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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檐想起来小时候，他和陆尘同坐在秋千上晃荡。他胆子大，总爱把那摇摆的座椅荡到极致。
“哥，太危险了。”
“你怕呀？”
“怕。”
“别怕，我还能让你掉下来不成？记着，出了啥事有哥罩着。你看爸爸给我起的名字，那个檐嘛，就是一辈子给你挡风遮雨的。”
“这......这话你肯定也跟班里的女孩子说过了！”
“阿尘，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好骗了。”
粉紫色的夕阳渐渐落下去，四条穿着羊毛短袜的瘦腿在半空中踢来踢去。
陆檐忽然听到陆尘有点儿雀跃的嗓音。
“……其实就算你骗我，我也信你。”
“哼哼，你这个样子，以后会吃大亏的。”
“反正吃亏也有你罩着我。我不怕。”
陆檐笑了，用肩膀去撞陆尘的。
“哥。”
“嗯？”
“等我长大了，我要买一栋很大很大的房子。你，我，还有孟菀辛，我们三个人天天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阿尘，你这想法太高级了，她居然同意了吗？”
“我还没跟她说过呢。不过这么好的事，我想不出世界上有谁会拒绝。哥，你会拒绝吗？”
不，他不会。
陆檐捂住脸，泪水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
老天爷，他竟然这么能哭，跟个破落的水龙头似的，开了闸就停不了。
孟菀辛来敲过几次门，她自然啥都不知道，她竟甜甜地唤他陆尘。
陆檐四脚并用地挪到门口，虚弱地用身体的重量抵住那扇木门。
他神经兮兮地咬着手指，虽然那修剪整齐的指尖也没什么可咬的。
“陆尘，你不来睡觉吗？”
他依然记得孟菀辛的声音，人性是如此叵测，陆檐都不晓得为什么要坚守最后一方净土。
何况那净土，根本都不属于他。
陆檐抱着脑袋，他在心中默念三字经，绕来绕去，终究还是意大利风味的。
他最拿手这些歪门邪道的玩意，常年待在亚平宁半岛的陆大少爷，被人逼到无路可退时，就会忍不住冒出来一句Vai Via!
可他这人又怂的要死，他才不舍得对孟菀辛说这句话。
他不想让她滚。
不想。
于是陆檐只能抖着声音对心上人撒谎，他听到孟菀辛挺失落地离开了。
他将耳廓贴在门板上，维持这个姿势，一直等到再也听不到她的动静。
陆檐瘫软下来，他拾起了属于陆尘的睡袍，把它闷在脸上，用力地呼吸着对方的味道。
多年以后，他们真的有了一栋很大很大的房子。
而他们三个，也的确天天都在一起。
酒茶相伴，安暖缱绻。
阿尘，你说的都对。
这么美妙的事，世界上竟有人会拒绝吗？
第16章 披荆斩棘寻到她时，却发现她早就忘了他
不得不说，陆檐的心理建设做得很好，他自我调节的水准亦很高。
乍一看，老神父苦口婆心的劝诫，似乎发挥了十二万分的作用。
然而他左耳进，右耳出，点头如捣蒜......
