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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

  为什么？若雪没有回答白盈盈，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只知道所长让她来接受这个采访，说是会有可能推动拐卖儿童犯罪条例的出台。

  所以她来了。

  她来了，却被人问杀人后悔不后悔?

  不后悔！

  一定要杀！

  “我唯一后悔的，是我应该在他摔死宝宝之前杀了他，那时候我还是害怕，我以为躲一会，忍一会就好了，我以为他只是打我而已，只要不动我的孩子，就没有关系，我是成年人，挨点打，忍忍就过去了……可我的孩子还没有满月，他怎么经得起那样的伤害……我不是个好妈妈，我应该早点就杀了那个人，我后悔了……”

  若雪呼了口气，白盈盈心房颤动，她不知道那些名记者会不会抑郁，但是如果让她经常来做这样的节目，她不出一个月就得抑郁。

  对面的女人不说话已经让人心脏缩紧，慢慢叙述的时候，更像无数尖刀刺穿了血肉，白盈盈眼睛发红，却强作镇定。

  第14章 那就长痛不如短痛吧

  她看若雪还在整理思绪，没有打乱对方。

  若雪呼吸声沉了一下，“我的孩子还没有满月，甚至眼睛还不能完全看清这个世界，他死了，或许是种解脱，他还不懂得什么是恨的时候就结束了生命，不像我……”

  “可如果那天我没有找到他，他被那个杀人犯剁去手脚，割掉舌头去行乞……他会痛恨这个世界……痛恨这个世界的肮脏罪恶不堪和残忍。痛恨为什么他的妈妈不来救他……”

  镜头对着若雪眼睛里慢慢流出来的眼泪，一滴滴晶莹的闪动着痛楚。

  白盈盈握着笔记录的手不停的颤抖，眼泪冲刷着她年轻的脸庞，她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要做这样的节目，这样黑暗得让人压抑的节目!

  “你……”白盈盈声音哽咽，她不停的调整自己的呼吸，“你在孩子被摔在地上以后才拿刀杀了人?会不会是你太激动记错了？会不会是他举起孩子的时候你为了阻止他！而拿起水果刀？你是正当防卫！”

  白盈盈已经完全乱了！她所有高大上的，仿照名记者采访的姿态全乱了，她开始着急，竟像一个律师一样不停的想给对面的女人找到脱罪的方式！

  对！

  正当防卫！

  一定是那个摔死孩子的人贩子在进行伤害的过程中被若雪刺伤的，若雪是个弱女子，她根本打不过那个男人，所以若雪是逼得没有办法才失手痛死了人贩子！

  白盈盈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职业操守，她只是一个记录者，而不是司法工作者，在所有真相没有完全呈现的时候，她不能随意引导公众的是非，至少不能那么明显的去引导。

  “我不是正当防卫，我是报复！”

  白盈盈咬着牙，握着笔的手已经紧得关节发白了，她气得恨不得掀桌！

  她在这里想尽办法想要江若雪可以减轻责任，而江若雪一句“报复！”将她所有的好意都付诸流水。

  看到白盈盈叹气，若雪笑了笑，“其实，你不用担心我。”

  白盈盈紧皱着眉，她真不是个老道的记者，她的心思可以让一个被采访者窥探得清清楚楚。

  她担心她，同情她，甚至想要帮她。

  只是短短的交谈，她已经不想去分辨是非曲直如何，心里觉得就是那个被杀了的男人罪有应得！

  可若雪，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

  “你不用担心我，这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如果不杀了他，我的结局也会很惨，会生不如死，他说过我会变成地下娱乐场的一员，活的生不如死。我杀了他，以后就会少一个这样的人去做这种恶事。”

  “所以你是出于善意！”白盈盈焦急道。

  然而若雪始终淡然，“我是出于……报复。”

  若雪始终承认自己是报复，从不为自己找一点理由推脱责任。

  白盈盈气得想疯，她心想着自己好心好意的想要帮这个女人脱罪，她却辜负她一片好心。

  可能带了负气的成分，白盈盈问了一句，“你想孩子吗？”

  白盈盈也觉得自己可恨，可就是没有控制住，既然这女人拒绝她的好意，那么就【创建和谐家园】【创建和谐家园】她吧！

  若雪盯着白盈盈，忘了呼吸似的盯着，周遭安静极了，连摄影师都觉得自己在拍着一副静止的画面。

  白盈盈突然后悔，她太年轻，太容易冲动，若雪的呼吸都是苦味……她不该，不该【创建和谐家园】这个一心求死的女人……

  “想啊……”两个字卷裹着撕心般无奈却痛苦的叹息声，“想得我整晚整晚的看着房顶，我想睡，想睡着了可以梦见他，可是我睡不着，我心太痛了，痛得睡不着……”

