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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就这样慢慢地溢了出来。古汫痴痴地看着这温馨美满的画面,一刻也舍不得转移视线。
“古汫。”孟教授的声音变得严肃,他看了看只剩下三分之二的沙漏,对古汫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古汫,不管你看到了什么,现在,必须离开,去寻找下一个门。”
古汫的理智告诉他该走了,可是情感却在告诉他,这一刻离开,恐怕永远也无法再现今日的场景。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在这记忆里长醉不醒。
“古汫!”
孟教授的声音变大了,像扩音器一般在古汫的回忆里轰然作响。
“这只是你的记忆,你不能永远沉迷,想想现实中还有人等着你回来!”
古汫浑身一震,眼前不知怎么就出现了李白的身影。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与回忆里的父母一并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笑容明朗。
来。
李白向古汫伸出了手。
古汫握住了那只手,随同李白一起走向门口。
离开前,他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他们还站在那里,幸福地拥抱着,笑着……那么美好。
古汫缓缓地闭上眼睛,转头,走出了这扇门。
“很好,古汫。”孟教授终于松了口气,“现在去寻找下一扇门吧。”
古汫看向李白,李白向他点了点头,率先向前走去。他走过一扇又一扇的门,最终在一扇门前站定了。
古汫也走了过去。
那是一扇关闭了的房门,却没有上锁。古汫伸出手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孟教授,我打不开这扇门。”现实中的古汫,发出梦呓一般的声音。
“用你最大的努力撞开它。”孟教授建议。
古汫点头,他后退几步,运足了力量,猛地冲向了门。
门,在古汫强烈的冲击下开启了。失去了重心的古汫由于惯性一路向前踉跄,数步之后,才看清眼前的景致。
这是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浅葱色的纱窗在微风的拂动下轻轻飞舞,阳光洒进房间,那么暖。树影在窗外轻轻摇曳,小鸟的鸣叫声竟也如此清晰。
这……这是……
古汫怔住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满面笑容的父亲。他笑着,向古汫走了过来。
“爸……”明知道这只是回忆,古汫却仍再一次地沦陷,手,也情不自禁地抬了起来。
父亲,就这样笑着走过来。
古汫颤抖着,理智的城堡轰然崩塌。他快步迎上去,想要拥抱父亲。然而父亲,却径自从古汫的身体穿了过去。
“小懒虫,快起来!”父亲古桥说着,扬起大手拍了拍床上鼓成了一个大包的被子。
“我想再睡一会嘛。”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钻了出来,——是年幼时的古汫。
啊,是了。这不正是古汫那天所做的梦吗?
古汫惊骇地望着这一幕,惊骇地看着古桥一边说着“快点起床,爸爸送你上幼儿园”,一边把小古汫从被窝里“捞”出来,为他换上了衣服。
小时候的自己,竟然这么没用啊?连衣服都要父亲给自己换。
古汫自嘲地笑着,望着为自己更换衣服的父亲脸上那温柔的笑容,自己也禁不住露出了同样的微笑。
“大伯。”
房间的门忽然开了,另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露了出来。
这是……堂姐?
古汫意外极了。
堂姐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家?
“大伯,我今天运动会,你送我去。”这下达命令的语气,确实非古铃莫属。
古汫笑着摇头。
“好,”古桥笑着点头,“我们一起走,送了古汫上幼儿园,直接送你去运动会场。”
“不要,”古铃噘起了嘴巴,“我要你直接送我去运动会。”
“不要!”年幼的古汫生气地大喊,“这是我爸爸,不是你爸爸!”
“你爸爸是我爸爸的哥哥,哥哥必须照顾弟弟。”古铃双手叉在腰间,瞪着眼睛,一副公主殿下本殿的样子,“所以必须送我,必须!”
“必须送我!必须!”古汫也学着古铃的样子喊。
古铃生气地咬着嘴唇,许久,眼圈竟然红了,一秒钟之后,古铃“哇”地大哭了起来。
“都怪我爸!说好陪我参加运动会又要出差,明知道我妈病了还要走!我知道他干嘛去了,我知道他跟谁去,我恨他!恨他!”
啊……是了,古汫想起来了,古铃小的时候脾气很坏,动不动就会像现在这样尖叫着大哭大闹,有时候还会满地打滚,是十分让人头疼的女孩子。但,这是古汫第一次听她提起这个“恨”字。对于年幼的古汫来说,“恨”太重,重到足以让他受到惊吓的地步。
小古汫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全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古桥急忙扶起古铃,把她揽进怀里,柔声安慰:“小铃,你爸爸真的是社里有采访需要出差。大伯陪你去参加运动,好不好?”
说着,他转头对小古汫说:“小汫,我今天送小铃去运动会,你乘大巴去,好不好?晚上爸爸带你们俩去吃批萨,好吗?”
古汫的嘴巴扁了扁,作势便要哭,但最终还是委屈地点了点头。
“小汫真乖,”古桥欣慰地笑着,摸了摸古汫的头,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道,“糟了,我要打电话给校车,免得他们出发了。”
说着,古桥站起身,拿起桌上的座机,拨打了一串电话。
古汫凝望着父亲,他了解父亲,父亲永远都会以最柔和温暖的方式去对待身边的所有人,从不忍心伤害。
他认真地看着父亲,想要记住他的音容笑貌,记住他的每一个动作。他听到父亲对电话那边的人说:“已经出发了?不远吗?可以过来接小汫?不不不,还是不用了,不能麻烦你们……”
听起来,电话那端的人,似乎执意要来接,父亲感动又感激地谢过对方之后,放下电话,替古汫穿上了外套。
是那件蓝色的外套,古汫梦里频繁出现的、童年时的自己所穿的那一件。
事故发生时所穿的那一件。
“不……不要!”
