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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絮影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就咽了回去，当机立断道：“我去。”
只是同时响起的还有另一道声音：“不许！”
只见沈砚黎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面色沉郁。
那医童见状，连忙告退，只剩下夫妻两人面对着面，没有一个人开口。
最终还是佟絮影先打破了僵局，垂眸道：“若是大人无事，妾身便收拾一番回去当值了。”
见佟絮影丝毫没有答应的意思，沈砚黎心中颇为不悦，冷笑道：“佟家世代忠良，到了出了你这么个软骨头，若是你父兄在天有灵，知道你为了一颗丹药去奸佞府上阿谀谄媚，恐怕是死也不能瞑目了。”
字里行间都是对佟絮影的不屑，可佟絮影却丝毫不为所动，双眸清凌凌地与他对视：“这么一颗丹药，却可以救我祖母的命，大人既然不能给我，希望您也不要阻止我自己去取。”
这是佟絮影第一次违抗沈砚黎的意思，也是第一次在沈砚黎发怒的时候率先转身离开。
但她丝毫也不后悔。
第二日佟絮影便去了摄政王府，她对自己的医术有自信，只是没想到原先跟着她的药童变成了江心云。
也万万没想到，江心云竟然敢在摄政王的药里动手脚。
满怀信心的药方，一下子变成了她自己的催命符。
那药刚一入口，摄政王便吐了血。
“不可能。”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王府侍卫，佟絮影心里咯噔一下，赶忙上前把住了摄政王的脉。
燥热伤肺，胃热壅盛，分明是药力过猛导致的。
只可惜摄政王府没有人在乎原因，当即便将两人都送进去刑部大牢。
两人被关在了一处，押送的人刚一走，佟絮影扭头对着江心云便是一记耳光。
“你怎敢！”
江心云捂着脸，冷笑道：“佟御医这是作什么，我都是照着你的方子抓的药，如今王爷不好了，便要将罪责推到我头上不成？”
“为了私人恩怨，便可置他人生命为儿戏，江心云你有什么资格从医？”
“啧。”江心云噗嗤一笑，拍了拍手，“佟御医可真是高尚，可怎么就这么多年了都得不到沈相的心呢？”
说着，忽然凑近佟絮影，低声道：“可惜了，往后你也没机会了，咱们俩必定有一个是要给摄政王赔命的，你猜，一会儿沈相会留下谁？”
佟絮影没想到江心云打的是这个主意，当即扬起手便要扇下去。
只是这一次江心云有了防备，伸手挡住了她的手，反手狠狠一推，将佟絮影推倒在地。
随即看着佟絮影下意识捂住肚子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在她面前蹲下：“你怀孕了。”
“可惜了，这孩子注定要陪你这个娘一起，死在这里了。”
沈砚黎来的很快，几乎是一听到消息便立刻赶了过来，同时来的还有摄政王府的管家王起。
“沈相一来便要将加害王爷的凶手都带走，这可说不过去。”王起漫不经心的挡在沈砚黎面前。
“滚开，本相府上的人，也是你一个奴才可以动的？”
“自是不敢，可如今王爷还未醒，若是沈相将人都接走了，到时候奴才可就没法交代了。”王起故作烦恼的思索了片刻，道，“不若这样，相爷先带走一个，剩下那个，便在狱中给王爷祈福罢。”
说完朝着狱卒摆手示意：“还不快将沈相夫人带出来？”
狱卒开锁进屋，却不知该搀哪位。
两人就站在牢房门口，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被佟絮影和江心云听着。
佟絮影坐在地上，脸上已然慢慢渗出了冷汗，满目狼狈，方才被推倒后，肚子便开始隐隐作痛，此时听到可以出去，连忙朝着狱卒扬了扬手。
只是没等狱卒过来，便听到了沈砚黎清冷的声音：“心云，出来。”
佟絮影看着江心云洋洋得意的神色，刚扬起的手僵在半空，视线越过铁栅栏，直直的看着沈砚黎，只是沈砚黎却没有看她。
“砚黎，我瞧着佟姐姐不大舒服，不若还是先让佟姐姐出去吧。”江心云说着不动神色的露出了自己被打的半边脸。
“这是怎么回事。”
沈砚黎脸色一黑，质问的看向王起，后者戏谑一笑，摆摆手：“沈相可莫要怪错了人。”
“姐姐也是一时气恼。”江心云捂着脸，“不碍事的。”
沈砚黎这才看向角落的佟絮影，狱中光线昏暗，他看了两眼看不真切便挪开了视线。
“罢了，先出去。”
“沈砚黎。”佟絮影忽然开口，艰难的扶着栅栏试图起身，可稍一动弹，腹中便仿佛撕扯般剧烈的痛起来，狠狠地吸了一口冷气，才没有痛呼出声。
缓了许久，才终于在沈砚黎失去耐心前开口：
“我怀孕了。”
“沈砚黎，我怀孕了。”
几人都没有说话，沈砚黎看着满身狼狈的佟絮影，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前，佟家满门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回京城，他随着父亲去佟府祭奠。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佟絮影，那时的佟絮影还不过是个三头身的娃娃，不知怎的一个人跑了出来，摔在泥地里，看见人了也不哭不闹，只瞪着那双清凌凌的眼睛，梗着脖子对他说：“哥哥，他们说我没有爹娘了。”
自打那之后，他便时常去佟府看她，两人也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可同样是这双眼睛，前一日还天真无邪地与心云交好，后一日便夺了心云的名额。
沈砚黎忽的回过神来，再看那双眸子，便多了几分厌恶：“你以为本相还会信你？”
