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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日头越来越盛，谢衍才醒来，双目无神的环视一圈宫殿，仿佛失了魂一样，沉默着离开。
路过太和殿，正正赶上下早朝的时间。
周围一片热闹，喧嚣着同谢衍几乎不是一个世界。
“将军，怎么是从宫里头出来了？”
谢衍的熟人不少，这是他回朝后第一次在人堆里露面，更是惹的一群老早相识的同僚搭话。
可谢衍只是面无表情的穿过人群，神情呆板，好像全然没有听见似的。
“谢衍？”后面的人又叫，却再赶不上谢衍的脚步，只能看着他萧索的背影走远。
我在他身后跟着，看他穿过皇宫，走过西大街，又来到人声鼎沸的东坊。
他在这昌安城里最是喧哗的集市游荡，恍恍惚惚我竟生出一种错觉，自我离去，谢衍也成了孤魂一缕，昼夜奔波，水米不食，只沉默着穿梭于人群。
这四月的天，说变就变，竟毫无征兆的下起雨来。
路上行人四散，皆慌忙着躲雨，唯独谢衍一人逆着人群前进。
一道霹雳，更衬谢衍脸色煞白。
雨滴打在谢衍脸上，一瞬冰凉。
他突然停住脚步，揪住一个奔去躲雨的路人，急色问道：“你看见我夫人了吗？下雨了，她怕是没带伞，我得给她送去！”
还不等那人反应，他嘴唇颤颤嘟囔起来：“她身体不好，不能淋雨，我得赶紧去找她。”
路人没心思搭理，甩开他的手：“我怎么知道你夫人在哪！”
他再抓住路边的酒家：“掌柜的，可有见过我夫人？”
掌柜的摇头。
他又拉过躲雨的路人一个接一个问：“沈卿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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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神经病吧！”
天子脚下，没有一个人敢违抗圣旨，路人避着谢衍仿佛是避着什么晦气一般。
雨越下越大，惊雷滚滚。
“扑通。”一声。
谢衍无力地跪倒在雨中，仰天而笑，笑声透着凄厉与绝望。
漫天雨水下落，他脸上混着说不清是泪还是雨的水珠流下，眼眶已被情绪充斥的通红。
“谢将军，这定是疯了。”酒家门前，躲雨的路人叹了口气。
“谁也想不到，那位死了，将军也疯了。”
“可之前不传说两人水火不容？”
“皇家的事，我们这平头百姓又怎想得到呢……”
雨声淋漓，苏婉举着伞匆匆跑上前。
“将军，下雨了，回家吧。”苏婉面露怜色开口。
“回家？她不在了我哪里还有家！”谢衍把手狠狠插入污水之中，手掌发颤。
苏婉跟着红了眼，在他面前蹲下：“将军如此，夫人会心疼的。”
谢衍宛如被抽掉骨髓，痛苦的蜷缩起身体。
“你，知道她的，对不对？”他似哭似笑，悲声问。
苏婉只沉默着点头。
谢衍忽然笑了，颤声开口：“我记得，景运四年，她为了偷跑出来看灯，爬上宫墙，我抬头，看见她从宫墙上探出头望我，笑得那样灿烂。”
他陷入回忆当中，连眼角的细纹都爬上笑意。
“景运七年冬，城里一场初雪，我八抬大轿请她进门，我们相誓白首不离。”
“七年！只七年怎么变成这副模样？”谢衍声音一下子提大了，满眼通红。
暴雨倾盆，雨滴打在男人坚毅的铠甲之上，仿佛将寒意渗透。
“默儿走了，她也不要我了。”
第14章
第14章
又到了一年一时的雨季，淅淅沥沥着比往年都要漫长。
谢衍没有回到战场上去，或者说他的身体已经不能支持他再起扛帅旗。
院子里的蔷薇花，全部都被他疯了样的拔掉，又重新种了棵小小的紫薇树。
模样完全同我们当年共植的那棵一样，只可惜，往后能赏花儿的只剩下一人了。
风啊雨啊的滋润，看着那树苗日日茁壮起来，却是照料树的谢衍夜夜消瘦了去。
