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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我想象中来得要早些。”陶玉看了看李白，又看向了古汫，“怎么，你要像被抢了糖果的小孩一样，向我兴师问罪？”

  “不，”古汫摇头，“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私自向外透漏的信息并不是真实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你的臆想和猜测，事实并非如此。”

  “那又有什么关系？”陶玉嗤笑，“谁关心这个？办案交给他们警察，我们记者，只要满足大众的好奇心，不断地制造热点话题就够了。”

  “不够！远远不够！用花边惊闻和不料消息来搏大众眼珠的是小丑，而你和我，是以记录真实、揭露黑暗、报道真相的记者！”古汫无法相信陶玉竟能说出这样的话而面不改色，“况且，你借用《风云网》的工作之便，私自窃取案件信息在其他媒体发表，这种行为已经违背了职业道德和工作准则。网站会对你追责的。”

  “是组长让你这么说的？”陶玉完全是一副不以然的样子，她打量着古汫，笑道，“看来组长已经通知你转正的事情了？”

  “什么？”古汫完全不明白陶玉在说什么。

  陶玉忽然哈哈地大笑起来。

  “古汫，你真能装啊。装得很傻很天真，装得很努力很上进，装得很正义很无辜，让所有人都觉得你得到的一切都都是因为你足够优秀，但事实上呢？谁不知道你得到这一切全凭后台？既然你叔叔是《临安日报》的主编，你干嘛不去《临安日报》，非要在《风云网》占据名额？你知道一个实习记者想要转正得需要付出多大努力吗？我已经努力了整整一年，都没有被转正。可是你呢？你刚刚毕业，刚刚参加了一个跟踪报道，上面就已经决定让你转正。呵，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一但决定转正人选，像我这样的实习记者就必须收拾东西滚蛋。整整一年的努力和辛苦，全都是扯淡。”

  古汫完全不知道网站已经有想让自己转正的决定，更不知道一旦自己转正，陶玉就要失去这份工作，因而怔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伤害比你更优秀的人，身为失败者的苦闷会好些吗？”

  李白带着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双手放在裤袋里，含笑望着陶玉，道：“在这社会上生活，谁又比谁更容易？如果留下来的是你，而失去工作的人是古汫，你还会是这样的态度吗？”

  望着已然变了脸色的陶玉，李白淡淡地说道：“谁都知道当受害者更容易，但往往是这些受害者在伤害别人的时候，更加心安理得。”

  说罢，李白忽然话题一转，冷声问：“说吧，那个人是谁？”

  陶玉浑身一震，继而转身就走，而李白，却长腿一伸，拦在了陶玉的身前。

  “指使你散播这些不实消息，制造社会舆论的人，到底是谁？”李白厉喝。

  陶玉一瞬不瞬地看着李白，许久，笑了起来。

  “不要贼喊捉贼了，李队，明明是你和古汫关系暧昧，所以让他帮你故意隐瞒案子的进展吧？”说着，她举起了手机，“关于你们关系的新闻已经满网飞了，古汫，我倒是想问问你，和合作伙伴暧昧不清，故意拖延报道，这就是遵守职业道德了吗？”

  第二章 绝不妥协

  古汫和李白的新闻迅速在网上蔓延，很快，临安市公安局与《风云网》CP组合便火热出炉。然而，这新闻让两个人连同两个企业都因此而陷入极为被动的境地。

  受舆论影响，省厅下达了最新的指示，要求市局尽快定案，并暂停与《风云网》的合作，尽快对外召开发布会公布案件结果。而《风云网》的高层亦给新闻组施压，勒令处分无视工作进程，违背工作纪律，与合作方谈恋爱的古汫，以儆效尤。

  这意味着李白必须马上给出张晓光的审训结果，而古汫，则被“放假”，且很有可能失去工作。

  “你会吗，给张晓光定罪？”

  在海边，古汫问李白。

  “在获知真相之前，不会。”

  李白注视着前方波澜壮阔的海面，斩钉截铁地道。

  “你也将以证人的身份，继续参与案件的侦破。”他说，“不论是我还是你，都绝不能妥协。因为妥协，就意味着屈服，向背后推动这一切的人屈服。”

  古汫望着李白，他俊朗的面容在浩瀚的海水与风起云涌的蓝天下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坚毅。总是这样一往无前，从不犹豫和退缩，这才是真正的他。

  “我也不会妥协。”古汫说。

  李白转回头看了古汫一眼，唇边温暖的笑意驱逐了坚毅的紧绷。

  他和他，都望向那一望无际的大海，倒映着蓝天与阳光的大海，好像发光一般，每一个闪动的波光，都那么耀眼。

  古汫从不担心李白的抗压能力，他可以想象得出吴局会如何跟李白拍桌子如何大发雷霆，也可以想象得出李白用怎样的方式还击，然后继续我行我素。

  毕竟，他不是那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软柿子。而他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出隐藏在角落里静观这一切的狄俄尼索斯。

