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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琢抱膝坐在苏枕门前，眼神四处张望着，直到见到苏枕的那一刻，瞬间站起。
“夜深露重，你身子弱，怎么好一直坐在这里？”
清琢摇了摇头，搭上了苏枕伸过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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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衣落座后，苏枕突然问道：“怎么不离开？”
清琢默然，脸上扬起了一抹讽刺的笑意。
今日苏枕离开后，将她身边看守的人也尽数撤去了，给了她逃跑的一个绝佳机会。
她不少没想过趁此契机离开。
先前向苏枕讨要来此的机会，清琢本就是打算逃开的。
可是，她万没有想到，会和苏枕定下那个三月之约。
她提笔写下：“三个月的约定，我守信了，那便请皇上，届时也能够守信。”
苏枕同样地自嘲轻笑。
她不走，是因为笃定了苏枕一定不会放她离开，可目的仍是在日后能够完全逃离苏枕。
“阿琢啊阿琢，你就那么想要与我分开吗？”
她难道就不知道，相思磨人，他已经忍受了三年没有她的生活，如今尚有一线机会，她也要替她将其掐灭吗？
清琢与他对视，看到苏枕眼中的悲切时，心蓦地一疼，熟悉的感觉涌进胸腔，空缺的那一块隐隐在作痛。
不言不语，无声无息。
可却是莫大的哀痛。
静默了半晌过后，清琢方才忍着心内的莫名感觉，写道：“明日视察，带上我一起罢。”
三月之约，不仅是为了离开苏枕，清琢更大的愿望，是找到过往的些许记忆。
没有谁会想要自己的一生当中，有一段空白而重要的记忆，就此消散。
甚至于这段记忆，有关于她的终身幸福。
苏枕，段明安，这两个人，都对她说过很多关于那段的空白记忆，就是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便连分辨谎言的能力也就此没了。
苏枕看着她，有些许的恍惚。
“好，我带着你。”
次日一早，苏枕才刚起来，就察觉门外有异动，推门一看，竟是清琢坐在台阶上，靠着柱子睡着了。
听到响动，清琢一个激灵醒过来。
得见苏枕满面笑意瞧她，清琢脸上微微一红，却被她极快压制了下去。
苏枕拉她进来，立即找了件披风给她披上。
“阿琢竟是如此的不肯信我？”话虽如此，却怎么也掩不住的微笑得意，“我说过要带你去，便是要带你去，应过你的一切事情，我都会做到的。”
视察途中，不住有人对他们行礼，直言帝后恩爱，所言不虚。
清琢这一次，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作有口难言。
她一贯不觉得自己不能开口说话可怜，只是觉得苏枕得了便宜还卖乖，在众人将她当作了皇后时，竟也不曾解释，如此便罢了，一路上两人的手便不曾分开过。
无意中，清琢耳朵灵敏，听得人说：“可怜了皇后一个美人，脸上竟多了道疤，也所幸皇上不是看重容貌之人，并不曾因此而厌弃，感情却反倒更加好了。”
想她与苏枕，距离初时相见才不过短短半月，便是苏枕有意安排人唤她为皇后，这些人又怎么会说出感情更加好了这样的话来？
抱着拨开云雾的心思，清琢趁苏枕被人叫开，忙走到那人跟前。
第三十章 梦回时
那些人一见她走过来，立即站起，连连恭谨道：“拜见皇后娘娘，不知娘娘有何要事吩咐？”
清琢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嘴唇微张，这才想起自己的缺陷所在。
于是立马蹲下身，拾起一根树枝便在地上写了起来。
那些人识字的少，看得清琢做出如此莫名其妙的举动，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清琢忽然明了，便拉过了身边的小丫鬟，叫她帮忙转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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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娘娘的话，有幸得见一次天颜。”那人回答道，“小人在帝都时，适逢娘娘与皇上的大婚，便是那时见到的。”
清琢复又叫人问他，那时是何时。
那人奇怪地看了清琢一眼，然后急忙低下头：“元化二年，冬月十八。”
元化二年？三年前？
那究竟是苏枕在骗她，还是段明安在骗她？而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清琢心中困惑起来，却仍旧向他们道了谢，便朝前面等待她的苏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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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里敢？这可是欺君之罪，当然是见过，我才敢说啊，”方才的大汉继续道，“那时皇后娘娘可不仅是漂亮，那个仪态，也就咱们皇上，才能配得上，不过也是奇怪，才三年，怎么脸也毁了，就是话也不会讲了。”
