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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参加葬礼的众人面面相觑，传闻沈相恨极了佟家，如今看来却好似并非如此。
江心云内心惊慌，一把挽住沈砚黎的胳膊，抹着眼泪道：“砚黎哥，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佟姐姐的死讯，可事已至此，便是再不愿接受，也该让佟姐姐入土为安才是。”
这般说着，眼底却闪过一丝庆幸，看沈砚黎今日这般，若是佟絮影没死，必定是她的最大阻碍。
如今确定了佟絮影的死讯，她终于消除了最大的威胁，可以安心的待在沈砚黎身边了。
可是还没等她高兴太久，沈砚黎却将她推开，她一个不留意，差点摔倒在地。
江心云诧异的看向沈砚黎，却在他的眼中，发现一抹从没有过的冷漠，甚至，那眼神中还透露着些许的恨意。
说起来，这么短的时间内，佟老夫人和佟絮影相继离世，此时的佟府已经再无主事人。
前来吊唁的人，见到沈砚黎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时之间，整个灵堂鸦雀无声。
就在人们感慨沈丞相用情至深时，突然从人群中冒出来一个披麻戴孝的丫鬟，只见她冲到沈砚黎的面前，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巴掌。
“……”眼见那一巴掌直接打在了沈丞相的脸上，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接着便猜测丫鬟的来历。
沈砚黎看着眼前的小丫鬟，眼神也渐渐从迷离转为清醒：“丹蕊……”
原来眼前这个大胆的丫鬟不是别人，正是佟絮影的陪嫁侍女丹蕊。
之间丹蕊怒视着沈砚黎，咬牙切齿的说道：“沈大人今日前来到底是何用意？难道我家小姐走了，沈大人都不肯放过她吗！”
“本官不曾……”
“那沈大人为何今日还要带着这个女人前来吊唁我家小姐？”面对着沈砚黎的辩解，丹蕊指着江心云怒问，“若不是这个女人从中作梗，我家小姐也不会终日郁郁寡欢！”
末了，丹蕊瞪着沈砚黎下了结论：“我看沈大人就是不想让我家小姐安安心心的上路！”
一番话说完，沈砚黎的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眼看着众人把鄙视的目光转向江心云，江心云下意识的凑近沈砚黎，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砚黎哥……”
然而这次，沈砚黎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维护她。
“砚黎哥……”似乎不相信沈砚黎会不理自己，江心云不死心的叫着，却被佟府的下人拖拽着赶出了灵堂。
一时之间，灵堂又恢复了安静。众人看着沈砚黎的眼神变得复杂，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眼看着因为沈砚黎的到来，灵堂变得混乱，佟府管家硬着头皮上前劝道：“烦请沈大人移步，如今虽未找到小姐的尸首，但此事已拖数日，佟府上下势必要为小姐立下衣冠冢，以慰她在天之灵……”
沈砚黎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可一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般，再也挪不动半步，目光怔怔的看着那口棺木，像是自我安慰似的喃喃自语：“佟絮影，看到我这样，你满意了吧……可是，这一切明明都是你自找的……你明明知道我心里有别人，却还要让佟老夫人逼着我沈家娶了你……”
听到他的话，离得近的管家皱起了眉头，虽然他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直觉却告诉他不能再任沈砚黎再这么胡闹下去。
正当管家琢磨着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将他拉下灵堂时，一直默不作声的丹蕊却再次开了口。
“难道这么多年来，丞相当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吗？”
佟家历代皆为武将，一旦有战事更是首当其冲，一百年间人才凋零，传到佟絮影这一辈，她的父母更是英年早逝，只留下她这么一个孤女与祖母相依为命。
沈砚黎第一次见到佟絮影便是在她父母的葬礼上，彼时沈父尚且在世，感念于佟家的铮铮铁骨，特意叮嘱沈砚黎好好照顾佟絮影。
原本也是青梅竹马的情分。
只可惜，在沈砚黎十三岁那年，与江家三郎同时拜在告老还乡的前太子太傅门下，因此自然而然的认识了江三郎的小妹江心云，一来二去，两个年轻人便互相倾心，暗自许下白首誓言。
