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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拥抱阳光吧

  相关责任人的名单，目前正在确认中。十八年了，时间上的久远造成了联络方式的艰难，大家昨天几乎一夜没睡，方找到了十余名当年的相关人士，一队的刑警们已经兵分三路，前往相关人士处调查取证。就连李白，也约好了下午见面的人。

  压力与动力齐齐压力的李白，只有靠吃巧克力来续命。在吃到第二十三根的时候，古汫冲进办公室，向他宣读了他梦里的所见。

  “这次，是个女人。”古汫说。

  女人？

  李白怔住了。

  恰在此时，刘子涛从外面跑了进来。

  “李队！有案情！”

  李白霍然起身，直接冲出了会议室，古汫亦跟在李白身后奔向警车。

  “又是狄俄尼索斯吗？”警车上，古汫问。

  “是。”刘子涛点了下头，神色里有说不出的严肃，“这个家伙下手太快，我们来不及阻止，就已经有了第四名被害人，真他M的！”

  不怪刘子涛爆粗口，一起案件，一个被害人，如此残忍的犯罪嫌疑人，足够令人窝火。

  “我们要用比他更快的时间查出来下一个被害者是谁，找到突破口。”姚军亦是怒火中烧。

  李白没有说话，他的沉默和眼中燃烧着的烈火都传递着他此时的愤怒。视侦破案件为唯一使命的他，从警几年以来第一次遭受到如此巨大的挑战，愤怒，恐怕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受。

  而古汫，在忐忑与担忧等种种复杂情愫折磨之下的古汫，已然理不出眼下自己的心情。或许在所有的情绪之中，害怕更多吧……

  怕自己的噩梦成为现实，怕自己梦里出现的那个女人，会是下一个受害者。

  而事实上，不论噩梦是否成真，又一条生命陨落，是铁铮铮的事实。

  狄俄尼索斯再一次举起了他的屠刀。

  位于淮南路静安小区内的便利超市，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小型超市。虽然只有一些酒水和杂货，但因为就开设在小区，方便大家随时补缺采购，因而生意并不坏。

  报案的人是被害者的女儿，母亲每天都早早地去到小超市开门，但今天中午女儿去店里帮忙的时候，却发现店门没有开。她绕到后门，奇怪地发现从超市里流出了大量的酒，进入室内后，在酒架前发现了母亲的尸体。

  酒架上所有的酒都被打落在地，破碎的酒瓶和混合着各种气味与颜色的酒流了满地，与血融合，不论从气息和颜色都令人窒息。

  被害人刘思是一位女性，38岁，她被以最为残忍的方式“栓”在铁制的酒架上，脖颈、手腕和脚踝全都被铁丝缠住，鲜血横流。

  李白戴上手套正欲上前，他的衣襟，却被古汫攥住了。

  “怎么？”李白转头，却见古汫用颤抖的手指向了被害人的脸部。

  “她的脸……”古汫的声音也在颤抖，“我梦到的那个女人，她的眼角就有这样的一个痣……”

  ***

  “怎么是你？”

  “SO？”

  会议室里，坐在大家对面的被害人家属，竟然是悄悄潜进孙为发被害现场拍照的BOB头女孩。

  染成紫色的头发蓬乱，眼睛红肿，脸色苍白，这个女孩，正是第四位被害人刘思的女儿米甜甜。

  亲眼目睹母亲被害的十七岁女孩显然受了很大的伤害，但在面对李白和古汫等人的时候，她摆出的，依然是一副敌对的姿态，就连目光都是充满警惕和攻击性的。

  这神情，令人疑惑。

  “你们是还想教育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米甜甜冷笑着环顾众人，道，“现在你们高兴了？我终于‘感同身受’，感受到亲人被害的痛苦，是吧？呵，告诉你们，我一点，都不在乎！”

  这张年轻而叛逆的脸上，果真就做出了一个蛮不在乎的表情。

  “真的不在乎吗？”李白问，“从此以后，你就再也没有母亲了。”