  若雪吸了吸鼻子，望着房顶，“我其实也不敢睡，我能梦见什么呢？我就喂了他十几天的奶，那十几天除了喂奶换尿布，他乖得不像个奶娃娃。我能梦见的就是我姐姐因为讨厌他哭，给他喂安眠药，我能梦见的就是他被那个中年妇女抱在地铁站讨钱，还有去抢走他被一群人追的时候摔了一跤，还有就是那个络腮胡的男人把他从我怀里抢走后！”

  若雪突然站起来，戴着手铐的双手举得高高的，目呲欲裂的狰狞，“你个小杂=种！你去死吧！你个哭丧的小杂=种！”

  她狠狠把举起的手往地上一砸，时间再次静止……

  若雪扬起头，戴着手铐的双手握紧了拳头，“咚咚咚！”的捶打着胸口！好像那里面有一个搅拌机正在搅切着她的心脏，她痛得不行的狠捶着心口。

  她说的话吐字清晰，可是总有那么几句语无伦次，“我只能想到这些……他的名字还是在那个发霉的地下室里给他起的，我只能想到这些，想到他受的苦，我这心口就痛得要裂开一样！我不是正当防卫，我也不是精神病，我就是要杀了他，我不能让那样的人活着！他会害更多像我儿子那样的孩子，我对不起我儿子，就帮其他孩子杀掉一个魔鬼吧，我不用减刑，我【创建和谐家园】就好，我没有儿子了，活着太痛苦……长痛不如短痛吧……”

  白盈盈很想过去扶一把若雪，她以为自己可以做个优雅淡然知性的记者，然而，她做不到。

  她痛哭流涕，不能自已。

  她恨哥哥为什么要让她来做这样的采访，她恨这个社会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不公平，为什么人贩子偷孩子伤害孩子在先，若雪杀了人贩子却不行！！

  明明她知道法律不会偏袒谁，可是……

  白盈盈还小，刚刚接触社会黑暗面的时候，养尊处优的她变得异常愤怒！对这个社会产生了深深的怨念。

  如若雪所说，她只想等待【创建和谐家园】的判决，她不会为自己请律师，更不会为自己做任何辩解。

  她早就不想再见任何人，但如果这个节目，能够让更多的人关注到拐卖儿童的那些恶性，那么，她再痛苦的多活几日也好。

  白盈盈把录好的片子拿回电视台，做这个节目的团队一共九个人，看完后最镇定的人也双眼通红，更有甚者从若雪开始说话，就在哭。

  第15章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台长对白盈盈的态度是一百八十多大转弯，虽然他不知道白盈盈的家世，但白盈盈拉了五年的广告给电视台，这是个大功臣！

  “盈盈，这个节目你挑的头，你打算怎么做这个节目？”

  白盈盈吐了口气，她曾经的梦想就是做一档自己的节目，要轰动全国，以后慢慢要做个轰动世界的电视人，可第一次开始做节目，她就感觉自己快要废了。

  “台长，我还是想听听您的看法，我个人主观意识太强，我很想江若雪无罪释放，但这是不可能的是吗？”

  摄影师往后一靠，无力道，“当时我在场，说真的，她不想我们任何人救她，她一心想死，我打听到，跟她相依为命的外婆前不久刚过世，儿子又被摔死了。你说说，她这个时间是最脆弱的，我建议可以先对她做心理疏导，我觉得她的精神状况很有问题。”

  “但看起来条理很清晰。”白盈盈看着摄影师。

  摄影师摇摇头，“盈盈，从心理学角度来说，有一些人的精神情况出现问题的时候，她表现出来的，未必是你看到的条理，当然，她自己可能并不知道自己的心理出现了疾病，她坚信自己说的都是最理智的言论，然而你没有发现么，她说她想睡，却痛得睡不着，睡不着也只能想到悲惨的画面，她的脑子里已经除了她死去的儿子，什么都不存在了。我倒是觉得，我们可以想办法将这个节目做长，给江若雪请心里咨询师也好，组成顶级法律援助也可以，我们或许可以引导舆论给江若雪做无罪辩护！”

  白盈盈双眼里的光，一下子盛大起来，她原本站着，这时一低身握着年轻摄影师的肩膀，用力摇晃，“梁哥！你真棒！你懂得真多！她都承认了自己是故意的，是报复，还可以做无罪辩护么？”

  摄影师双颊片刻便红了起来，他扭了扭肩膀，避开了白盈盈的握着他肩膀的手，尴尬的咳了一声。

  白盈盈看到摄影师的反应，略略莫名其妙，便干笑着站成之前的姿态。

  摄影师也站了起来，“如果江若雪肯配合，加上我们的舆论引导力，百分之三十可以做无罪辩护，如果她肯配合，就算不能做无罪，也能轻判。”