佟絮影那时虽倾心于沈砚黎，却也知难而退，可谁知江心云却不是个好的。
丹蕊从回忆里抽神，却见沈砚黎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暗道奇怪。
难道他当真不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所以才会那样对待小姐？
仔细组织了一下语言，丹蕊开口：“沈相总说是老夫人逼着您娶了小姐，可您难道不知，当年却是沈家先上门提的亲？”
见沈砚黎没说话，丹蕊便继续开口：“当时小姐虽倾心于你，但也知晓强扭的瓜不甜，因此在知道您喜欢江家小姐后，便再也没有想过要嫁给你。”
“那时老夫人已经在为小姐挑选京中的适龄公子，上门提亲的人家不知凡几，小姐这般才貌，若非嫁了你，如今不知过得有多好。”
丹蕊说着说着，语气里便带上了气闷。
“只是没过多久，有一天老夫人从外面兴匆匆的回来，叫小姐过去。说是沈夫人有意让那个小姐做儿媳妇，直言您喜欢我家小姐，而且十分乐意与佟府结为百年之好。”
“小姐虽然高兴，却也知道这话有疑点，便吩咐奴婢出去打探，这才知晓江家小姐不知何时已经离了京，不知去向，小姐这才答应下来。”
“再后来，沈家便主动派媒人过来，要去了小姐的生辰，合了八字，接下来就正式下聘提了亲，迎了我们小姐过门……”
丹蕊一字一句的回忆着事情的经过，说到最后，她颤着声音责问沈砚黎：“您总说佟府和小姐借着权势逼您娶她，可在我看来，当初小姐嫁给您却是最大的错，满京城不论嫁给谁，也不会年纪轻轻便没了。”
沈砚黎只觉得此前所有的认知都颠覆了，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不该相信这些话。
彼时，他少年得志，往前走是似锦前程，身侧是如花美眷。
可一夕之间，心爱之人却忽然离去，始作俑者是自小ⓨⓑγβ
疼爱的邻家妹妹，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不敢相信自小疼爱的妹妹是这般恶毒的人，加之心中担忧杳无音讯的江心云，所以，尽管成婚后，佟絮影对他温柔体贴，他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她。
如今，多年以来压在心头的那个人突然不在了，沈砚黎却觉得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而心口，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一并抽走，只觉得整个人都空落落的。
然而，丹蕊却在此时，再次送来致命的一击：“丞相可以不信我的话，可有一件事，却是证据确凿的。那就是当年江家小姐的离开，并非任何人胁迫，而是她自己主动的。您总说小姐夺了江小姐进太医院的名额，却不知那时候，是江小姐先作弊偷了题，随后被您父亲，当时的刑部尚书沈大人发现，江小姐知道此事过后沈大人断然不会允许她嫁给您，又唯恐此事被昭告天下，便主动提出，若是能按下不发，便离开京城，再也不见您。”
此话一出，沈砚黎顿时觉得五雷轰顶，再也无法回避事实！
是了，当年江心云不见后，他便去求了父亲寻人，可父亲却却一再摆手，表示江家门风不正，江家女儿并非良配，让他不要再提。
随后便与佟家定了亲，那时他以为是佟老夫人倚老卖老，如今想来，父亲那时对江心云的态度着实不好。
“这一切还是小姐嫁进沈府后，沈大人告知于她的，当时沈大人便知道江小姐并非良善，于是留了一手，将证据尽数保留在刑部，若是大人不信，自去查便是。”
丹蕊说着，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意。
而沈砚黎却是失了所有血色，如何能不信呢，事已至此，丹蕊早已没了骗他的必要，这些年来，他当真没有丝毫的意识吗？不是的，只是他不想知道真相，他固执地将所有错都按在佟家头上，固执地将自己置于受害者的位置。
如今，报应终于来了。
“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沈砚黎近乎崩溃的摇头，“她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解释……”
丹蕊听了，反问道：“丞相扪心自问，好好想一想，您有给过我们小姐解释的机会吗？”
闻听此言，沈砚黎再次愣住。
佟絮影从来没跟他解释过吗？好像也不是。
有好几次，在他以公务繁忙为借口宿在书房时，佟絮影都会送来糕点水果，并且想要同他谈一谈，只可惜，每次他都以各种理由将她打发走。
还有一回，佟絮影来书房找他时，眼圈红红肿肿的，见到他后，开口便说，如果自己对她有什么不满，她同意和离，甚至拿出了已经拟好的和离书。
那时他是怎么做的呢？
那时的他，还没等她说完，便粗暴的将那份和离书撕掉。
在他看来，不论是她的体贴或是眼泪，都只是惺惺作态罢了。
“当初提出两家联姻的是你，如今提出和离的人也是你！随意把别人置于股掌之中，你们佟家未免欺人太甚了！”