  向来说话直戳人肺管的李白，绝对是一秒惹人炸毛的存在。但这一次，米甜甜却没有炸，她的唇颤抖了一下。明明可以看出她的眼圈红了，但女孩却依旧嘴硬地道：“当然，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

  “哦？”又是明明已经嗅到异样气息，却仍然假装不在意的样子，李白问道，“因为你的母亲曾犯下了不可被原谅的过错，是吗？”

  “你怎么知道？”

  不论如何想要假装成百毒不侵的大人，最终还是失败，李白漫不经心出口的一句话，直接让米甜甜流露出惊骇——这才是她这个年纪应有的神情与反应。

  “别忘了，我们是警察。”

  说着，李白将一份资料，放在了米甜甜的面前。

  米甜甜翻开资料的同时，李白背起了资料的内容：“刘思，女，38岁，十八年前，曾是红阳幼儿园的幼师。在职期间因校车事故中抛弃学生独自逃生而被吊销教师资格证，婚后育有一女，开了一家小型超市。我说的对吗？”

  “警察就是警察，把我们家底调查得挺清楚，”米甜甜用力把资料一推，便将它推到了李白的面前，“不过，这些写在明面儿上的东西，也不过是我们家情况的四分之一，另外的六分之一，只有我们自己清楚 。”

  “另外的六分之一？”

  提问的，是古汫。

  自从得知刘思就是自己梦里的那个女人后，古汫便如坠冰窖。即便坐在这里，他的血液也是冰凉的。尽管李白事先就让他回家休息，但古汫却坚持旁听。

  “我必须知道刘思的情况，我要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古汫这样对李白说，“如果我真的可以预知下一次的命案，或许我们可以抢在犯罪嫌疑人之前救下被害人！”

  古汫如此坚持，李白亦是第一次遇见疑似“第六感”预知的情况，因而也就默许了古汫的请求。

  他对于刘思的紧张，被米甜甜察觉。她疑惑地看向他，古汫的身上没有锐气，他的谦逊和温和与李白等人格格不入，以至于米甜甜警惕地问道：“你是干嘛的？”

  古汫张了张嘴巴，不待回答，便被李白的一声厉喝打断：“直接回答问题。”

  “那么凶干什么？我又不是犯人！”米甜甜动不动就炸毛的模样，简直跟李白有得一拼，不过，事关母亲被害，她还是选择了合作。

  “我母亲当年选择了自己逃生而没有去管那些孩子，被吊销了教师资格证，她受着良心的谴责，生计也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她本以为为就是人生最大的折磨，没想到真正的折磨在后面。”说到这里，米甜甜叹了口气，“媒体的参与把我母亲推到了深渊。他们曝光了我母亲的行为，让她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那些学生更是围着她、辱骂她、质问她。不管我母亲去哪儿，都会被人认出来，他们向她扔东西，骂她不要脸，独自偷生，甚至有些家长会冲上来撕她的衣服，对她进行殴打……我母亲当年还很年轻，二十岁，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常常说当时的那场火，不如烧死的人是她。”

  “于是她早早地嫁了人，嫁给比她大十二岁的男人，生下了我。她的不幸当然延续到了我的身上，我一直没有上幼儿园，直到上小学，母亲才敢让我走出家门。结果你们也能猜到，我被人认了出来，从小就被人欺负，被人骂成是‘落跑教师’的女儿，没有一个人敢跟我做朋友，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敢帮我。”想起曾经痛苦至今的童年，米甜甜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她转头望向李白，问，“警察，我想问问你，你们可以去抓那些残害他人身体的罪人，那摧残他人心灵的呢？”

  李白的唇，紧紧地抿着，他利剑一般的眉，亦锁在一起。

  他终于明白了眼前的这女孩，为什么会有与她年龄不符的戾气和警惕，明白了为什么她动不动就会竖起全身的刺——她没想伤害谁，只是害怕被伤害，仅此而已。

  他无法回答米甜甜的话，对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说“你可以【创建和谐家园】他们”这样的话，都只是敷衍，不是吗？

  当伤害正在发生，或是已经发生的时候，我们应该做的，到底是什么？

  “活在光明里。”

  忽然，古汫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望着米甜甜，一字，一句地说道，“活在光明里，别死在黑暗里。”

