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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什么，我第一次见陆画家就心生好感。”樊星转身走向沙发，躺在上面，一条腿曲起朝她看来，“这动作可以么？”
陆天溪：“很经典的动作，让我想起一幅有名的画作。”
樊星笑起来，“哪一幅？”
陆天溪垂眸，过去拿起炭笔在指尖上试了试硬度色度，说：“《躺在沙发上的妓.女》。”
“呵呵，是呀，我就是跟那幅画学的动作。”樊星依旧柔声说，“陆画家，你看我像不像画里的妓.女？”
陆天溪：“少夫人在开玩笑么？”
樊星声音突然沉下去，“没有，我感觉自己像个妓.女。”
陆天溪看向她，两行眼泪顺着她漂亮的脸颊滑下，但是一双眼睛却空洞无物，刚刚还气质如兰的女人，瞬间流露出足以致命的悲伤……
陆天溪既不解又好奇，“少夫人找我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樊星：“画画。”
陆天溪复低头，用炭笔在画布上起型。
樊星：“我最喜欢陆画家的那幅《默声》，它让我想起了初恋。我猜《默声》是以孟寒声为原型吧？啊，喜欢上自己的老师这种感觉就像喜欢上一团足以灼伤眼睛的光吧？”
“少夫人很会看画。”陆天溪漫不经心地夸赞。
樊星：“呵呵，是陆画家的画太厉害，画作传达给赏画人的强烈情绪感染力举世无双。”
陆天溪抿唇。
樊星：“陆画家很不耐烦跟我聊天么？”
“……没有。”
“那我有个疑惑想问陆画家，你为什么宁愿落魄也不卖画让自己跟爷爷渡过难关呢？”
陆天溪眯眸。
樊星无辜道：“黄家已经把你们的近况事无巨细地告诉了陈德，那晚马牌九的人能进你的房间，也是陈德放进来的。”
她猜的果然没错，陆天溪说：“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陈德吗？”
樊星：“我们互相握着对方的尾巴，何不坦诚相待？陆画家，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陆天溪：“当时的我画不出来画了。”
“我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曾说过，搞艺术的都是怪人，尤其是这撮怪人中的天才，敏感感性又脆弱，遭到打击呀什么的就足以断送自己的职业生涯了。”
陆天溪笔下的裸.画一气呵成，她拿起画板开始调色，说：“那是其一，其二我并没把画画当做是个职业，也从未想过用它去赚钱。”
“为什么？用爱好赚钱生活不是每个人最幸福的事了么？”
陆天溪：“对我来说，那是对画画的一种亵渎。”
樊星扬眉，“可以看出陆画家对画画的热爱了。”
“……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画画。”陆天溪停顿，“在黑暗的日子里，它不能重燃我的【创建和谐家园】；在我崩溃的时候，它也不能支撑起我。如果没有我爷爷，可能我一辈子也不会画画。”
“那画画对你来说是什么？”
“只有在我有感觉的时候才会拿起画笔——就是个消遣吧。”
樊星：“但你很有天赋。”
“也许吧。”陆天溪想了想，她活了二十六年，喜欢的东西很少，讨厌的东西也很少，唯一能极大触动她心弦的，恐怕就是爷爷跟孟寒声了……
俩人安静了一会儿，陆天溪上了会儿色，说：“你为什么哭？”
樊星：“你终于肯听我说话了。”
“……能听你诉苦，但我不会帮忙。”陆天溪给她打预防针，“现在的我已经自顾不暇了。”
“陆画家能猜到我的想法了啊。”樊星遗憾道，“可真是个聪颖却冷漠的画家。”
陆天溪在画中画出那十多个褐色伤疤。
樊星：“这十五个疤是陈杨用烟头火机蜡烛给我烧出来的。”
陆天溪面无表情道：“你知道陈杨是个【创建和谐家园】，为什么还要跟着他？”
樊星：“他有时也挺好的……”
“你不会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被他害死的吧？”陆天溪慢慢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也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抛弃良心的人，你能嫁给他是另有图谋吧？”
空气忽然安静。
“你说我们互相握着对方的尾巴，为什么不坦诚一点呢？”陆天溪的眼神又暗又凉。
樊星别开眼，说道：“那你知道陈杨为什么虐待我么？”
陆天溪停下手中的动作，等着她的回答。
樊星笑起来，“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陈德的。”
第二十八章 要忍加入书架
樊星说：“陆画家如此聪明，相信你不会看不出来。”
“是，我有过怀疑。”陆天溪用美术刀在画布上狠狠抹了一把。yb小说团队
樊星垂眸，“不过我并不想跟你说这个，我想谈的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些事，关于孟寒声还有莫雪。”
陆天溪：“关于老师？”