  “你是说，做精神突然失常？限定刑事责任能力?”白盈盈握紧拳头，她心里有一颗自以为正义的种子在萌芽，“如果能救她就最好了，她那么惨！这个节目播出去，肯定很多人都希望她能减刑或者无罪，肯定骂人贩子罪有应得。”

  台长是见惯风雨的老油条，“你们不要这样愤世嫉俗！”

  他瞥了白盈盈一眼，想到白盈盈现在已经是财神婆了，又收回了自己不善的眼神，“限定刑事责任能力，在司法鉴定上很难界定，我们做这个节目的目的，你们要记住，引起关注，引起轰动，引爆社会热点，让观众的情绪和眼睛全部被我们的节目吸引过来，一定要加大这个矛盾冲突，矛盾越大，我们的收视会越高，但是有一点风险我们必须要规避，如果引起的社会矛盾朝着不该去的方向去了，我们这个节目可能会被停播。”

  台长的眼神略冷，看得白盈盈毛骨悚然，台长没有明说，但是停顿是意味深长的眼色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

  不发一言，已让人心里一咯噔。

  白盈盈似乎明白了什么，“台长，我们会小心引导舆论，一定注意尺度，剪辑播放的时候也一定注意敏感尺度。”

  “孺子可教也。”

  白景晟没有将他和若雪的关系告诉白盈盈，更何况江家从来都没有对外公开过有若雪这个女儿。

  白盈盈从国外回来就进了电视台，家族里男人的事儿她也没什么资格参与。

  以至于白景晟曾经有个儿子是【创建和谐家园】的，也没人跟白盈盈说过。

  女孩儿在白家的地位虽然受宠，但是最大的宠爱就是嫁出去的时候会给一笔价值不菲的嫁妆。

  所以白盈盈对白家的事情也不关心，只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可以让白家人刮目相看。

  白盈盈把剪辑好的片子拿去给白景晟看。

  白景晟道：“这个我要拷一份。”

  “不行！”白盈盈抱着自己的电脑马上盖了起来，护在怀里，“哥！亲兄弟明算账，工作是工作，我们现在不是兄妹，是合作关系，台里的视频不能放出去的，我们这个节目还没播呢。”

  “我是你哥！”

  “我知道你是我哥！”白盈盈哼了一声，“你是我爹都不行！这是台里的规定！要不然你杀了我好了！”

  白景晟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好几圈，“白盈盈，你知道不知道你做的这个节目，这个女人是你什么人？”

  “什么人？她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是你嫂子！”

  白盈盈睁大内双的小眼睛看着白景晟！“哥！你真是做生意做坏了，为了拷贝一份视频，你连这种关系也要乱拉扯!”

  “不然我为什么让你做这个节目？现在监狱里那个女人是我的女人！那个人贩子往地上砸去的是我的亲儿子！”白景晟每一句话声音都在拔高，到了最后，竟是声嘶力竭！

  白盈盈完全不能平复自己的内心，“你说，你说我嫂子现在一心求死？哥，她不是还有你吗？她为什么不想活了啊？她不是还有你吗？

  白盈盈反复的问着白景晟，她不是还有你吗？

  她没有提白家，因为她知道白家的人冷静至极，任何事情，只要能抱住白家这座光鲜豪门的门楣，他们不会介意牺牲任何人。

  可既然哥哥要让她去做节目，肯定是想救嫂子。

  那为什么，嫂子还要求死呢？

  白景晟薄唇如绯，颤动着却不能说出一个字，最后，他苦笑道，“她恨我，因为当初，是我不要儿子，最后儿子才被人抱走。她恨我是应该的。可是她现在根本不见我，我就算通过律师，她也不见我……我想要救她，无能为力，你知道吗？我儿子还在ICU，还有希望能救活，可是我给她看视频，她不相信。我说什么她都是抵触的！”

  白盈盈把做好的片子拷贝了一份给白景晟，“哥，我会想办法的，我……我……你好自为之吧。”

  白盈盈的心情很沉重，她闷着头往外走，只想一定听台长的话，把节目做到轰动。

  节目播出后，反响太强烈，电视台的电话被打爆，微博号粉丝一夜之间涨了五百多万。

  白盈盈拿着数据再次与司法机关沟通，想再与若雪见一面。

  再次见到若雪，她比上次还要瘦，若雪没什么表情，倒是白盈盈双眼通红，她依然做出知性的样子，“若雪，介意我这样叫你吗？”

  第16章 怪我太没用了

  “介意我这样称呼你吗？”

  江若雪摇了摇头，她连性命都不在乎了，又怎么会介意一个称呼。

  “若雪，你知道现在你的节目播出后，反响有多大吗？很多人对拐卖儿童的人贩子深恶痛绝，他们都很关心你，想你有个善终，甚至希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