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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黑白照里笑得灿烂的蒋以娴，沈慈感慨万千，按照习俗跪拜。

  余光瞥见沈慈，霍煜洲也没有反应。

  巨大悲伤中，所以的欢喜都不足为道。

  “煜洲，我来陪你了。”沈慈就这么跪着，将他抱进怀里，“难受就哭出来，别忍着。”

  霍煜洲岿然不动，木然地看着照片里，毫无预兆离世的母亲。

  感受到他的僵硬，她收紧怀抱，声音哽咽，“煜洲，你别这样……我害怕……我回来了，你不想我吗？”

  “我在啊。”

  感受到颈间的湿濡，霍煜洲转动眼珠，好像这才意识到：沈慈回来了。

  他曾经想要占为己有的沈慈回来了，他搅黄了婚礼的沈慈回来了，他想要长大娶回家的人回到他身边了。

  沈慈的拥抱和眼泪，一点点将他拉回人间。

  缓慢的，他抬起手，迟疑、退缩，终于回抱了她。

  “姐。”

  “煜洲，是我！”她挺直腰，捧着他的脸，泪眼朦胧抚摸他的眉目，“煜洲，别难过，我还在。我会陪你着你的，一切都会好的。”

  “沈慈，你真的会一直陪着我吗？”他环住她的腰，生怕着真切温热会消失。

  说不定，这些都是他的幻觉。

  “我会。”食指滑过他的眉毛，她哽着声，“煜洲，这两年你变得更好看了。”

  “那你会嫁给我吗？”

  不假思索的，她答应了。

  压抑六年，逃避两年，她终于是义无反顾的选了这条路。

  第28章 年少时喜欢过的女孩子，最终是属于别人的

  沈慈跳楼后，霍煜洲一直跪在顶楼中央，怯弱害怕，仿佛回到了年少。他慢慢回忆起他们的曾经，终于承受不住漫天漫地袭来的疼痛。

  如果没有沈慈，他不会有现在的生活。

  如果没有沈慈，他可能会死在母亲某个男人的拳脚下。

  如果没有沈慈，他不会有机会读书，更不可能站高处选择。

  如果没有沈慈，他哪里有机会辜负她？

  早知道短短四年，他就变心，还不如让她嫁给傅翟云。

  傅翟云如今在艺术圈越来越出名，却没有再谈，他一定不会嫌她老，不会被年轻的、漂亮的女孩儿勾引，喎哔不会抛弃她、害死她……

  巨大的冲击后，他终于记得，是他拼了命求她嫁给他的，绝非她绑住他。

  哪怕他把魏思慧领回家，她想的只是离婚，留给他公司，留给他一半家产，希望他照顾她的母亲。

  可她跳楼之前，说了什么？

  “小洲，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爱上你。他们说得对，我应该嫁给傅翟云。”

  是他不知悔改，彻底寒了沈慈的心！

  霍煜洲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当年执意要娶沈慈。

  他这种阴暗泥淖里成长的，无论多久都洗不干净的劣根性的人，怎么可以娶沈慈这样温暖善良的人呢。

  霍煜洲干坐着，直到夜幕下沉，零星的星光打在他脸上。

  又到天色泛起鱼肚白，温暖的光线落在他肩膀。

  救护车来往的声音忽远忽近，提醒着他，这是医院顶楼，前一天，沈慈当着他的面，决然跳楼。

  死了。

  魏思慧年轻漂亮，腰软嘴甜，不会控制他，真的那么重要吗？

  沈慈的前半生，都在爱他、帮他，真的比不上魏思慧吗？

  “霍煜洲。”

  恍惚间，他以为是沈慈喊他，抬头，却看到陆尧。眼里的光亮隐去，他重新垂下头，自取其辱般，沉浸在他和沈慈的往事。

  最美好的六年，就是他为了她拼命读书，而她为了他拼命赚钱。

  “霍煜洲，沈慈没死。”陆尧脸上全是疲惫。

  猛地抬头，他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陆尧扯松领带，“沈慈被救了。你要感谢医院有应急措施，不然报警都来不及。”

  凭蛮力站起，霍煜洲冲到陆尧面前，抓住他的胳膊，“你没骗我？”

  拉开霍煜洲的手，陆尧说：“你以为我想告诉你？是沈慈想着你。”