  “什么？”包括米甜甜在内的所有人，都朝着古汫看了过去。

  古汫的面容平静，目光温和，他的声音，像冬日的暖阳，有着透明的、温暖的光芒。

  “这世上，谁能一辈子不受伤害？谁又能拒绝受伤？不可能的。”古汫说，“我们能做的，就是带着这些伤痛勇敢地活下去，向着阳光。心灵破碎了的缝隙，正是阳光照进来的地方。”

  米甜甜的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李白静静地望着古汫，他听懂了他话里的含义，听懂了这么多年以来，古汫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一切时的心灵独白。

  他就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吗？

  在每一个痛苦的、孤独的、难过的时刻，在每一个只能靠自己扛过去的时光，在每一个被噩梦纠缠着惊醒后的痛苦时刻……他就用这种温暖的心情去拥抱阳光？

  “喂，仓鼠，”走出会议室，李白忽然叫住了古汫，“去看心理医生吧。”

  “啊？”古汫怔住了。

  “你的梦，到底预示着什么，又是怎么来的，催眠就能知道了吧？”李白说着，忽又像犹豫着什么似的，迟疑半晌，方挤出“我陪你”三个字。

  古汫的表情，柔软了下去。

  “好。”他微笑着点头。

  你的微笑，有阳光的味道，李白很想这样告诉古汫。

  第八章 你真有钱

  李白帮助古汫预约的医生，是国内著名心理学家、X大心理学教授孟曼。由于孟教授正在加拿大讲学，见古汫的时间，就约在了十天之后。

  “谢谢你，李队。”周五晚上收到李白通知他约见时间的古汫，有些感动地微信打过去了一句话。

  “不谢。”

  古汫差不多已经摸清了李白的脾气，只要不是正事，都不值得他浪费哪怕多一个字。因而看到他回的这一句，古汫也就直接把手机扔在一边，爬到床上补觉去了。

  最近他一直在忙，忙着帮姚军查找十八年前关于红阳校车事件的新闻报导，忙着跟李白辗转于寻找当年校车事故的学生们。但由于红阳幼儿园在十八年前的校车事故之后就已经倒闭，想要找到事故学生的联络方式，就先要找到校方的负责人。经历了每天帮忙的日夜，古汫开始感慨做警察并不比记者容易。

  事实上，这世上最简单的人生，就是放弃努力，安于待在舒适区的人吧？比如安东尼。

  安东尼这几天又不知道去哪浪了，从前他起码还给古汫发微信通报一下去向，现在连消息也不发。要不是因为他的一些物品还在家里扔得乱成一团，古汫甚至都觉得他已经滚回到美国去了。

  富二代就是富二代，有钱就可以任性。

  躺在床上的古汫，迷迷糊糊地这样想。

  就在这个时候，门忽然被敲响了。

  “谁呀？”古汫揉着惺忪的睡眼，问。

  “快递。”

  古汫没记得自己买过什么东西，不过，也许是安东尼的？

  他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被窝，走去开门，很意外，快递的收件人是自己。

  是什么东西呢？

  重新关上门，古汫看着眼前的盒子发呆。

  盒子有两个，一大一小。大盒子大约50公分，磨砂质地，有着金色的包边，盒子上方用金色的花体英文写着一个奢侈品牌的名称。

  仅看盒子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价格不菲，更何况还署着那种标志性的品牌名称

  古汫迟疑片刻，将它打开了。

  在看到盒中物件之后，古汫不禁怔住了。

  但见盒子里放着的，是一套西装。西装的面料既轻且薄，微蓝的颜色好似湛蓝的夜空，西装的领子颜色稍深，白色的衬衫采用的是立领设计，既潮又酷，更有几分优雅在其中。

  古汫虽然【创建和谐家园】西装，但仍可以猜到这套西装的价格，那绝不是他能买得起的。

  这东西，到底是哪儿来的？

  “嗡……”

  手机传来了李白的消息：“试试。”

  “试什么？”古汫给李白回了一条信息，“衣服你买的？”

  “嗯。”

  “为什么要送我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