他记得他当时就是这样怒不可遏的斥责她。
“就算是要和离，也是我沈家、沈砚黎提出来才是！”
那天，他将他书房里的东西统统砸了个稀巴烂，包括她给他送来的宵夜小吃也未能幸免。在他看来，她根本不是想与他和离，她只是跑来炫耀，以她佟家的势力，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根本不把他看在眼里！
沈砚黎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每多想到一点，心便更痛一点。
听了丹蕊的话，如今再回头看过去发生的事，还有什么不明白呢？只可惜那时的他根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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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次书房大发雷霆以后，佟絮影再也没有提过和离两个字，甚至像那晚的事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的性子变得比之前更加柔顺了，即使他对她百般嘲讽，她也充耳不闻。
然而这一切在沈砚黎看来，只觉得都是她心虚的表现。
“小姐傻傻的以为，只要一心一意的待你，终有一天你会忘记那个人，接受她的好……只可惜，直到她死了，她都没有等到那一天！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才是害她的凶手！”
丹蕊指着沈砚黎冷笑道：“如今一切都如了丞相的愿，丞相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听着丹蕊的话，再联想到这五年来种种事情的前因后果，沈砚黎只觉得喉头一甜，身子猛的歪向一边，吐出一口鲜血来。
现在他都懂了，可是一切却都太晚了。
记忆里那个永远温柔体贴、不会发脾气的女子，如今冷冰冰的躺在悬崖的某个角落，再也不会回来了。
朝廷之上，沈砚黎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听着摄政王在圣上及一众朝臣面前对自己的讽刺，毫无反应，仿佛摄政王口中职责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此时，他只想着快点下朝，好去悬崖那边转转。
距离佟絮影坠崖已经过去了五年，可沈砚黎却仍然不肯放弃对她的寻找。
尤其是事后，看到摄政王毫发无损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更加坚信佟絮影并没有死，而就是这样一个信念，让他坚持找了她五年。
“……依本王之见，沈丞相过去既有治水的经验，不如这次就派他前往南方治理水患！”摄政王对着圣上推荐。
一众朝臣听了他的话，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
谁都知道南方洪水泛滥已有一月有余，朝廷连派了几位大员前去治理均以失败告终，如今摄政王竟推荐沈砚黎前去治理，这实在不是一桩好差事啊。
“好，那朕就派沈爱卿前去南方治理水患，明日便动身启程，希望爱卿不要辜负了朕对你的一片厚望啊！”龙椅上，九五之尊欣然采纳了摄政王的意见。
几个平时与沈砚黎交好的大臣不禁斜眼偷偷看了看他，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朝堂上，大臣们又讨论了几个问题，随后便散了朝。
沈砚黎一个人默默走出大殿，心里盘算着今日要从悬崖左侧下去看看。
身后，几位好友快步追了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安慰安慰他，却发现他的心思根本不在接下来要去治理水患这件事上。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对方，眼神中皆是无奈。
自从五年前，沈砚黎的夫人意外坠崖后，沈砚黎壹扌合家獨βγ
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对任何事都提不起来兴趣。
曾经胸怀大志的他，如今更像是混日子，让一众好友对他颇为可惜。
只是，此时的沈砚黎并没有注意到几位好友同情的眼神。
圣上派他明日启程去南方，一来一回要数月之久，只可惜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再不能按部就班的去悬崖边寻找佟絮影的消息，所以他盘算着回府后要交代管家在他离开的日子里，多派些家丁继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