说罢便带着江心云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佟絮影一瞬间便失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瘫软在阴冷的地上，再也直不起来腰。
没过多久，外头传来了脚步声，沉重的牢门被缓缓打开。
佟絮影心中升起了希望，抬头却发现是狱卒。
“别看了，还以为沈相会回来呢？”那狱卒啐了一声，一步一步靠近佟絮影，“可惜了，我瞧着你长得可比方才那个好看多了，也亏得沈相硬的下心。”
“你想做什么？”佟絮影一惊，下意识护着肚子往身后的墙上靠了靠。
“沈相说了，既然这双手这么喜欢【创建和谐家园】，不如便废了。”
“不可能。”佟絮影自认了解沈砚黎，即便他再恨自己，也不会这般对她。
只可惜，狱卒并没有给她细想的时间，下一刻便利落地用单手抓住了佟絮影的手，死死地摁在地上，另外一只手举起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刃对准了佟絮影的手掌。
“不，”对于一个医者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一双手，佟絮影拼命地挣扎，“便不是沈夫人，我也是佟家的姑娘，你怎敢！”
“佟家？”那狱卒顿了顿，略加思考，随后不屑道，“便是那个满门战死的佟家？连一个男丁都没有，听闻佟老夫人也没几日好活了，佟家的小姐，值几个钱？”
说着便落了刀。
锋利的刀刃从手掌心穿过，鲜血淋漓，尖锐的疼痛瞬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对了，听说还有个孽种？”狱卒ⓨⓑγβ
云淡风轻的对着佟絮影的小腹狠狠地踢了一脚，“沈相让我一并除了。”
“佟大小姐，好自为之吧。”
佟絮影蜷缩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除了疼痛带来的呜咽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
“本官怎么会让你生下孩子呢？若真是有了，便自己差人买了堕胎药灌下去，免得碍了本官的眼。”
沈砚黎那日的话不断地在耳边响起，佟絮影嘴角一扯，嘲笑自己怎么敢，怎么敢试图怀疑他的话，怎么会侥幸的以为沈砚黎会为了孩子选择她。
不知过了多久，手上的血开始慢慢凝固，身上的疼痛也开始逐渐麻木。
当这扇门再次被打开，佟絮影早就没了人样，若非鼻息还在，怎么也看不出来还活着。
便是见惯了各种各种阴私的王起，这会儿也颇有些诧异。
“王爷醒了，吩咐奴才来请佟御医离开，奴才在这儿给您赔罪了。”
佟絮影连眼皮子都没抬分毫，王起站了会儿便离开了。
片刻后，狱中来了大夫。
而另一边，丞相府。
管家急匆匆的进了书房，一见到沈砚黎便焦急问道：“大人，奴才方才听闻夫人眼下在刑部大牢？”
沈砚黎随意应了了一声，又问道：“这几日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管家却没有回答，而是替佟絮影求情道：“夫人如今有孕在身，便是看在小主子的份上，还求相爷网开一面。”
“你说什么？”沈砚黎眉头一拧，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管家这才反应过来，讷讷道：“大人您，不知道？夫人怀孕了啊。”
忽的心中仿佛闪过了一丝刺痛，微弱到像是幻觉。
沈砚黎恍惚了一瞬，随即又撇开那抹微不足道的异常，冷声道：“那又如何？”
“大人，摄政王醒了。”
外头的探子适时的进来禀报。
摄政王醒了，沈砚黎在心中暗暗思忖着这个消息，既然摄政王都醒了，若是佟絮影继续待在刑部，未免有损他的颜面。
沈砚黎没有注意到自己紧紧拧着的眉头在这一刻松了下来，只是放下笔起身朝着外头走去。
管家连忙跟上，吩咐人备马。
两人刚到门口，就瞧见佟絮影一步一步地迎面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耗尽了力气。
“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
佟絮影没有反应，直愣愣的往前走，直到站在沈砚黎跟前，管家见状便自觉退了下去。
两人在相府门口，谁也没有说话。
此时的佟絮影身上还穿着几日前的衣裳，又脏又乱，上头还沾染着未干的血迹，发髻凌乱，脸色苍白的不像话。
沈砚黎从未见过这样的佟絮影，仿佛下一刻便会倒下，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心口便隐约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疼。
即便他再恨这个女人，她如今也顶着丞相夫人的名头，刑部怎敢！
越是想着，沈砚黎心中的烦躁便越是克制不住，说起话来便愈发的不饶人：“怎么？佟老夫人竟然任由你待够了这些日子？看来果真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可事实上，佟絮影最怕的便是被祖母知道，因此压根没有派人去求祖母。
她仰起头，看向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男人，似乎自从两人相识起，她便永远都是那个仰望的人，佟絮影抿了抿干裂的唇瓣，却没有否认。
“沈砚黎，你知道吗，我以后再也不能拿针了。”
“怎么，你这是在责怪本官当日没有救你？”沈砚黎早就看见了她手上缠的白布，讥讽道，“若非你不自量力，又如何会落得这般下场，还牵连了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