  那个家伙，那个所谓的“审判者”到底藏在哪里？他跟张晓光，又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一边苦苦思索着这些问题的古汫，一边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

  经历了如此混乱的诸多事情，李白竟还有拉着他去大吃特吃的心情。事实上，在市局附近，已经早有记者在蹲守【创建和谐家园】，但李白却毫不在乎。“反正你已经被停职，还有什么好在乎”是李白的理论，古汫竟也会觉得颇有道理，因而并不在意地与李白一起乘出租车前往餐厅，结结实实地吃上了一顿。

  将保护客人隐私做到极致的私房餐厅很老道地将那些记者隔绝在门外，让两个人得以安静地用餐。不得不说，美食确实是令人振作的法宝没有之一，尽享了美味的古汫只觉神清气爽，抗压能力立刻UP几十个百分点。

  为了保护古汫不被打扰，李白和古汫分别从餐厅的南北两个门离开。由于踩着单车，古汫反而不那么引人注意，很轻松地到达了小区。

  彼时时间已是深夜，古汫把单车停在小区外，顺着林阴路一直向前走。临安市的老式街区由于有着百年历史，因而路边的树木也都跟着成为了重点保护对象，因无人破坏而日益繁茂。微风轻拂，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树影摇曳，伴着路灯下古汫的影子，一路向前。

  忽然，古汫察觉到身后有一阵脚步声，若即若离，一直跟着自己。他加快脚步，那脚步声也快了几分，他慢下来，脚步声亦减慢了几分。古汫意识到有人在跟踪自己。

  有过一次被袭经历，古汫顿时警惕起来，原本想要走向家门的他忽然转身，欲走向人多的地方。可就在这时，一条手臂伸过来，猛地横在古汫身前，将他拉至身边的树丛中。

  “放开我！”古汫正欲高喊，嘴巴却被捂住了。

  “哥，是我。”

  这声音……是安东尼？！

  古汫一震，感觉到古汫情绪变化的安东尼松开了手。

  “你在搞什么鬼？”古汫转身，却被安东尼的样子吓了一跳。

  安东尼的脸上挂着淤青，身上有多处划伤，手臂甚至有一处很深的刀伤。他摇摇欲坠，幸而古汫将他扶住，才没有跌倒。

  “你怎么了？谁把你伤成这样？”古汫惊声问。

  安东尼看着古汫，笑了：“前一秒你不是还赶我出家门，现在却这么关心我吗？”

  古汫的脸一红，旋即恼火道：“别给我转移话题，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把你打伤了？”

  不待安东尼回话，他又一把揽住安东尼，道：“走，先回家再说。”

  “不，我不能跟你回家。”安东尼摇了摇头，“我不想把你也拉进漩涡里，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帮我买此药，包扎一下吧。”

  “胡闹！”古汫厉声喝斥，“受了伤还想往外跑？万一再遇上坏人怎么办？赶紧跟我回家！”

  言罢，他不由分说地扶起安东尼就往家里走。

  安东尼没有挣扎，但古汫可以察觉到，他一路都在警惕地张望，仿佛在提防着什么人。

  “你到底在外面闯了什么祸？为什么会有人把你打成这样？”古汫问，“你不会是抢了人家的男朋友吧？”

  安东尼“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哥，你还真是……可爱又单纯。”他这一笑，便牵动了伤口，疼得他轻叫出声。

  “你赶紧回美国，不要在这惹是生非！”安东尼的纨绔子弟模样令古汫又气又忧，偏偏安东尼自己完全没有觉悟，甚至伸手揉了揉古汫的头发。

  “在这个污浊的尘世，还能似你这般纯净地活着，真是可贵。”安东尼由衷地叹息，“哥，你就这样保持住，千万不要改变啊！”

  “少转移话题！你这几天乖乖在家里养伤，少出去作怪，伤好了就赶紧回美国。”古汫一把拍开安东尼的爪子，一边似老母亲般喋喋不休，一边将安东尼抚回到了家。

  回到家，古汫才发现，安东尼的伤不止表面上看到那样简单。他的身上也有多处淤青，黑色的T恤更是因为染上血迹而变得粘稠。古汫要带他去医院，但安东尼说什么也不肯去，古汫深觉不对，多次问及他受伤的真正原因，安东尼却只是避重就轻，还求他千万不要告诉于桐。古汫无奈，也只得不再过问。

