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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B独家】予我渡北川-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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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会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环境还行,很安静。”

      陈予森没有正面答应她,突然开口:“阿姨。”

      “啊?什么?你叫我什么?”北丢有些愣怔,让他叫阿姨不过是戏谑之言,怎么能当真?况且话题突然转到这个称谓,也的确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没带钱。”陈予森冲面条努了努嘴。

      陈予森你个大浑蛋,北丢心想,用得着我就叫我阿姨。

      她心里这么想,却还是老老实实地付了钱。

      陈予森狡黠的样子,她记了许多年。

      后来离开清远四五年,她也曾回去过一次。清水街翻修,建了地下美食广场,原本沿街的店铺全部改建成高高的写字楼,辗转几条巷子,却怎么也找不到这家鱼汤面。

      北丢那时候走在路上,路过每一个站台,都进去坐一会儿,她想要是能再看到陈予森该多好,她攒了点钱,这次请他吃面可以加一个卤蛋。

      05

      北丢说的这个地方在龙王山。

      龙王山原本便没有龙王,内陆城市,只有一条莲花江,就算是河流分支都少之又少,更别提海。

      几百年前,有场持续很久的干旱不幸降临,天上不下一滴雨,家家户户的井都干涸了。实在没办法,整个清远闹翻天,便去后山凿山取水。

      山上树木多,根须旺盛最易储水,山高百米,从山凹往下凿,开了一百多米,竟真的凿出

      一点水迹。那个年代的炸药还不像现在这般威力巨大,更无法管控开山的范围和规模,几包炸药扔进去,众人散开,等烟雾散去,便留下一个巨坑,泉水涌出,清远好歹是得救了。

      后来的人为了纪念,便给这山取名龙王山,顺着巨坑的坡道筑了一条龙。那坑现在还在,维护良好,竟形成了独特的自然风貌,遮风避雨,洞口开阔,一线光泻下来,竟形成一个开阔干燥而又亮堂的场所。即便是大雨倾盆,也未曾淹到那里去过。

      北丢知道那个地方,是因为有一次她偷偷挪用乞讨到的钱财买了一枚发卡,被爹爹发现。

      爹爹大发雷霆,咬牙切齿地道:“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我把你们拉扯大,现在就会学着藏私,以后还得了?”

      他的鞭子狠狠地抽在她身上,痛倒是其次,只是知道今晚是注定没地方待了。

      她被赶出院子,一个人在小城里游荡。

      夜晚的小城很安静,在路上走半个时辰都很难见到一个人。

      路灯下抱着电线杆狂吐的醉汉,还有收摊的夜宵摊主,偶有自行车的【创建和谐家园】响起,都让她心中又惊又乱。这城市不大,但也不小,却没有一个地方能够收容她。

      走了很久,她突然觉得背后有一阵脚步声,她有些慌张,便加快步伐,后面的脚步声也随之加快。黑夜最怕遇邪魔鬼祟,她弯腰捡起一块石子向暗处丢去。

      “哎哟。”是山落的声音

      。

      他委屈地从暗处走出来,捂着额头揉了又揉:“我担心你一个人,就偷偷跑了出来。”

      山落也不叫痛,突然对北丢说:“北丢,走,我知道有个地方,你今晚可以住在那里。”

      那个地方,便是龙王山。

      那时正值盛夏,月朗星稀,天空无云,从龙王井口望着天空,还偶尔能看到萤火虫飞过,微风通过洞口往山坳吹。

      呼呼的风声里,北丢听见山落说:“小丢,我要是有个家该多好啊。”

      “不了。”陈予森收拾好背包,看了一下手表,时间快到下课的点,“在站台看书也还行,我平时偶尔会去学校的体育休息室。”

      “喂,陈予森,你还真是翻脸比翻书快啊。”

      少年从方才的嬉闹瞬间变回冷漠,表情清冷,如同寺庙中神情肃穆、不苟言笑的佛像,一双眼眸看不到底,北丢甚至有种错觉,刚刚那片刻自己面前的不是陈予森,陈予森怎么会笑,又怎么会跟自己开玩笑?自己定是被大雨淋昏了脑袋,看错了。

      她心里这么想着,脚下一个踉跄,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便往前摔去。

      迷迷糊糊中,她似看到一个人影大步冲来,托着自己的腰背,她以为是陈予森,便揪了揪他的衣角。

      她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黑透了。

      床上是熟悉的老旧牡丹花床单被套,周遭的布局正是陈予森家的格局。陈予森和顾素瑛都在,他们看她醒来,立刻想走上前,

      只见一个黑影猛地冲了过来,是山落。

      他衣服湿透,头发长久不洗都纠到了一块,满眼的担忧。

      “让你跟我一同回去,你偏要一个人先走。”他埋怨道,“现在可好,淋雨受了凉,瞧瞧你额头烫的。”

      陈予森冷声道:“既然没事,那你快带她回去吧。”说罢转身走出了房门。

      顾素瑛连连道歉:“他就是这样,刀子嘴,小丢你别怨他。”

      回去的路上,山落突然止步。

      他轻声问:“北丢,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家伙?”

