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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晓光接过圆珠笔，他扫了一眼面前的那张白纸，用笔在纸上写了一个“一”，然后看向李白。

  审训室的气氛异常紧张，所有的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那张纸上的“一”，李白也不例外。

  所有的答案，都在这张纸上，当然，这也是狄俄尼索斯的最后一个目标。

  这凝重的气氛显然令张晓光感觉到惬意，他咧开嘴，笑了。

  直觉，野兽般的直觉令李白的毛孔瞬间立起，他猛地抬头看向张晓光。而就在这刹那之间，张晓光挥舞圆珠笔狠狠刺向自己脖颈的动脉处。

  “住手！”李白厉喝着扑上前，却终究迟了。

  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在李白的身上、脸上，而张晓光则笑着，栽倒在地。

  他笑着，像是在凝望这场权力游戏的幽灵，等待着最后的结局。

  救护车到了，但张晓光却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李白愤怒不己，将办公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掷到了地上。

  这是生平第一次，李白被嫌疑人利用算计，主动递给嫌疑人【创建和谐家园】的工具。

  因为他的失误，吴局给他记了过，而更加让案件雪上加霜的是医院传来的消息，——王慧因抢救无效而死亡。

  “该死！”

  李白重重一拳击在了桌面上。

  ***

  一切，又重新归零了。

  李白已经足足有十几天没有超过四个小时的睡眠，他的眼睛已然被红血丝布满，许久没有出现的戾气重新出现在他的身上。不仅是李白，整个刑侦一队的气氛都是压抑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沾火就着”的火爆神色。

  这无异于是刑侦一队几十年以来遇到的最为棘手的案件，由于案情太过曲折，已经成了全市头号案件。诸多媒体的关注也把整个案件推到了风口浪尖，原本定于一周后召开的发布会只有延期这一个选择，尽管这会愈发引起媒体的猜测。

  “发布会，照常举行。”

  会议室上，李白忽然说道。

  所有人都意外地看向了他，而李白则沉吟道：“我们要在会上宣布王慧重度昏迷，随时有可能醒来。”

  大家先是静默了几秒，紧接着意识到了他这么做的含义。

  “你是想引狄俄尼索斯上钩？”古汫问。

  “对。”李白点头，“他把所有的犯罪活动都计划的这样完美，一定不会允许有这种纰漏。所以，我笃他一定会来。”

  “没错，这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刘子涛最先高举双手赞成，“如果他发现杀害的人没有死，一定会先把这个计划执行完整，才去进行下一次犯罪。”

  “不错。”李白再次点头，又转向姚军，“姚军，说说。”

  姚军点头，将收集的所有证据铺陈开来。

  在家庭酒店进行登记的人是王慧，而古峰是作为访客来到家庭酒店的。

  “从监控上我们可以看到，王慧登记入住的时间是17号，也就是今天的凌晨五点零三分。”姚军指着被投影到幕布上的监控录像，道，“注意这里的时间。王慧是一个人来的，开好房间后她很快就走了。”

  监控录像显示的王慧穿着一件红色T恤，戴着太阳镜和棒球帽。看得出，她在刻意回避着摄像头的位置。开好了房间后，她径自进入房间，监控显示三分钟后，她走出了房间。

  “王慧再次回来的时候，拖了一个很大的行李箱，进入到房间之后，她再没有出来。”姚军继续说，“注意，从王慧离开到她回来，中间间隔了一个小时左右。紧接着，上午八点半，古峰来到这家宾馆，进入房间后，他再没有离开。”

  古汫可以很清楚地的看到古峰走进了宾馆，他没有进行任何登记，直接走到了王慧的房间门口。并没有看到古峰敲门的动作，门便开了。古峰走进去，再没有出现。

  由始至终，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进入或离开，那么，狄俄尼索斯到底是怎么进入到房间进行犯罪活动的？

  他……又是怎么离开的？

  第五章 宣战

  从王慧的检验报告和脖颈上的伤口来看，她先是被人用乙醚迷晕，然后用铁丝勒至昏迷的。在王慧的手臂和腿部等部位，均有擦伤及挫伤，技术部门更在她的指甲里发现了部分纤维成分。

  古峰是被人用钝器砸中后脑，再用铁丝勒住脖颈身亡。在他的身上没有挣扎的伤痕，除了床垫上因被勒住脖颈痛苦的痕迹，再没有任何疑点。——就好像，是他自己放弃了挣扎，或是……他对此早有预料一般。