  沈慈虽然被救了，但是她的胃癌等不来奇迹。他怕她再想不开，寸步不离的守着她，醒时强颜欢笑，睡着了喊着霍煜洲的名字，痛得死去活来，也在叫霍煜洲。

  陆尧才决定去告诉霍煜洲，沈慈没有死，她仍然爱你。

  年少时喜欢过的女孩子，最终是属于别人的。

  他能参与她一段人生，已经不错了。

  这会他心平气和地面对霍煜洲，他已经彻彻底底放下了。连霍煜洲对沈慈不好，他要取代霍煜洲的念头，都没有了。

  “在哪？”通红的双眼，却写满了期许。

  就像年少时的霍煜洲。

  陆尧如实相告。

  霍煜洲冲出病房，慌乱且迫切地找到了病房。

  站在病房前，他却没有推开门的勇气。

  透过小小的玻璃窗，他看到沈慈坐在床上翻杂志。

  好像突然发现，沈慈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脸上没几两肉，嘴唇也毫无血色。

  他敢进去面对血淋淋的罪恶吗？

  第29章 我不准你死

  接连后退，他倏地冷笑——兴许，他就该和魏思慧在一起，然后再用下一个魏思慧伤害现在的。

  看透自己后，霍煜洲厌恶极了活着。

  眼里涌动着复杂的情愫，他突然往前撞开了门。

  沈慈听到响动，惊得抬头，看清来人是霍煜洲后，眼底染上温柔。

  “霍煜洲，”她合上杂志，挤出笑容，“你放心，我马上会死的。你想娶魏思慧就去，找谁都行。我生病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有负罪感。我不再是你的妻子了，我也从来不是你的姐姐。”

  我也从来不是你的姐姐。

  霍煜洲一天一夜都沉浸在失去挚爱的悲痛，五分钟得知她还活着的消息，三十秒前还在近乡情怯，四秒前还在想【创建和谐家园】……

  所有的情绪，都没有像这句话，给他无穷无尽的窒息感。

  这句话，像是一直无形的手，牢牢扼住他的脖子：他快无法呼吸了。

  沈慈否定了他们过去的十二年。

  帮她、爱他、纵容他、视他如命的沈慈，否定了他们过去的十二年。

  纵使他先遗忘，也受不住她的否认。

  擦走眼泪，霍煜洲重重跪下，“姐，我不希望你死。我错了，你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当年蒋以娴去世，她带他走出绝境，现在他也那么热切的希望他可以。

  “我不是。”沈慈依然温柔，“血缘上、法律上，我都不是。我们已经离婚了，你应该当我死了。现在，我只是个老了、病了的女人。我不需要你施舍我。霍煜洲，你去过你的人生吧。”

  蹭着膝盖靠近沈慈，他哭着抓她的手，“姐，我们做手术好不好？”

  霍煜洲是个要强的人，几乎不哭。

  沈慈也诧异，他居然会因为她，情绪外露到这种地步。

  大概是，他真的知道错了。

  也可能是，他真的愧疚了。

  她从来都不想要这些。

  用力抽回手，她说：“霍煜洲，你不知道我的身体不能做手术了吗？你想我死在手术台上？曾经我多么想你陪我，你觉得我在演戏！现在你信了，我凭什么要配合你？还有，你不要再叫我姐了。你不配。”

  “我想办法……”他仿佛看不到她的疏冷，站起来抹走眼泪，“姐，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我不会让你疼，让你难受的。我会让你好的。”

  说完，他逃也似的跑出病房。

  他果然勇气不够。

  看似温柔，实则把他剔出生命的沈慈，竟然让他难以招架。

  陆尧来得迟，却听到了他们大部分对话。霍煜洲离开后，他走近病房，“小慈，你何必呢？”

  沈慈重新翻开杂志，“跳楼的时候我真的想死，我想要他这辈子都后悔。可惜我没死成，看他现在慌乱无措，我好像没那么恨他了。我注定要死，他注定要痛苦地活着——如果他真的会一直爱我。”

  沈慈哂笑。

  她活着时，霍煜洲都能迷恋上魏思慧。

  等她化为一抔骨灰，他能记得她多久？

  不过是此刻承受不住愧疚罢了。

  这些都是她的报应。

  为了满足和霍煜洲在一起的私心，她伤害了傅翟云，在深山老林糟践自己的身体，悄悄和他领证又气得她爸心脏病发。

  霍煜洲不爱她了，是她的报应。

  太爱了，就是伤害。

  陆尧摇头，不知道如何解开困局。

  “我不准你死。”

  久违的声音，令她诧异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