  即使是受伤，安东尼也不愿躺在床上，望着在沙发上睡着的安东尼，古汫拿起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于桐。

  那个标注着“于桐”二字的电话号码就显示在手机屏幕上，只要轻轻一点，便可将电话拨打过去。

  古汫的手指轻轻地在上面游走，刚下定决心拔出，却又立刻被他挂断了。

  他不知道要对于桐说些什么。说让她关心安东尼吗？可她却整整十八年不曾关注过自己。说让她回忆十八年前那场校车事故的经过？可在此之前，他原本就拨打过数次于桐的电话，她却一次都没有接。

  反正也是不会接的吧……自己的电话，那又何必在此纠结？

  古汫的唇边泛起苦笑，终是将电话放了下来。他先是在床上躺了一会，然后起身吃下了安睡药物。也许是因为家里有人陪伴的关系，今天的困意来得比平时要早。不到一会儿，古汫便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他并不知道，在他睡着之后，安东尼便坐起了身。

  他先是拿起古汫放在桌上的安睡药物看了看，脸上，浮现出一抹邪魅笑意。

  “回忆起从前，就那么让你痛苦吗，古汫？”

  说着，他放下药物，行至床边。黑暗里的安东尼面色更显苍白，雕刻般的嘴唇亦有着冰冷的弧度。他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古汫，用冰封一般微蓝的眼。许久，安东尼缓缓地举起手，扼住了古汫的咽喉。

  睡梦里的古汫好像仍在被噩梦纠缠，他的眉头紧皱，嘴唇还在微微地颤抖着，眼角，更有泪光。由于药物的作用，他并没有感受到安东尼的举动，而安东尼的手，亦在碰触到古汫咽喉的刹那停了下来。

  “好吧，”安东尼的唇，向上扬了起来，“都说近朱者赤，经常与你这种心软的人混迹在一起，连我也变得心软了。”

  他的手，从古汫的脖颈滑到了他的脸庞，最终在唇上停留。

  “再见了……哥。”

  再见。

  再也不见。

  古汫醒过来的时候，安东尼已经不见了。

  不仅是安东尼，就连他的行李以及他的小提琴，全都不见了。

  ——他走了。

  古汫想。

  没有道别，没有留言，甚至连他存在过的痕迹都仿佛一夜之间消失。

  小小的屋子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安静而孤独，好像那个叫安东尼的少年从来不曾来过；好像古汫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据说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咚！咚！”

  阁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异响，将沉浸在空寂里的古汫唤回过神来。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起身，走向楼梯。

  就在他的脚刚刚踏上一层台阶之际，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间响了起来。古汫看了看楼上，又看了看手机，最后决定先接电话。

  电话是姚军打过来的，古汫刚刚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电话那端传婶婶带着哭腔的声音：“古汫，出事了！”

  第三章 第六起命案

  古峰失踪了。

  据古汫的婶婶说，古峰从前一天晚上下班到第二天晚上，都没有与家人联络。婶婶拨打他的手机，但听到的始终都是“您拨打的电话己关机”的提示。第二天一早，婶婶打电话到《临安日报》报社，报社却告诉婶婶，古峰没来上班。

  微信不回，手机关机，也没有上班，人到底能去哪里？

  “这几天他每天都在医院，我担心他累坏，所以让他回去休息一下，谁知人就这么着没了消息！”

  见到赶来医院的古汫，婶婶紧紧地拉住古汫的手，一直悬着心的她在看到古汫的刹那整个人都垮了下来，眼泪亦是簇簇地流个不停。

  “婶婶，你别着急，说不定叔叔是临时有采访任务。我来找找看。”古汫安慰着婶婶，但很显然不起作用。

  “你不明白，小汫，你不明白！”婶婶语无伦次地道，“老古一定凶多吉少，就算那个人会放过他，他们也不会放过他的！不会的！”

  “那个人？”古汫怔住了，“那个人是谁，婶婶？他们又是谁？”

  婶婶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哽咽着，连气息都不均匀。

  古铃到目前为止还在昏迷中，婶婶在医院照顾了好几天，古汫唯恐她情绪太过激动，急忙安慰着她，想要将婶婶扶到椅子上休息。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古汫，你在哪里？”打来电话的人，是李白。他的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深沉，以至于古汫产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不恐惧，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挂断电话的冲动。

  “出什么事了？”古汫克制着有如潮水般的不安，颤声问。

  他还没有说，他便已经猜到了。就是这样的默契，让李白感受到了古汫不安的情绪，他静默了一秒，仅仅是一秒，对于古汫来说，却像一个世界那样长。

  “你在哪里，这件事情，我当面对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