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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全世界都管不了，就算说出来也没人听，也要把我们知道的全部、统统地说出来，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这就是记者的职责，这就是记者的使命，也是记者之所以存在的意义！”
“你这……连屁都不懂的小子！”张晓光怒吼着，扬起拳头便朝着古汫打了下来。
古汫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第三章 记者的荣光
“我这没有茶，喝点热水吧。”张晓光把两杯热水放在了古汫和李白面前的课桌上。
“谢谢。”古汫拿起水，环顾着这间教室。
教室显然有年头没有粉刷了，斑驳的墙壁已经有墙皮突起，一片一片好似鱼鳞。而靠近窗户周围已然呈现出发霉的黑色。
窗户是木制的，玻璃与窗棂之间的缺口粘着一层又一层的透明胶带。
一切都是破旧的，包括黑板和课桌。
“地方没有补助吗？”李白问。
“能有什么补助，”张晓光笑了，“这里地处边远，能坚持办学就已经不错。一年前，早就有通知让孩子们去到镇里上学，但那样孩子们就太远了。有条件的孩子可以住宿，没条件的就只能辍学。可辍学能做什么呢？没有知识武装头脑开阔眼界，世界就只能越来越小，视野也就只有眼前一隅了。”
他打量着教室，道：“事实上，村里早就把这块地卖给了开发商。【创建和谐家园】的通知已经下来了，我已经跑了很多个地方，希望能为孩子们保住这里。保住这里，就等于为他们争取来了学习的希望……”
古汫静静地看着张晓光，在这双饱经风霜，看透人间冷暖的眼睛里，他看到了那束光。
燃烧着希望的、火一样的光。
“对不起，张老师，刚才我误会你了。”古汫诚心诚意地道歉。
就在刚才，古汫还以为张晓光会一拳砸在自己的脸上，但对方却并没有这么做。
那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地上，拳头没入土中，尽是张晓光心头未放下的愤怒与不甘。
“这不怪你，我本不该自暴自弃。”张晓光笑了笑，道，“你是对的，我是记者，求实求真是我的责任。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吧，我知无不言。”
古汫激动地李李白相望，然后急切地张口：“您能告诉我们，与红阳幼儿园校车事故相关的人员都有谁吗？”
张晓光的目光，攸然深沉了下去。他像是陷入深思般静默了几秒，然后缓缓张了口。
“我以为，再也不会有人提及这个事故了。”
李白的眼中，有精芒一闪。
“为什么这么说？”
“不该死的死了，不该逃的逃了，还能怎么说？”张晓光笑了，那是带着讽刺与悲怆的笑意。
“我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那时的情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张晓光的神色，变得凝重，“我只拍了一张照片，就冲进火里去救人。但火势太大了，根本进不去。好在消防人员很快到了，但那些孩子……”
张晓光说不下去了，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眼睛也逐渐红了。
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会在看到那种景象之后感受到痛苦，可惜……那个人，她没有。
“据您所知，这起事故的责任人是谁？”李白转移了话题。
“除了肇事司机以外，就是逆行超载的司机。不过，根据我的调查，当时是因为一名司机请假，因而造成了两个车的孩子全部挤进一辆校车的情况。”
“那个司机，叫王强吧？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李白问。
“怎么可能会有。”张晓光摇头，事实上，李白也知道问张晓光这个问题是强人所难。不论是在百治通勤公司工作的许某还是张某，他们都没有王强的联络方式。在十八年前，手机还是新鲜玩意儿，电话基本上都存在电话本里。别说当时的电话本找不到，就算找得到，谁又能保证联络方式不会变呢？
毕竟，曾经每家都有的固定电话，也全都被手机所替代了吧。
“不过，我当时有采访过王强。”
“哦？”李白精神为之一振，“在哪里？”
“在间北路的一家烧烤店，”张晓光沉思着，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听王强说，那是他表哥开的烧烤店，就在间北路和全安路交口，叫‘新真烧烤’。”
“好。”李白点了点头，古汫也连忙把这个名字记在了记事本上。
“有一个叫做王慧的记者，您还有印象吗？”古汫问。
“王慧？当然有。”张晓光的笑容里多了一丝轻蔑，“她是刚刚大学毕业分到社里的实习生，因为这孩子心思活络，思维敏捷，是个可造之材，所以社里就决定由我来带她。当时很多新闻都是我带着她跑的，看这孩子能吃苦，快要出徒的时候，我就 把她的名字署在我的后面，希望她能够成为社里独挡一面的优秀记者。红阳校车事件的跟踪报道才刚刚开始，华北地区便遭遇了洪水，作为首席记者，我被调到现场进行报道。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所有的调查成果全都被王慧拿走署了她的名字，她还因此而被凭为了十佳记者。”
“那你没有就此向报社提出异议吗？”李白皱眉，问。