“……”
虽然小声，可清琢故意走得慢，清晰地听得到那些话语。
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多，清琢既喜又忧。
能够恢复记忆，她不是不开心，她只是害怕接受，她怕面对的，将会是不堪的回忆。
暮沉月起，苏枕生怕清琢受寒，便提前叫了她在马车内等着。Y.B独家
清琢不肯，一脸倔强地瞧他，执意一同巡视结束。
苏枕看着她，满眼就只写着一句话，便是她上了车，也要想方设法过来和他一起。
胸腔里蓦地被一种名为甜蜜的幸福感裹住，连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苏枕妥协，褪了外衫给她披上：“小心着凉，跟紧我。”
习惯性地将掌中的小手握得更紧，本以为会换来清琢的挣扎，可出奇的，清琢只是乖顺任他牵着，甚至将身子挨近了他，仿佛寻找保护的小兽。
苏枕倏然笑了。
他的阿琢，就是他的阿琢，一如既往，从来就不曾改变过。
回程途中，马车内只有他们二人，安静得足以听见对方的心跳声响。
意外地，清琢从上车后，至始至终，便侧着头，靠在了软枕上，不曾看过苏枕一眼。
可他依旧牵着她，舍不得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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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枕急忙问她：“怎么了？可是我哪里又做得不对？你打我骂我，只是别哭，阿琢……”
清琢被他的反应逗得破涕为笑，一时又是难过，又是想笑，气得人做甚么也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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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琢收了眼泪，抽抽搭搭接过苏枕为她备下的笔墨，看苏枕替她掌灯，险些又要止不住落泪。
只见她写下：“元化二年，冬月十八，那时，你我是个甚么形景？”
清琢收笔时，明显感到身侧的苏枕身躯一僵，周围气氛骤变。
第三十一章 嫁衣裳
元华二年，冬月十八。
他在娶玲珑为妻时，举国同欢，她在牢中遭人欺辱，含恨绝望……
这样的讽刺！
苏枕不敢开口，他不想欺瞒清琢，可要他如实说出，对他来说，却又太过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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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那时，你我有些……”误会。
可清琢突然从他手里抽去，又低头，一笔一划地认真书写着，将苏枕在唇边游移不定的话语彻底堵住。
她问：“那是你娶我的日子，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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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枕的容貌倒映在其中，像是从前她暗暗在他身后，将他的模样清晰刻画在骨子里一般。
苏枕迟疑不决：“阿琢，你想起了什么，是不是？”
清琢摇摇头。
见状，苏枕这才放下了提起的心。
看！
他就是这样的自私，自私到宁愿欺骗她，也不要承担那些过往的责任。
苏枕缓缓开口：“阿琢，你信我的，对不对？”
不等清琢有所反应，苏枕继续道：“你信我，所以才会问我这样的问题。”
“可是对不起，阿琢，”他鼓足了勇气，甚至有些不敢面对清琢的眼睛，“那一日，是我的婚期无误，却不是你我二人的。”
“是我欠你一场婚礼，若你愿意，此次回去，我便立即昭告天下，我为皇，你为后。”
听完苏枕的陈白，清琢从最初的希望到后来连自己也说出清楚到底是何情绪时，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恢复平静，只是心口上像是突然被人狠狠戳了一刀，空洞洞的在那里，让她一时面色僵硬。
再次握住笔时，手有些颤抖，连字迹也变得扭曲：“那个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吗？”
苏枕点了点头，并不否认。
他当日会接受玲珑的这个细作，除了要查出她幕后之人外，还有一大原因，便是她拥有同清琢一样的面容。
今日下午那个人的话语犹在耳边，清琢本以为那个嫁予苏枕的人，会是自己，可到头来，却不过是做了别人的替身罢了。
苏枕一下将她抱在怀里：“可是阿琢，你要信我，我娶她，并非如你所想的那样。”
身上的力气仿佛猛地被人抽尽，清琢一下子使不上力气来。
笔落在了马车内的垫子上，登时晕开了好大的一片，悄无声息，却让雪白的兽毛沾上了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