孩子”,然后就是她从满地乱爬到牙牙学语,从一个短腿萝卜丁儿逐渐长大成人。再到弟弟董是出生,全家人都喜笑颜开,她躲在碗橱后面悄悄看着那个被她爸爸抱在怀里的皱巴巴的小婴儿,然后董是也变成了个小男孩,她牵着董是走过街头巷尾。
随后画面一转,又变成了她父母在家厮打,两个人抓着胳膊揪着头发,从客厅打到厨房,眼看着一壶正在烧开的水就要被打翻在董是背上,梦里的董西三步并作两步跑去推开董是,沸腾得咕噜冒泡的开水就要倾泻下来……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紧闭的眼眸睁开,入眼的是黑黢黢的车顶和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眼睛移向驾驶座,开车的人是柏松南。
原来她昏倒之前见到的,并不是她恍惚之间生出的错觉。
董西的第一反应不是“他怎么会在这里”,柏松南连她酒精过敏都知道,此刻知道她在老家参加父亲婚礼好像也不足为奇。
她嗓子剧痛,也不知道是感冒发烧的后遗症,还是刚刚把嗓子给喊劈了。
“我妈呢?”
正在开车的柏松南不知道她醒了,吓得踩了个急刹,两人都被惯性带得身子往前倾了一下。
“你醒了!怎么样?痛不痛?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
没有听到想听的话,董西皱眉又问了一遍:“我妈呢?”
“还在你爸爸家,但是没事,我到的时候警察也到了,我先带你去医院。”
董西听到“医院”两个字,眉头又是一皱。
“我不去医院。”
柏松南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说:“不去医院怎么行?你一身伤。”
“吃药就行了。”
“董西!”柏松南也皱眉训道,“你别跟我这儿犯倔,自己伤成什么样儿了心里没点数吗?”
董西依然是一句字正腔圆的“我不去医院”。
沉默片刻,柏松南突然砸了一下方向盘,颓然道:“真拿你没办法。去我家,成不成?”
“随便。”董西别过头,看着车窗外,眼角有一滴泪划过,湿润了已经干涸的血迹,氤氲出一片淡淡的粉色来。
“反正,我也没地方可去了。”她再度闭上眼睛,嘶哑着嗓子说道。
柏松南家。
董西靠在布艺沙发的靠背上,闭着眼让柏松南为她擦拭脸上的血迹。
温热的毛巾轻轻擦过脸颊,柏松南动作十分轻柔,她一点也没感觉到疼。
然而一滴硕大的泪珠却突然从她的眼角沁出,一路滑进了她的长发。
柏松南为她擦拭脸颊的动作一顿,片刻后,低声对她说道:“别难过。”
可是泪水却控制不住地一滴一滴滑落,很快打湿了她一小簇鬓发。
“她说,让我别再叫她妈。”她闭着眼,突然出声,“还让我滚出她家。”
柏松南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是一个安抚的动作。
伤口已经清洗完毕,柏松南拿出医药箱给董西处理伤口,好在额头上的口子开得不大,不用缝针,他还是应付得过来,不然他就是绑,都要把董西绑进医院。
碘伏涂在伤口上,渲染出一片淡黄,柏松南轻轻吹了吹,碘伏挥发,在董西额头上产生一阵阵清凉的感觉。
董西悄无声息地睁开眼,她失去了一贯的执着与坚定,清澈的瞳仁里此刻满是疑惑,就像一个在夜色里行路的盲人,不知前路在哪里。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他们是离婚了,可离婚了,我爸爸就不是我爸爸了吗?我爸爸年纪大了不好找工作,过得穷困潦倒,我有这个条件,他又问到我这里来了,我接济他一下,是天大的错吗?”
柏松南一边为她处理伤口,一边问:“你接济你爸爸这件事,告诉过你妈妈吗?”
“没有,”董西摇头,“你不清楚,要让我妈知道了,她一定不会同意。”
“可是你连问都没问。”
“不用问,他们是仇人,你见过给仇人钱的吗?”
说到这里,她冷笑了一声:“他们连离婚了也不肯放过彼此,经常是我在我妈这里听了一耳朵我爸的坏话,从我爸那里又听他说我妈不好。听到最后,我都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谁对谁错。”
柏松南有些不解:“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恨对方?”
董西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才说道:“因为,我爸怀疑我妈出轨了。就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她从东莞回来,突然变得很有钱,村里都是风言风语。”
“那……”
“出了。”
她又闭上眼睛,继续说道:“她面上装得再问心无愧又怎样,我听见过她和那个男人打电话。”
她冷冷吐出两个字:“恶心。”
“董西,别再说……”
“我爸也不信她。他面子上过不去,就打她,往死里打,我妈当然反抗,那时她拿着菜刀,如果不是爷爷奶奶赶过来了,那刀就要砍到我爸脖子上。”
泪水又源源不断地滚落下来,她脸上全是董母用人情簿打出来的细碎小伤口,已经变得红肿,又有咸湿的泪水滑过,想必滋味很不好受,但她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柏松南的心脏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就像是有一个人在拿着尖锥一点一点刺进他的心脏。
他再也不能克制住自己,俯身一把抱住了此刻脆弱得宛若孩童的董西。
董西没有计较他放肆的动作,将头倚靠在他宽厚的肩头,泪水无休无止,很快就打湿了他肩膀的一小块布料。
“都已经动刀子了,结果后来还生了董是。董是出生后,他们的关系缓和了一些,我以为、我以为他们这就算和好了,不会再打架了。”
“别说了,董西,别说了。”
柏松南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在她后背一下一下轻抚,哀求她别再说下去。
董西却好似没有听到,她憋得太久,一番心事对谁也没说过,就连好姐妹贺维都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今天被董母打了,她内心深藏已久的委屈一朝爆发,不吐不快,也许是因为柏松南温柔呵护的态度让她觉得他是坚定地站在她这边的人,所以她可以随意倾诉,不用刻意保持客观公正,她可以去埋怨去仇恨,柏松南也不会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责她。
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自她有记忆起,哭过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可今天,她像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尽。
“可是没想到最后他们还是离婚了,就在我高考完的第二天去办的手续,那模样就好像是因为我他们才忍了那么久似的。我那时候不知道自己酒精过敏,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来看我,隔壁床的阿姨还问我‘你爸妈呢’。我说‘他俩忙着离婚呢’,是不是很好笑?”
柏松南没笑,她倒是把自己给逗笑了。
“离婚的时候,他俩又差点儿打起来,因为谁都想要董是。他们还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浑身痒得难受,根本睡不着,他们说的全被我听见了。”
她嗤笑道:“董是有什么好?好吃懒做,在家里是个土霸王,出了家门就㞞,不就是比我多了个零件?除了这点我哪里比不上他?
“我努力学习,我考名校,女孩儿看的杂志追的明星我一概不知,我把自己活得无趣又克制。但是谁都不要我……谁都不要我……”
如果剖开董西设的层层心防,偶然探进她的心里去瞧上一瞧,会发现,当年董父和董母争抢董是这件事对她来说简直是最最隐秘的伤痛。她自尊心强,又好胜,明明知道这件事,却从来提都不提,只自己和自己拧巴。
而今天董母用一句“早知道当年就应该带走董是”再次揭开了她的陈年伤疤。
董西终于忍不住,靠在柏松南肩头号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