“提出异议的结果，你不是也看到了吗。”张晓光自嘲地笑，“当年我还年轻，脾气火爆，因为这件事情与报社闹得不可开交，遭到《临安日报》通报批评。我的记者证也被吊销了……”
古汫怔住了。他终于理解，为什么刚才张晓光那么愤怒。任何一个被迫远离梦想的人，都会那样愤怒吧？
“不过，我现在也想通了，”张晓光说，“每天面对这些孩子们，看着他们渴望汲取知识的目光，我就能感受到力量。虽然不再是记者，但我坚持和梦想和希望，一定会在孩子们的身上闪耀。毕竟他们才是真正的未来。”
“您是一个好人，能遇到您这样好的老师，孩子们很幸运。”古汫由衷地说。
“遇见孩子们，我也很幸运。”张晓光笑着说。
“张老师，据您所知，还有没有其他相关的责任人？”李白又问。
张晓光的表情，忽然变得意味深长。
“当然有，幼儿园方的责任是连带的，园长、通勤部长、校车司机，以及肇事司机，哪一个不是造成这场惨剧的刽子手？”
园长于桐，通勤部长范游，校车司机梁超和王强，肇事司机孙为发，以及被误杀的幼师刘思……
这些人，除了于桐的王强，已经全部被狄俄尼索斯所害。
那么狄俄尼索斯接下来要对付的人，就是王强了吗？
“我们走。”李白说着，站起了身来。
古汫点了点头，正要起身，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张晓光：“在那些受伤的孩子或者家长之中，有没有谁是您印象特别深刻的？”
张晓光怔怔地看着古汫，许久，方道：“为什么忽然这么问？这跟你们调查红阳校车事件有什么关系？”
古汫没有说话，而是直视着张晓光的眼睛。
他们同是记者，同样有着敏锐的嗅觉。古汫相信，如果狄俄尼索斯真的就是当年与校车事故相关的人，那么有着职业敏感的张晓光一定会看到他与别人不同的地方。
能做出那样残忍事情的人，必定受到了最为不公的待遇，才能激发出那样的恨意吧？
张晓光的眉，皱了起来。
他细细地思索着，像是在记忆里搜寻着异样的信息，但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
“当年我跟踪采访那些受伤孩子的时候，看到的都是痛苦。失去亲人的痛苦，至爱受伤的痛苦，那些痛苦的分量都是等重的，给我的冲击力也都同样震撼，真的没有让我觉得不对劲的异常。”
没有吗……
古汫的神色暗淡了下去，他点了点头，谢过张晓光便和李白走向门口。
“小古。”张晓光忽然叫住了古汫。
在看到古汫回过头的时候，他微笑着攥起了拳头。
“我相信你会是个好记者，加油。”
古汫笑了，他也攥紧拳头挥了一挥：“我一定会！”
张晓光点头，微笑着目送他们走出教室，许久，笑容才慢慢地收敛。
“罪人横走于世，人间便是地狱。”他说。
“你觉得，王强会不会是犯罪嫌疑人下一个作案对象？”回去的路上，古汫问。
“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像古汫有着敏锐的记者直觉一样，李白对于犯罪也有着刑警特有的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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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就算他不是下一个目标，也一定可以从他那里知道一些有用的信息。”
古汫点了点头。
“给你，吃点东西，我们晚上可能没有时间吃饭了。”李白说着，拉开储物格，拿出了一个甜甜圈。
巧克力味的甜甜圈，上面还洒着花生杏仁碎，被半透明的袋子装着，娇憨中透着可口。古汫认得这个包装，这是现在人气最高的甜品店巴黎花园的至尊甜甜圈，每天只【创建和谐家园】一百个。古汫去排了十次，只有两次能买到，火得不得了。
“你这么忙，怎么有时间买这个？”古汫惊喜地接了过来，。
“我想要买东西，还需要亲自去吗？”这么嚣张的话从李白嘴里说出来，却一点都没有装X的感觉。古汫知道，这是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的原故。
“好香。”古汫深深地吸了吸鼻子，隔着包装袋，古汫都能闻到浓郁的香气。
第四章 与罪恶赛跑
“谢谢。”古汫打开了包装袋。
“你不吃吗？”刚准备咬下去的古汫，忽然意识到李白也没有吃东西，忙问道。
“我有这个。”李白说着，从口袋里拿出巧克力棒，刚要咬，古汫却把甜甜圈递到了他的嘴边。
“咬一口。”他说。
李白先是一怔，紧接着笑了出来：“我如果咬了，就是间接接吻了啊？”
古汫的脸顿时红了。
“不吃拉倒。”古汫说着，就要把手往回缩。李白却在这个时候，咬了下来，圆滚滚的甜甜圈顿时少了二分之一。
“你咬的是一口吗？”古汫的眼睛顿时瞪得圆了，巴黎花园的甜甜圈一向是他的最爱，是可遇不可求的美食，居然就这么着被那家伙咬下去一半了？
“你让我咬，我当然要多咬一点，才对得起你的美意。”李白笑。
“你咬的是一点儿吗？你咬得是一半？！”古汫义愤填膺，李白却笑着打开扭曲，又拿出来了一个扔给古汫。
“早知道你喜欢，买了好几个，后面还有。”说着，他指了指后座。
古汫回头，这才发现警车后座上有一个印有巴黎花园的纸袋，想来，里面装的全是甜甜圈。
“全都是给我的？”古汫惊讶地问。
“不然呢？”李白笑着挑眉，“你不喜欢，我拿走就是。”
“不许拿走！”古汫立刻叫出了声，“我的，都是我的！”
都是你的。
李白笑着点头。
连同我。
***
张晓光告诉古汫和李白的位置，现在是一家面馆，好在老板是个热心人，帮助李白和古汫找房东要来了新店的地址。
两个人马不停蹄赶到指定地点，方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