      喜欢?这个词语响在北丢耳际,咀嚼半晌,她才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北丢乞讨的广场附近有一块巨大的LED显示屏,成日除了播新闻,便是八点档的剧集。北丢也曾追过几集剧,看了一会儿便哈哈大笑,她对山落说,山落你看电视里的那些人傻不傻啊,怎么就一下子痴情忘我了,连命都不要了。

      世界上哪有什么事比吃饱饭重要,这件事重要到成了她生活的全部,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人,也并不知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所以这样说来,她对陈予森不过是好奇罢了,好奇这个时而冷漠、时而温暖的少年到底藏着怎样一颗灵魂,好奇他的一切,想要去了解他的世界。

      好奇怎么会是喜欢呢?

      “才没有,你想什么呢。”北丢矢口否认。

      那时候的北丢从未想过。

      大千世界,花鸟鱼虫,走兽飞禽,山木江湖

      ,世界万物千奇百怪,无数谜团未曾解开,她不曾对这些中的任何东西产生好奇,偏偏对陈予森产生了探知欲。

      她也不知道,那日山落丢下碗碟,连地巾都没来得及捡拾,便跟在了她的身后。山落看到少女冲入了雨帘的狼狈,亦看到她一头扎进便利店,看见她轻快地跳步,看见她伸手抓住了陈予森的胳膊。

      他一言不发,静静地跟在北丢身后。少女向来粗心,总是做一些蠢事,他担忧她一不留神扭了脚,又害怕雨太大她落入缺盖儿的窨井。这些似乎成了他多年的习惯,陪在她身后,小心跟随,成了一种本能。

      这种本能源自多年之前。那个羊角辫女孩死后不久,北丢也不见了,爹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在饮酒吃晚茶,他举起酒杯的手悬在半空,愣了一下,旋即说道:“算啦算啦,都是命。”山落吓得慌了神,立刻冲了出去。他们那时在山城乞讨,山城的路很颠簸,走个几千米便会脚踝酸痛,他竟独自找了一整夜,一面找一面啜泣,路边的行人只见到一个不过十岁的少年,揉着红红的眼,找遍整条小街。

      找到北丢时,她已经在窨井里睡着了。几日前山城大雨,街边的居民便把井盖打开排掉路边积水,却未想少女一脚踩空,便掉了进去。晚上行人稀少,她叫唤了几声没人应答,便干脆躺在井底呼呼大睡。

      山落挨家挨户地敲

      门。

      “我妹妹掉进窨井里了,您能帮帮我吗?”

      “求求你,帮帮我,我够不着她。”

      “可不可以帮帮我……”

      被几户人恶言拒绝后,他终于找到愿意帮助他的人。高高壮壮的男人跳进窨井,把少女托起放到地面的时候,山落心想,我以后一定要长得很高很高,要变得更加强壮,这样才能保护北丢。

      北丢被响动吵醒,睡眼惺忪,歪头一看便看到了山落哭肿的眼睛。

      她笑:“爱哭鬼……没羞羞……”

      山落哭得更凶了,一面哭一面吼:“你以后不许乱跑,丢了怎么办,死了怎么办?”

      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把抱住了北丢。

      听说人每隔七年,细胞便会更新一遍,所以七年后你便是一个全新的自己。但山落那时候便坚信,别说细胞更新一遍,便是换颅换心,他也摆脱不了这种叫“担忧”的本能。

      夜色已深。

      山落跟在北丢身后,突然说?:“北丢,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去找他。”

      北丢看着少年关切的眼神,有些心软,莫名想起之前陈予森的疏离,心中不由得有些难过,最后忍不住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第三章 苍山落尽

      01

      北丢答应山落,不再去找陈予森。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答应他不见陈予森,陈予森却找上了门。