“将军今儿中午又记不得吃饭，就出门了。”这是我最近听府里下人常提起谢衍的，他最近甚至连着记性也跟着差了不少。
除了盯着紫薇树愣神，谢衍最常去的就是我曾住过的永乐宫。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成心的折磨，皇帝哥哥倒也没有禁止他出入皇宫。
只由着谢衍一日日站在红墙底下遥望，一呆便是一天。
他在这昌安城里熟人不少，开头几天也经常有人前来搭话。
“生者如斯，一个人也要好好活着。”王坤曾在夜里悄悄来劝过几次。
只谢衍却像失了语一般，默默不答。
任谁再来也不愿开口。
“将军怕是已经得了失饣并
心疯了，唉，真是造孽，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宫里的人常常在看到谢衍时如此小声议论。
我听着看着，每一人都像是在往我胸口划刀，想着他好端端的一个人就变成这副模样。
谢衍却似乎毫不在意，只望着那冷清的红墙，也许是想着忽然有一日，我就能从墙那边探出个头，盈盈对他笑。
又是一个寻常日，我照例陪他一起到了皇宫。
却看见平日无人的门墙前正正站着一个，身着青衣的先生，面若白玉，羽扇飘摇，通身气派很是不俗。
“谢衍将军，”那青衣拱手作揖，“鄙人杨莲濯，沈国国师。”
竟是新来的国师？我听了一惊，杨莲濯这名字近日在在朝堂中很是响亮，是哥哥亲自请来的，听说本领通天，没想到这么年轻。
谢衍依旧不回应任何与他搭话的。
杨莲濯缓慢绕步又站在谢衍跟前，“将军可是在等人？”
谢衍愣了愣，嘶哑着声音开口：“还能等回吗？”
“自然是可以。”那国师说摇扇而笑。
阳光跃过树影，在谢衍眼里点亮一瞬即逝的希望。
“可这天下再没人敢认识她，你们连提起她都不敢。”
“想见相思之人，未必是没有方法。”杨莲濯转了去话题。又压低声音道：“若是将军有兴趣，今日子时，无极殿一见。”
今儿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连天上星子都很不清晰。
谢衍自暮色下至就来了无极殿前，用手一寸一寸的抚过红漆，眼里多了些近日已逝的精神劲儿。
明【创建和谐家园】摇，杨莲濯持着孤灯一盏打远方走来，迈着一步三摇不紧不慢的步伐良久站定，抱手向何泽作揖。
“谢将军倒是准时。”他说。
“还望国师相告，如何再见所思之人。”谢衍单刀直入话题，面【创建和谐家园】已与常人无异。
“这是不难。”杨莲濯从袖中取来一方雕花锦盒，正正打开里面陈着一块凤鸟形状的赤色玉佩。
“此乃凤血玉佩，以相思之人的鲜血温养，便能见到所念之人。”他靠近谢衍身前耳语。
第15章
第15章
“将军可以试试。”杨莲濯亲手将玉佩拿出，递到谢衍手上。
没有丝毫犹豫，谢衍接过玉佩，划开手指，滴了一滴鲜血在玉佩之上。
慢慢点点的笑意从谢衍眸子里细碎升起，仿佛又回到了我穿着长裙站在梨花树下盈盈浅笑望他时光。
只是不一会儿，却看谢衍眉头又忽的皱了起来，向着梨树那边又行两步，再猛地停下。
再回头时，他眼眶已微微泛红。
“她就在树下，为何不见了！”谢衍面露热枕之色，慌忙问杨莲濯。
“将军，这是血玉。”杨莲濯悠悠一笑，接着补充道：“若是想看的更久，便需要更多的鲜血滋养。”
谢衍心中了然，正色把血玉收进怀中。
“杨国师可有所求，我愿在所不辞以报今日之恩。”
“无事。”那人轻一摇扇，面上笑容淡淡，同来时一样，悄悄然转身提灯隐入夜色。
一路急行，谢衍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冲回府里，那焦躁迫切的模样几乎与他当年迎我进门时无二。
屋上，油灯点亮。
谢衍坐在床沿，久久凝视着血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