“嗯，当年我父亲报道过一个新闻令孟家在黄城的地位岌岌可危，后来是莫雪力证我父亲报道假新闻，救孟家免过了灭顶之灾。”樊星说，“自此我父亲被人口诛笔伐，日子过得如同过街老鼠，但他依旧奔赴前线，报道其他记者不敢报道的事情，尽管并没有多少人信他了。”
“这些老师都跟我说过。”
樊星挑眉，“那你心里慌不慌？”
“我慌什么？”
“莫雪帮了他天大的忙，就算他不喜欢她，在心中也会永远给她留下方寸之地。”樊星抬手揩掉眼泪，“孟寒声忘不了莫雪。”
陆天溪搅拌着颜料，“我知道，但没办法。如果我真跟老师在一起了，我不会要求他忘记莫雪，我会同他一起感激莫雪，当然——这要在老师对她没有爱情的前提下。”
樊星的眼神浮出层赞许。
“你想跟我回忆些陈年旧事？”
樊星：“当然不，后来我父亲报道了一起火腿掺假事件，得罪了南郊的大户，光天化日之下被撞死在马路上，现场却没有目击者没有摄像头——就那么死了。”
陆天溪的心情有丝沉重。
“我父亲死了，全南郊的人拍手称快，说诬陷人的、良心被狗吃的记者死了也是咎由自取。”樊星神情发冷，“可我相信父亲，他绝对做不出报道假新闻的事！”
陆天溪：“你的意思是莫雪在说谎？”
“这些我不知道，我只是相信我父亲的职业操守，他不畏强权，敢报道他人不敢报道的事，在报纸上写尽人世虚伪丑恶，孟寒声父亲携画私渡赤城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乱说。”樊星握拳，“包括当年的火腿掺假事件，我父亲也已经掌握了百分百的证据，可惜的是还未发表就被陈杨撞死了。而火腿掺假的报道——你猜陈杨是找谁压下去的？”
陆天溪皱眉，“是莫雪？”
“呵，陆画家果然聪颖，这也是她成为陈杨好友的原因之一。莫雪踩着我父亲爬上了传媒界的塔尖，又帮着陈杨压下掺假新闻，她没有资格做记者！”
陆天溪描着画边，动作缓慢又有些杂乱，她对樊星生出股同情心，结合她现在的遭遇，已经不难猜出她嫁进陈家的原因。
“陈家知道你是樊记者的女儿吗？”
“知道，但他们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杀害了我父亲。”樊星温婉一笑。
陆天溪：“……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樊星一怔，“陆画家不是说……”
“话是可以推翻的。”
樊星抬头揩了下眼泪，“陆画家是个好人，我确实有个忙想请你帮，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到时机了我再跟你说。”
陆天溪点头，她停下笔，吐出一口气，弯腰把旗袍捡起来，过去盖在樊星身上。
樊星惊讶，“不画了？”
“画完了。”陆天溪说。
“这么快？不是说油画少则一个小时吗？”樊星惊讶极了，她急忙穿好衣服，赤脚下沙发准备看画，却在这时，书房门被人大力踹开，伴着震耳的怒吼：“樊星你这个荡.妇！”
“陈杨……啊！”
陈杨大步过来，伸手薅住樊星的头发将她往地上一摔，身板本就小巧的樊星像颗流星般砸到地上，她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
陈杨还不罢休，欺身上去拽住她的头发往地上掼，女人的脑袋砸得地砰砰响，樊星顷刻间就血流满面。
陆天溪全身的血液都发凉了，她自知不是男人的对手，但也不能干看着家暴现场，她转身搬起画板朝陈杨脑袋砸去，一道轻微的裂声，画板背部一裂，陈杨动作一滞，时间仿若停止。
陆天溪咬着牙，举起画板准备给他第二下时，陈杨转过来了脸，脑袋上的血从额头蜿蜒爬满了脸，而那如同修罗般的眼神吓得陆天溪一骇。
陈杨扔了拽下樊星的几缕头发，忽的起身夺过画板扔到地上。
“陆天溪，你想找死？”
陆天溪后退几步，拿起沾着颜料的美术刀，指着他警告道：“你马上滚出去！”
陈杨冷笑一声，“我他.妈当了那么多年绿毛龟，能忍就忍了，谁让一个是我父亲一个是我老婆呢，可现在她还怀孕了？这事放你身上你能忍了？”
陆天溪：“我再说最后一遍，你给我滚出去！”
“老子凭什么听你的？有本事你就捅死我啊陆画家！”
陈杨欲上前，陆天溪也不想后果是什么，攥紧美术刀，只要他敢上前一步，她就捅死这个【创建和谐家园】！
幸好陈德紧随而来，大喝一声畜生，叫家丁拿住了陈杨。
陈杨剧烈反抗，“陈德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陈德已经一脸心疼地扶起樊星，急忙叫人接医生去。
而樊星血泪模糊间看向被撕裂的那幅画。
那幅油画一眼看去只有个女人的轮廓，色彩浓厚，杂乱无章，整体就像打翻了颜料罐泼上去般。
但是，樊星眼里却凝出厚重的悲伤，她看向呆愣的陆天溪，努力说：“天才画家……”
然而，她没了气力，在旁人看来她只是动了动唇，没有任何声音。
陆天溪一【创建和谐家园】坐到地上，她呆呆地盯着书房人进人出，画板裂在地上，美术刀被她紧攥手里。
后来，孟寒声来了。
那个斯文的男人快步走来，二话没说就把她从地上抱起来，略显急促的心跳真实又有力。
陆天溪抬头，听见他说：“陈杨发疯了，他没对你怎么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