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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桌，三个人，六道菜。
菜不少，味道也不错，可惜真正用心品尝食物的，只有古汫一个人。李白吃得慢条斯里，古铃的目光却都系在李白的身上，一直在尝试着找话题。然而李白的回应只是“嗯”和“啊”，古汫则全身心都在吃上，一点都没有帮古铃捧场的觉悟。
古铃见状，用脚尖轻轻地踢了古汫一下。孰料古汫竟没有反应，还十分有眼力价地把脚向旁边挪了挪，继续醉心于吃吃吃。
古铃恨铁不成钢，抬脚，踢中了古汫的小腿。古汫吃疼，禁不住“哎”地叫出了声，抬眼，瞧见古铃递过来的眼色，这才想起自己的肩上的任务，急忙擦了擦嘴巴，努力地想着话题。由于古铃坐得离古汫更近，从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钻进古汫的鼻子，闻上去有几分熟悉。
“姐，你换香水了？”古汫好奇地问。印象中的古铃一向喜欢香奈儿5号，她曾告诉过古汫，香奈儿5号象征着她独立而又一往无前的精神，是她的本命。可是今天，她不仅换了衣服的颜色，也换了唇膏，甚至是香水。
这让古铃变得温柔，但却已经不再像她。
古铃的脸微微地红了一红，然后点头笑道：“对，这是我爸从欧洲出差带回给我的。真是搞笑，一个大男人，突然买什么香水……”
是叔叔？！
古汫的脑海里似有闪电一闪而过，照亮了什么东西，但他却不能够肯定。
或者说，不敢肯定。
“这香水的味道，很特别。”李白忽然说。
古铃的眼睛一亮：“你喜欢这味道？”
李白点了点头。
“甜美、时尚、魅惑，不过，”他顿了顿，直截了当地道，“不适合你。”
古铃脸上的笑容顿时为之冻结，而李白则继续说道：“看得出古小姐的用心，但遗憾的是，我恐怕配不上你的用心。古小姐，我们不合适，你也不必再浪费时间和精力在我身上了。”
“你……”古铃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从小到大，她一向自信洒脱，在感情问题上，也向来都是她拒绝别人的份。这是第一次，她被人拒绝，并且还是用这种直白而冰冷的态度。
古汫也万万没有想到李白竟然会拒绝得这么直接和直白，所谓适合与不适合，不是应该相处以后才知道的事情吗？
他甚至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像个电灯泡一样坐在这儿，堂姐，她会尴尬吧？
古汫紧张地看向古铃。古铃的表情确实有些复杂，大概是努力克制着情绪的原故，她的声音微微地颤抖着，问道：“我能知道为什么吗？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还是我的性格或是职业不符合你的择偶标准？”
“都不是，”李白摇头，他直视着她，用坦诚的目光和坦诚的态度，道，“是取向。”
古铃终于明白了，她笑了，笑得释然又开怀。
“明白了。OK，来干一杯，谢谢你们为我饯行。”古铃又恢复了曾经的古铃，洒脱、豪爽。她说过的，绝不会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她的时间和感情。这才是古铃，拿得起也放得下。
“一路顺风。”
李白这一次，也露出了笑容，明朗有如烈阳的笑容如此耀眼，看得古铃一阵失神。
然而，她到底是古铃，只是淡淡地一笑，与李白碰了碰杯。
“说起来，”古铃说着，望向了古汫，“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小汫这么放松地吃上一顿饭。之前，每次在我家，他都吃得很斯文，很小心，好像多吃一口就给别人添了麻烦似的。”
古汫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暴露了自己的吃货本性，而此前，正如古铃所说，在叔叔古峰家，他一直都很克制。
李白的黑眸，像被融化的石墨，映着古汫羞赧的脸庞，弯成了温暖的弧度。
就是这样的神情。
古铃心里想。
这就是见到所爱之人的神情。
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天底下也只有咳嗽和爱这两件事情是隐藏不住。
古铃笑着将杯中的汽泡水一饮而尽。
他们都开了车，因而谁也没有喝酒。但此时此刻，古铃却格外希望自己饮下的是一杯酒。
“All right，不耽误你们执行任务，我先告辞。”古铃站起身，拿起了包。
“我送你。”古汫急忙站了起来，却被古铃按住了肩膀。
“坐下，好好吃饭。”古铃说着，凑近了古汫的耳畔，“别企图安慰我，我也不需要安慰。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勉强，况且，我也早就知道答案，只是不争取一下，就不是我了。”
她松开古汫，笑着向古汫和李白挥了挥手，大步走出了餐厅。
古汫的心里很难过，但是他知道，让古铃用洒脱的方式离开才是成全她的骄傲。
骄傲的人，总是背对着他人流泪的，不是吗？
“为什么要拒绝？”古汫问李白，“不相处看看，怎么会知道适不适合？”
李白望着古汫，一字，一句地道：“我就是知道不适合，因为我爱的人不是她。”
古汫张了张嘴巴，但李白灼热的视线却让他下意识地保持了沉默。
“哥，你什么时候才能正视你的真心？”
耳畔，忽然响起了安东尼的话，古汫摇了摇头，想要把这句话连同此时心里的涟漪全部从感知里驱逐出去。
他失去了太多，已经……再也不想拥有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砰”地一声巨响，紧接着，响起了接二连三的惊叫声。