      晌午过后,街上人少了不少。午睡的时间,热浪滚滚,温度急速上升,北丢把碗碟和地巾往阴凉地移动了方寸,便靠着街口的老槐树打起盹来。

      早晨乞讨得不错,算是能交了一天的差,下午便可以稍稍松懈一下。

      她刚迷迷糊糊梦见些许食物,便被人踢了一下。

      北丢以为是山落在跟自己逗趣,便猛踢回去,咕哝道:“山落不要闹,你让我睡觉啦。”

      来者没有停止的意思,又踹了她一下。北丢取下挡在眼前的槐树叶,习惯了突然强烈的光线后,眼睛眨了几下,还以为出现了幻觉。

      陈予森站在她面前,表情有些许愠恼。

      他怀里抱了一沓报纸,看北丢醒了过来,便猛地丢出,报纸散落在地上。

      “上面的招工启事,适合你的我都画了圆圈,你有空就多去面试几场。”男生声音冷清。

      “啊?面试?招工?”北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难道就这样乞讨一辈子吗?”

      陈予森之前路过这里一次,是为了给顾素瑛送饭。他上学并不经过这条街,倘若绕着这条街再去学校,路上要耽搁七分多钟,但他每日情愿早起,也要路过这条街。

      女生瘦削黝黑,成日坐在马路对面,臀下垫着方巾,面前摆着破旧的碗碟。她眼睛

      晶亮,通达人情,向来不多费口舌,认准了潜在“对象”方才开口乞讨。陈予森未曾想过那个有些倔强、眼神中带着一丝傲气的少女竟然是个乞丐。

      他心下一怒,想:北丢你可真厉害,不做小偷,便要做乞丐。不劳而获和犯罪又有什么区别!

      高三功课紧张,他每日都要去买份当日的报纸,社会新闻、国家大事尽数分发给身边同学看,仅仅留下招工启事一页,一个电话一个电话打过去,询问招收人员要求,符合北丢的便画上圆圈。这样重复几次,连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

      “我当乞丐怎么了?我又没偷又没抢,谁说不能当乞丐了?”北丢自由江湖跑惯了,按理说是没有自尊的,乞丐若是有自尊,也早就在一次次磕头下跪中磨光了,但不知为什么她在陈予森面前却把自尊看得无比珍贵,尽管脑海中存在星点感动,但转念便是恼怒。

      “未来是个什么东西?陈予森,你可以读书识字,还不是因为你母亲早起贪黑供你上学,我无父无母,我只能这样养活自己。你可以瞧不起我,但你不能瞧不起我们乞丐。陈予森,我告诉你我的未来是怎样的,我要乞讨一辈子,从小乞女变成老乞婆,等我七八十岁老掉牙了,也要到你门口乞讨,你若是好心肠便赏我口饭,你若是不想,便让我饿死在街头也与你没有半点瓜葛。”

      陈予森愤愤地丢下

      一句:“好,我不管你!”说着转身便走,一面走一面暗自悔恨,鬼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关心她。

      山落站起身,快走几步来到北丢面前,一把捡起少女面前的报纸,卷折在一起,然后用力地朝着男生的背影砸去,一面砸,一面吼道:“我们不用你假好心!”

      如若这个时候陈予森回头,便会看到北丢突然推开山落冲上前,在车流不息的街道中央捡拾一张一张的报纸。

      可是他没有。

      报纸有十几张,每一张上都画了圈,有些标重点的招工启事旁甚至还写着面试要求,应该如何回答考官的问题,密密麻麻几百字,写在报纸的留白处。北丢识字不多,但看得出少年为了让她看得懂,每个字一笔一画写得工整干净,看着看着她就不知为何突然有些难过。

      来这世间走一遭,北丢从未如此深刻而又直接地感受到难过这种情绪。从小四海为家,她从未在一座城市过久地停留,习惯了离别,也习惯了孤独。在路边日复一日地乞讨,她见过无数张脸庞,经历过无数个故事,见惯了别人的幸福喜悲,她便很少感知到自己与否快乐。贫穷、饥饿和责罚成了她时刻需要担忧的问题,她甚少关注自己的内心,情绪似乎成了日子更迭中最可有可无的东西。可是在这一刻,她真真切切地难过了,难过自己为什么不能像一个普通女孩一般拥有简单的生活,她甚

      至没有资格站起身,和他对视,心平气和而又理所当然地如同朋友般闲聊。

      北丢靠着那棵槐树坐了很久,眼看着夕阳落下龙王山,世界慢慢裹上一层黑纱。身旁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山落往她身边挪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北丢,你饿不饿?”

      北丢回过头,刚巧撞上他的眼睛,他眼睛晶亮,如同夜晚天际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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