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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别告诉她，我怕她担心，这是……老问题了。”
他垂着眼，仔细地去擦拭掌心。
大概是少了个肾脏又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后期溢血，他并不是没有心理准备。
这会儿冷热交加，再加烈酒，【创建和谐家园】大了。
贺慕晟看了眼时间，等胃里的酒精代谢掉，他勉强去吃两颗药吧。
起码这几年里，他需要最好的状态去和她在一起。
不知她是不是之前病房里呆的那几个月闷得慌，出来后就有了补偿心理。
即便身体上已经觉得有了相当的活动量，她仍不知疲倦，想顶着寒夜上街去玩，好像在用力燃烧最后这短暂的时光。
贺慕晟看得心里有些痛，有心想让她多休息，但他从来都是难以拒绝她的要求的。
两人走在张灯结彩的街头，来来往往的人群和灯火，让余笙感受到浓浓的烟火气息。
这就是人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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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慕晟看着余笙站在路中，她精致的侧脸在灯光笼罩下像是加了柔光，看的人心头渐渐软下化开。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就着灯火辉煌，飞快地按下了快门。
有了第一张就第二张、第三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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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创建和谐家园】其实也不算。
一次两次没注意，次数多了余笙哪里还不知道他举着手机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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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了他的动作，却一次也没有给予过回应。
很久很久后，当贺慕晟只能靠着这些照片来寄托想念，喎哔有一天他一遍又一遍去翻这六年累计下来的上千张照片时，突然泪眼模糊。
上千张照片里，她竟然没有一张目光看向过镜头。
哪怕他正面拍她，她都会悄然移开目光，刻意不看镜头。
所以她的眼里，永远都没有过他……
转眼六年过去了，两人早从之前的国外行转至国内。
两人买了辆房车，由东至北再到西，在幅员辽阔的祖国大地上留下许多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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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单子上的第二项，带余笙回一趟她的故乡，和第三项养一只可爱的狗，还没实现。
他曾经想买一只小狗来陪他，却被她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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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两人塔克拉玛干沙漠地区转了一圈后，余笙主动提出要回家乡江市，贺慕晟心里“咯噔”一声，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第四十章 眷恋
他每个月不管走到哪，就会带余笙去当地最好的医院例行体检。
而最近一两年，明显体检结果不容乐观。
最近一年里，余笙的胃口越来越差，常常一天吃不了什么东西，贺慕晟只能想着法子给她制作食物。
她的体检报告，每次出来后就发送了电子版去魏然的邮箱，Y.B独家整理由他根据余笙的身体情况具体分析和给出意见。
余笙的药也在一批一批地换。
贺慕晟看着她仿佛轻轻用力就能折断的手臂，不敢想象有一天她要离他远去。
飞机到达江市机场，两人上了一辆的士。
余笙全程歪着脑袋看向窗外，这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
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熟悉。
她的童年其实也有很多快乐的时光，比如在爷爷家，比如在学校。
他们在江市的老家是个三层楼的小独栋，因为多年没人居住，灰蒙蒙的没有一丝人气。
地上有一层厚厚的尘，两人的脚印从门口一路延伸进去。
余笙来到二楼，她父亲的书房。
墙边书架橱窗里，立着个相框，那是她小时候和父亲单独的合照。
她目光暗淡地拿起相框，脸上浮现一丝眷恋。
她的父亲，真的很疼她。
可惜她还有坏心的继母和妹妹，如果有时光机，她一定要赶回去告诉他：不要娶那个叫阮美云的女人，她对你的宝贝女儿可不好啦。
但是哪有什么如果……余笙自嘲一笑。
她想将相片取出来带走，刚将背后的卡扣旋开，顿时有什么东西刷地一下滑落在地上。
是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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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是他父亲年轻时的模样，而女人……
余笙看清后瞳孔倏地放大。
那是——她的妈妈！
跟她有五分像的，她的，亲生母亲。
这就是她的妈妈……她看起来是那么温柔、善良。
她一定是一位好妈妈，可惜她的记忆里却从来没有过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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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开口：“太久没来空气里都是灰尘太呛了，我们先出去吧，你如果想住这里，我叫人来打扫了咱们明天再住进来好吗？”
余笙将两张照片收了起来，轻声道：“不用了，去、医院吧。”
去……医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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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向不高兴进医院，例行检查都要选她心情好的前后一两天提出，可现在，她说“去医院吧”。
“好，去魏然那吧。”他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如果声音里没有颤抖，恐怕发现不了他异样的情绪。
他想起魏然的话，她的身体会衰竭越来越快，机体自我修复能力锐减，需要修复和调节的信息转达到中枢神经后，会引起很多疼痛。
所以她的药中有很多止痛成分。
但随着抗药性和疼痛的日渐加剧，这些药越来越难压制痛感，她恐怕，早就在咬牙坚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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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座设置了可折叠的小栏杆，防止她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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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这一天终于快要来临了。
他知道。
魏然直接把余笙推进了手术室，门上亮起了鲜红的指示灯。
魏然在看到余笙的第一眼，就一脸凝重地告诉贺慕晟，余笙的情况不太好。
他坐在门口的长椅上，难受地将脸埋进手掌里。
他知道余笙恨他。
他当初做了许多可恶的事，她该恨他的。
她可以伤害他、打击他，可以将他驱逐出她的世界，可她没有，她让他留在她了身边。
他看着她，感受她，满腔爱意和愧疚愈演愈烈。
他知道，这也是一场报复。
可他还是不可抑制地踏入了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第四十一章 那一天终将来临
灯灭了。
魏然把人推了出来。
她一脸倦怠，为蹙着眉闭着眼休息，她已经瘦到七十斤，浑身轻飘飘地像是没有骨头。
魏然走到贺慕晟身边，闷声道：“对不起，帮不上……她太痛了，熬下去也是折磨，她选择给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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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撑到现在已经非常坚强了，大概是当初入狱后受苦太多，她的承受能力被压榨到极致，所以现在你还能见她不动声色。”
“我……知道的。”
他大约知道。
她拿相框的手在微颤，不一定完全因为触景生情。
她单薄的身躯偶尔会在大衣里轻颤，也不一定是真冷。
她今年已经很少站立了，更多时候靠在车内的沙发上，投过车窗看外面的景象。
现在想来，应该是痛的厉害了。
“她还有多久？”
“打了强心剂，最多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