“有人被撞了！”坐在门口的用餐客人惊叫着起身，道，“好像是个女的！”
古汫抬起头，向门外看去，隔着玻璃门，只能看到人群在朝着路边涌去。
“那不是！刚才在餐厅用餐的漂亮姐姐吗？”紧贴着窗口的一个小女孩叫道。
什么？
心里，不知怎么就袭上一股不祥的预感，古汫霍然起身冲了出去。
李白也紧随其后。
当古汫推开人群，赫然看到浑身是血的古铃倒在路边，她脚上的粉色高跟鞋已然不知飞到哪里，凌乱的长发已然被血沾湿。
“姐……姐！”
古汫冲上去，他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脑海，以至于视线连同听觉都一并模糊。他忘了要拨打急救电话，也没有听见周围的人在喊“肇事车辆跑了”，更不知道李白已然发动车子追向那辆肇事逃匿的车子。
他只是跪倒在地上，抱着古铃，痛苦地、疯狂地、大声地叫着她的名字。
我明明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何还要夺走我这为数不多的亲人？
为什么！
***
救护车来的时候，古汫已然像一个木偶，失去了一切的知觉。而李白亦在一个十字路口跟丢了那辆肇事车辆，正当他呼叫队里支援之际，时间的指针，已经指向了三点一刻。
“古汫，我们中计了，”救护车刚刚发动，李白的电话便打了过来，“我原本已经让姚军带人在指定地点蹲守，但事实上，王强根本就没有来。”
没有来？
古汫猛然回神，这才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狄俄尼索斯，他一定早就抢先一步劫走了王强，然后为了拖延时间，对无辜的古铃下了手。
古汫紧紧地攥着手机，攥得关节都发出咯吱的声响。
第七章 第五起命案
病房的灯光很冷，古汫的双手也很冷。以至于他开始担心躺在病床上的古铃需不需要多加一床被子。
古铃静静地躺在那里，头上缠着的纱布从额头一直包裹到下巴。
医生说，古铃的头部受到撞击，身体亦多处挫伤，小腿也骨折了，Y.B独家整理
万幸的是没有危及性命。
幸好。
幸好。
古汫想要去握古铃的手，却又怕自己的手冰到她，只是将双手紧攥，以克制心头翻涌的愧疚。
叔叔古峰拍了拍古汫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走。
古汫点了点头，随古峰来到了病房外。
“小汫，你不用觉得内疚，这只是个意外，跟你没有关系。”古峰安慰。
午饭确实是古铃的提议，但地点却是古汫选的。他的本意是方便前去与王强汇合，但万没有想到却因此给古铃带来了伤害。
古汫的痛苦和他神色里的彷徨被古峰看在眼里，他伸出双手，用力地扳住古汫的双肩，直视着他道：“听着，小汫，这不是你的错。我们谁也不能预知未来，明白吗？”
来自亲人的关心和凝视，令古汫的心头涌上暖意，他点了点头，努力不让心头的酸涩流露出来。
“好了，去工作，这里有我和你婶婶呢。”古峰放了心，松开古汫，转身走向病房。
“叔叔！”古汫突然叫住了古峰，但话在嘴边，却说不出口。迟疑几番，终是探询道：“叔叔，你会一直爱着婶婶和堂姐的，是吧？”
古汫对味道敏感，在餐厅里他就已经闻出来了，堂姐古铃身上的香水味道，跟《临安日报》记者王慧的味道一样。
古铃说过，这是古峰从欧洲回来送给她的礼物，但她从来没用过。甜美、时尚、性、感，这是李白对这款香水的评价，也是王慧本人给别人的印象。李白必定已经猜到了古峰和王慧的关系，只是他没有说。
这是何等糊涂的父亲，竟给女儿送了跟情人同款的香水。古汫不愿，也不想承认自己的叔叔是这样的人。
想来，人都自私，都希望自己所爱之人永远不要有黑暗的那一面，不是吗？
古峰怔了怔，继而笑了。
“我确实做过很多错事，不过，以后不会再错了。”说罢，他挥挥手，走进了病房。
古汫望着病房门关闭，方轻轻地吁出一口气，拔通了李白的电话。
“你还好吗？”电话那端的李白声音低沉，背景声音略有些嘈杂。
古汫感觉到了异样：“你在哪里？”
李白迟疑了两秒，终是说道：“现场。”
“现场？犯罪现场？”古汫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他没有猜错，李白现在确实在犯罪现场，第五起命案的现场。
第五起命案的现场，在郊区一所废弃的网吧。
事实上，那正是离王强现在所住地方不远的一处网吧。
让古汫难以相信的是，王强那天根本就没有履行约定，更没有前往约定地点。尽管李白为了堤防王强暗渡陈仓，安排姚军前往约定地点先前守候，并且派刘子涛带人前往王强家的小区楼下驻守。但这一切都没能等来王强，通过小区的监控录像显示，王强的老婆申玉当天凌晨一点就离开了小区，然后再没回来。
也就是说，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警方合作。
从申玉的行为可以推断，申玉是先到了王强的现住所——距离网吧三公里以外的一处平房后，与王强双双遇害的。
犯罪现场十分杂乱，在网吧已经不再受追捧的现在，地处边远的这家网吧已经近五年没有兑出去。网吧的窗户都已经破碎，里面的机器早就不见，桌子破的破、碎的破，一地狼藉。因为无人问津，这里也一度成为一帮熊孩子偷偷抽烟的场所。这次，也是由于熊孩子们爬窗进来，发现了王强夫妇的尸体。
他们吓得屁滚尿流，手里的烟都扔了，连哭带号，连滚带爬地往外跑，直到跑出好远，才有人想起来报警。
亦如每次作案现场的惨烈，王强和申玉的双手都被T型铁尖锥刺穿，双双呈十字型固定在墙上，双腿呈现跪姿。他们全都是被人用铁丝勒住脖颈身亡的，在他们的脚下，用红色的油漆写着：“血债血偿”。落款毫无疑问，是“狄俄尼索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