  “我们在现场发现了王慧的箱子，其内部的纤维成分与王慧指甲里的一致。可以断定，王慧是被塞在行李箱里，一路拖至此处的。”姚军说。

  “你的意思是，从一开始，开房的人就不是王慧？！”古汫惊道。

  “没错，”李白点头，“不是王慧，而是——狄俄尼索斯。”

  狄俄尼索斯！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古汫的心脏都狠狠地缩了一下。

  “怎么可能？”古汫脱口而出。

  “怎么不可能？”姚军调整电脑，放大了监控照录的其中一个画面，“注意看这里，这家伙和宾馆老板的身高对比。你见过这么高的女人吗？”

  画面上的“王慧”和宾馆的老板面对面站在一处，虽然身姿阿娜的“王慧”看不出什么破绽，但却很明显可以看出两个人的身高差了十几公分。

  “我问了那个老板的身高，他的个子是一米七三，这证明‘王慧’的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五以上。”姚军说着，切换到了下一个画面，“而且你看，王慧穿的，只是平底鞋而已。”

  姚军说得没错，在“王慧”走向房间的画面里可以看到，“她”脚上穿的是一双运动鞋。

  古汫的脸色顿时苍白了下去。他定定地看着画面里的那个人，难以相信这个在临安市犯下了滔天罪恶的连环杀人凶手，竟然就是这个纤瘦似女人的家伙。

  “据宾馆的老板说，因为他极少有见到这么高个子的女人，还特意问‘王慧’是不是模特。但‘她’却只是笑笑，没有回答。从进门到开房间，他没有跟老板说一句话。”

  “不说话，就不会暴露声音，这个狄俄尼索斯不是简单的狡猾。”姚军愤然道。

  “为什么？”古汫喃喃地问，“为什么在这儿？”

  “什么？”包括李白在内的民警们都颇有些不解地看向了古汫，而古汫则依旧死死盯着幕布上的画面，喃喃地道，“为什么会选在这里？为什么不像每次一次选择没有监控的地方？还有……为什么他要笑？”

  笑？

  李白一怔，立刻命令姚军把画面放大。当画面放大到只露出狄俄尼索斯上半身大小的时候，李白从已然模糊的画面上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狄俄尼索斯墨镜下露出的笑容。

  “他是对着摄像头在笑，”李白的手，紧紧地攥在了一处，“这是他在向我们挑衅。”

  “不光如此，”古汫摇了摇头，“狄俄尼索斯的作案手法一向隐秘，从来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可以摸清他行踪的线索，但这一次，他故意现身，一定有别的寓意。”

  别的？

  李白怔了怔，继而调出了所有监控画面里关于狄俄尼索斯的截取图像。

  “他走路的姿势，”李白眉头紧锁，道，“有隐性高低肩，头会习惯性左侧，应该跟他的生活职业习惯有关。所有的犯罪行为都进行得天衣无缝，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这证明他头脑清晰，思维敏捷，必定受过高等教育……甚至很有可能……受过专业训练。”

  “专业训练？”古汫意外，“你说的专业训练指的是什么？”

  “军事训练，或者其他。”李白思忖着，道，“能够从一个半封闭的房间里上演人间蒸发的戏码，必定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李白说得没错，这几起案件的现场，都像是密室杀人一般，犯罪嫌疑人不可思议地消失。他到底是如何逃脱的？又到底去了哪里？难道真如李白所说，他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不过，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李队！”

  技术部的一名干警敲门走进会议室，将一份报告和一个证物袋递给了李白。

  “我们根据你们在现场收集来的泥土里发现了血迹，与被害人古峰的一致。”

  什么？！

  所有人的眼睛都一亮，李白迅速地拿起证物袋，看向上面的标志数字。

  “是窗外的泥土，”李白道，“狄俄尼索斯是从窗户逃出去的。”

  宾馆的窗户有一半在地面，而有一半在地下，而窗外的半遮挡式阳台又异常狭窄，能够从这么狭窄的地方钻到外面，足见狄俄尼索斯的计划是何等的周密。

  “另外，在现场发现的头发里，有一根检测出尼龙化纤成分，”技术部的人说，“也就是说，那根头发是假发。”