当古桥牵着小古汫的手走出房间的时候,古汫才如梦方醒。他惊叫着,扑上去想要拉住父亲的手,他们,却已经消失不见。
“不要,不要去!不要走!”
古汫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浑然忘记了自己身边驻立着的李白。
所有的门都消失了,古汫的记忆里一片通明。这是一个繁华的路边,车水马龙之间,有轰鸣声响,有汽笛声响,也有人声鼎沸。
父亲和童年的自己都不见了踪影,古汫焦急地四处张望,终于在马路的对面看到了他们的身影。
“爸!”
古汫叫出了声,他躲闪着飞速开过来的车辆,想要快点赶到马路对面,孰料这时一辆黄色的校车一路逆行着停下,小古汫就这样上了校车。
校车!是那辆校车!
古汫疯狂地奔过去,想要阻止那辆车开动,然而这时却有一队自行车车从他的身边飞驰而过,将他拦住了。
“停车!”古汫歇斯底里地大喊,可车子却还是开走了。
古汫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朝着那辆校车挥手,然后渐渐走远。路边,立着禁止转弯的路标,因而那辆校车便不得不一路逆行着开进了旁边的侧道。
“不,不!”
古汫凄厉地叫喊,猛地坐起了身来。
沙漏,已然流尽了。
孟教授安静地坐在古汫的身旁,用饱含同情的目光望着古汫。
古汫剧烈地喘息,眼泪有如决堤之水,簇簇地滑落。
痛,好痛。
古汫紧紧地攥住自己的衣襟,像是受到了重击一般,全身都蜷缩在了一起。冷汗,与泪水一并向下流着,额头亦青筋暴起。
痛,太痛了。痛到让他完全承受不来,古汫痛苦地张着嘴巴,想要呐喊,想要呼救,想要咆哮,发出的,却只是嘶哑的狂吼。
“古汫!”
办公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李白冲了进来。
“古汫,古汫!”
李白从来没有见过古汫的样子,他双手扳住古汫的肩膀,厉声喝道:“你怎么了,古汫?看着我,看着我!清醒点!”
古汫那已然涣散的目光终于看到了李白,他双手紧紧地抓住李白的衣襟,牙关紧咬。
“啊……啊!”
古汫终于大吼出声。
是的,他想起来了,他都想起来了,所有的……一切。
“啊!啊!啊!”
痛苦至极的古汫,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除了嘶吼,只有嘶吼,才能将他经历过的、压抑在他心头的、纠缠在他梦魇的所有痛苦和那段地狱般的经历倾泄而出。
第十一章 谎言的裂隙
不知道古铃是否从小就知道那件事,那件本不该小孩子知道的事,关于她的父亲古峰婚内出轨的事情。但童年的她,把父亲不能如约陪她参加运动会归咎于他的那个龌龊的小秘密而因此大发雷霆。
为了安慰这个小少女,古汫的父亲古桥选择了当天让古汫乘幼儿园校车,而他代替古峰陪古铃参加运动会。
已经开走的校车,为了接园长的儿子,在跟车教师刘思的授意下,载着原本便超出了规定承载人数的孩子们,从街口一路逆行着赶到了古汫家附近,接走了古汫。
悲剧发生,是在校车即将转弯的刹那。刚刚喝过酒的孙为发远远地看到了绿灯,便一脚踩下货车的油门,越过路口的刹那,与逆行而来的校车重重地相撞。
火焰,受伤的孩子们,被卡在座位上无法挣扎出来的古汫,抱着他和另外一个女孩逃出校车的刘思,和蓄着络腮胡子的司机李全,这一切便是在古汫深藏的记忆里,十八年前的那场事故发生的过程,也是让年幼古汫无法释怀的噩梦。
那时候的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每次难得的入睡也都会被噩梦惊吓着醒过来,大哭不止。他开始连续高烧,并出现了昏迷的症状,为了让古汫摆脱这可怕的记忆,古桥和于桐商量一番后决定按照医生的意见,为古汫进行了心理治疗。也就是说,他们用非正常的手段封存了古汫的记忆,并从此绝口不提那场事故的经过。
校车的事故带来了极大的社会影响,不堪舆论重负,古桥决定让于桐出国。古汫只记得于桐在出发前,给了自己一个紧紧的拥抱,便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异国之旅,从此,再没有回来过。
“原来,父亲从不抱怨她的原因,是因为他……他知道她逃避了责任,并且赞同她的作法。”古汫的双手紧攥在一起,努力平静着的声音里有着悲痛欲绝的失望。
再没有什么比幻想破灭更让人绝望的了。古汫一直崇拜并敬佩着的父亲,竟然为了逃避责任而选择让母亲离开。离开了属于他们的家,和本应承担的责任。
“有些人会因为爱而模糊界限。”李白说着,递给了古汫一瓶冰可乐,“你父亲,并不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