与其每天都沉浸在背叛兄弟的自责里，陆檐以为若是想要好好活下去，必须做出取舍。
他显然已经踏进死局，快要走投无路了。
日复一日地和孟菀辛朝夕相对，他竟可以控制住日渐繁盛的渴望，没有和她真的发生什么隐藏剧情。
这绝对是个系统大Bug。
陆檐的自制力抵达人生巅峰，但他明白登顶过后的陷落必然会到来。
无非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今年圣诞节，照例是散财童子大行其道的好日子。
往届的新年礼物一般由陆檐亲手包办，他虽看起来不如陆尘靠谱，其实责任心比谁都重。
拜访老谋深算的叔伯们，他送的是加勒比海游轮船票，恭敬地表示这一次船上啥都有，而且她们个个儿都守口如瓶。
面对无心学业的高校新生们，他直接电子转账，笑眯眯地提醒大家，在即将到来的假期里务必安全生产，杜绝情到浓处一发入魂的意外。
全族老幼都很爱陆檐，因为他是个在小事上不讲究底线的人。
他们当然也很怕陆尘，不懂变通的他总学不会退一步海阔天空。
不过，再刚直的英雄，也会在潜移默化下继承逝者的遗志。
兄长桀骜的人格一朝占山为王，貌似假正经的陆尘，好像在弹指之间就开了窍。
远在英国念书的小表弟是首批尝到甜头的家属之一，他火速把红包截屏发给孟菀辛看，连摁五个惊叹号，隔着屏幕都能听到他激烈的嘶吼。
“这压岁钱是老子一年的学费！我准备揣着它去南美洲玩一个月。”
“为啥要去那么野性的地方？”
“陆尘强烈推荐的呗。哈哈，从今往后我只信他的邪！”
在深山里静修的姨母姨夫同样收到了意外之喜。一身长褂的姨夫玉树临风，捻完山羊胡子，犹豫地在快递单上签了字。
这是一对刀剑不入的神雕侠侣，过着男耕女织的超原始生活。
他们住草房，吃粗茶淡饭，大冬天也不肯放弃一双千层底黑棉鞋。陆先生为此确实花了点心思，遇上百年不遇的寒冬，他怕两位大侠冻坏了。
“阿辛，陆尘寄来的羊绒靴真暖和。造型朴素，还特别轻便。”
“......这鞋多少钱你们晓得吗？”
“他说是杂货市场买的。只要三百块，赶上搞促销买一送一呢！”
唉......扯淡哪！陆尘！
这不，有了哥哥的魂魄加持，陆二少爷也可以在越洋电话里自如地谈笑风生了呢。
孟菀辛心情十分复杂。
入冬以后，她的男人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曾经的陆尘四分邪，六分正，不管性格再如何飘忽不定，终究是邪不压正。而现在，他却常常对她展露出那种痞痞的温柔。
或许是一人单挑两只魂的缘故，陆尘不仅越来越八面玲珑，也越来越体贴。
大事小事上，他进退的分寸拿捏地正正好好，有时候光是一个眼神就能教她荡漾地找不着北。
毕竟疏离过后的亲近，总是让人难以招架的。
孟菀辛怀疑，他是被风流大少陆檐教坏了。
就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人果然诚不我欺......
凌晨一点半，孟菀辛满身泡沫仰面靠在四脚浴缸里。之前与陆檐共进的跨年晚餐，她喝了太多红酒，整个人都是晕的。
“小心点，别在里面睡着了。”
男主人敲过虚掩的房门，站在门口隔着一段距离看她。
金属镜架低低地停留在鼻尖上方，挑眉抬眼，他这副道貌岸然的坏孩子表情，看得孟菀辛心脏一抽。
“为什么不过来？”
“我在这里站着就挺好。”
“过来。我又不会吃了你。”
醺醺然的她很没耐心地对他招手，泡沫拂离水面的刹那，他下意识地垂下眼睫，在第一时间别开了视线。
他朝她走过去，然后弯腰坐在浴缸边缘，伸出手试了试水温。
“陆尘，跨年倒数的时候你哥哭了。”
她捉住他的大手，双颊红扑扑的，柔得几乎可以掐出玫瑰汁来。
“我第一次看他哭成那个样子。”
“别担心。他一定是因为太高兴才会哭的。”
“他是吗......？”
“嗯。”
陆檐温和地将她散落的发丝勾拢到耳后去。
他没有撒谎。
他的确是因为幸福到了极点，才会像个傻子一样抱着她哭。
数完三二一，道完新年祝福，陆檐和狗子同步行动，猛地扑过去把眼泪全都蹭在孟菀辛肩上。
她前面挂着低声呜咽的陆大少爷，后面扑着狂摇尾巴的小旺。当真是一幅旷古奇景。
“陆檐，不要哭了。以后每年这个时候，我都陪你倒数。”
她实在是个不懂得如何安慰男人的姑娘，这么一句真心话说出来，对方竟是哭得更凶了。
愧疚，抑郁还有占有欲一并交织着，陆檐无法再假装若无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