  假发？

  正在众人错愕间，刘子涛的电话打了过来。

  “李队，我们在现场遇到了一位目击证人。她说她亲眼看到一个戴着墨镜的小伙子从阳台跳出来，她当时还纳闷，问他怎么回事，小伙子告诉她说，宾馆的门锁坏了，老板正在修，他着急上班，先走了。”

  “立刻请证人描述嫌疑人特征，继续调查，调查宾馆周边的所有街道、店面、目击者及监控，上天遁地，都要把这个家伙给我揪出来。”

  李白紧攥着报告，眼中烈焰焚烧。

  ***

  据目击证人所说，她亲眼看着那个小伙子从阳台里跳出来，然后一路走向了玉林大道的方向。警方顺着目击证人所指的方向，在玉林大道和新月街交口处的一家超市门前，找到了一个监控。监控录像显示确实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子走过，但其戴着渔夫帽，穿着帽衫，帽衫的帽子也遮住了大半个脸，加之墨镜和口罩，基本看不清相貌。

  但从时间上推断，这个人是狄俄尼索斯的可能性很大。

  在下一个路段，此人上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在华山路的银座大厦停靠，他走进了大厦。

  警方马不停蹄地前往银座大厦，调出所有的监控录像，此人进入了三楼的卫生间，然后便再没有出来过。

  “怎么会没有出来？”姚军纳闷。

  “商场的卫生间出口有监控吗？”李白问。

  “没有，”姚军摇头，“只在走廊有。”

  “也就是说，”李白沉吟，“这里只能看到出入的男女，而无法确认他们从哪一方的卫生间出来？”

  姚军先是一怔，继而快速地将时间调整到了嫌疑人进入卫生间的时刻，果然，十五分钟以后，一个形似王慧的女人翩然走了出来。

  “果然是他！真他TM的！”

  根据沿途的监控来看，可以一直追溯着他进入距离银主座不远的人民医院，在这里，他又换了一次装。自人民医院出来以后，他便进入到了居民区，在这里，便不见了他的踪影。

  整个过程，持续了七个小时。

  “我们找到了嫌疑人乘坐的出租车，但却没有在车上找到有价值的线索。”刘子涛道，“嫌疑人用的是现金，而司机称，对方的手上戴着乳胶手套，很贴肤的那种。当时他看到还觉得奇怪，不过，他每天开车载的客人什么样的都有，也就没在意。”

  现金，乳胶手套，没有留下指纹。

  兜兜转了一圈，依旧一无所获。

  “他在炫技。”李白断言，“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完美无缺，而且基本上已经把他‘审判名单’上所有的名字都划掉了。现在，他的名单里只剩下了Joker。”

  “不，还有一个。”古汫说，“王慧。”

  王慧的死讯，被隐瞒了下来，在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李白宣布了王慧重度昏迷，随时都有可能醒来的消息。

  一时之间，类似《知名记者并非‘狄俄尼索斯案’真凶？》，《‘狄俄尼索斯案’最新进展，《警方声明，“狄俄尼索斯案”办案人员及记者并非情侣，只为案件保密》之类的报道占据了几乎所有媒体的首要位置。而在这其中，一则标题为《号称‘天衣无缝的凶手’狄俄尼索斯判断失误，为警方留下重要线索》的新闻刊登在《风云网》的头条，该文如炸弹一般，被所有的公众号竞相转载，成为朋友圈的“屏霸”。

  文章行文多是对于“狄俄尼索斯”犯罪事实的抨击，以及对斯作案手法和分析、作案心态的谴责，其中更是以“嫌疑人犯下足以暴露其行踪的错误”来影射警方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来调查他的行踪。甚至刊登出一张“狄俄尼索斯”装扮成王慧模样逃离现场的照片，并附上“疑似嫌疑人有女装癖”的配文。

  自“狄俄尼索斯连环杀人案”伊始，媒体便对于此案讳莫如深，只有几个看似胡闹的网站上有些无聊人士对此扒来扒去。像现在这般进行大肆公开刊登新闻，非警方授意而不能为之。市民们均因此而十分关注此案，更有甚者，发动了Y.B独家整理

  “寻找异装癖凶手”的行动。

  第六章 不会留你一个人

  “李队，别说，你这扮相还挺适合你。”

  当干警们都按照李白的布置围绕在“王慧”的病房周围，姚军指着躺在病床上的李白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