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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欺骗自己沈清早就不在人世,秘密已经埋进土里的时候,却收到了那份血液检测记录,他简直惊呆了,他从来没想过那个女人竟然真的把腹中的胎儿生了出来。自
己凭空多出了一个女儿,也就是说,沈清可能根本就没死。他一时间慌了手脚,尽管多年来一直风平浪静,但他总觉得一场风雨在等待着他,要想在风暴来临之前求生,便须努力让风暴不会发生。
那个时候的曹君早已被他“降服”,酒色经历多了,便很少有人能再入他的眼,只是曹君不一样。她比大多数女人聪明,也比大多数人懂得止损,从来不苛求任何名分,只是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他不错的建议。
曹君一面帮他按揉着太阳穴,一面平静地说:“要不要去清远走一趟,把她们都解决掉?”
这句话从这个女人口中说出来的时候,简单又寻常,似乎像是要去杀一只鸡一般简单,但依旧唤起了陆清让心中关于恐惧的所有防备措施,他欣然应允。
此前派往清远的人调查得清清楚楚,自己的女儿和一个中年女人生活在一起,当那声刹车声响起之后,倒在地上的女人竟不是沈清的模样。大概是哪个环节的信息出了问题,北丢寄居在顾素瑛的家中,便被误认为是顾素瑛的女儿,而陆清让因为担心秘密被人知晓,调查时也未说明具体缘由。一环扣一环的误会,让这个劳碌一生、只期待平静生活的女人,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躺在血泊之中,陆清让看了一眼她卑微的模样,没有一丝同情。他不为自己结果了一个无关之人的
生命而后悔,只是担忧自己的未来。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等着那个报应,等到最后,也没等到前来寻仇的沈清,倒是等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他起初还是有一些心软的,而后,剩下的便是恐惧。
沈清也许还没死,而自己的那个所谓的女儿也突然之间从清远消失了。和她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一整个少年乞讨团队,从此杳无音信,无迹可寻。他仓皇地逃离了清远,此后大约三个月的时间,他都需要服用大量安眠药和褪黑素才能安然入睡。
这些年他派出无数人去寻找北丢的下落,想过要斩草除根,彻底铲除隐患,只是找着找着,他便觉得有些荒唐。以他如今的地位,却要被自己的女儿和曾经的恋人所牵制。更加荒唐的是,他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血肉至亲,而他竟想置她们于死地。
搜寻了两个多月后,陆清让突然下令停止搜寻,从今往后便不再找了。曹君并没有阻止他,陆清让做任何事都有他的理由,也许是心软,也许是最后一点良知,也许只是累了,这些都只有陆清让自己知道,而她能做的不过是默默陪在他身边。
陆清让的世界里,残忍是在这个世界上安身立命的必要手段,没有残忍就不可能活下去。但真正要对自己的女儿动手时,他还是有了一丝不舍。一晃八年,他没想到自己和曹君的意见产生了分歧,她倒
是更像八年前的自己,慌张局促。曹君站在他的车前,逼问他:“你打算就这么放弃?你想把我和女儿一起害死吗?”
“北丢也是我的女儿。”陆清让一字一顿地道,“你现在就给那两个人打电话,让他们把北丢和那个男的放了。”
“那我呢?我算什么?”曹君有些恼羞成怒。
你啊。我想想……
大约是无数人生错误之中一个错误的元配件,本应替换掉,但是年久失修的人生但凡剔除这个元配件,便会分崩离析,便用错误的方式维持着系统运行,但你曹君终归只是一个元配件而已。
沈清没有得到他全部的爱,郑良芳也没有。
而曹君自然也不会得到。
这就是陆清让的处世法则。
08
天色已经晚了。
陈予森穿着囚服坐在床上读书,赵夕来看他的时候给他带了很多本书,阅读让他觉得平静。批准逮捕令下来之后,他便觉得浑身轻快,尤其是听说陆清让已经基本交代犯罪事实后,他着实松了一口气。
赵夕给他请了全市最好的律师,NF方面也因资产大增,投资收益良好,基本放弃了更多诉求,但公诉方面的处罚肯定逃避不了,违法犯罪就会受到法律的惩罚,这是他早早便明白的事情。
金钱不过是生命中比较重要的事情【创建和谐家园】别寻常的东西,金钱能让你生活舒服,却不能让你良心安定。他从来不迷恋财富,这么多年来,独自过悬崖峭
壁时他一直谨小慎微,从不让自己被金钱冲昏头脑,也不愿为了权力或者财富低头折腰。有些人经历贫穷,便深知一切财富都是通过诚实的劳动换来的;有些人经历困苦,便迷恋轻而易举得到的舒适。有些人抱怨生活不公,便拼搏奋斗试图逆天改命;有些人则想尽办法钻生活的空子,渐渐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陈予森抬头望了一眼门外,到处都是钢铁铸造的囚笼,但幸好,即便是现在坐在这囚笼之中,他也并不觉得懊悔,也感叹自己尚未变成自己一向讨厌的模样。
年少之时,顾素瑛总是唠叨,不管什么时候,人都要善良,你善良地对待别人,别人也会善良地对待你,如果恰巧遇到坏人,也别怕,生活总会补偿给你的。
他见过世间的恶之后,便常常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但母亲的话他总归是不敢违背的,不管何时何地,都要坚守自己的底线,这便是他多年来所遵循的最后一道红线。
他看过世界百态,一个人如同勇士一般披荆斩棘,直到少女重新闯进了他的世界。
她同八年前一样明媚,只是由那时候的狡黠蠢笨变得温和内敛,但不管怎么变,只要她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便觉得踏实。
平凡的、枯燥的、了无生趣的人生之中,突然增加了一抹色彩,以往灰色的世界的确耐看,而今的五彩斑斓也令他迷恋。他有那么一瞬间甚
至想过,就和她这样一直下去吧,要表白,要牵手,在雨夜之中亲吻她的额头,带她去巴黎,去土耳其,在埃及金字塔前许下一生的诺言。从欧洲的古堡到北极的帐篷,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从今往后就只他和她两个人,他要把过往失去的时光都补偿给她。
但似乎他的心中总有一块地方,是北丢走不进去的。
那个地方空荡荡的,需要仇恨去填补。他不确定自己能够全心全意地爱北丢,也不能保证自己真的就能放下一切而毫不后悔。这大概也是他觉得最亏欠她的地方,真可惜,路过她的青春一场,却自始至终没有给过她对的自己。少年时的心潮澎湃多年之后依然存在,但年少时许下的承诺,却在如今被别的诺言冲垮。
在人群之中,看到她被千夫所指,抱着行李走出NF大门时,他只能怯懦地给山落打电话。他有时候真的很羡慕魏山落,爱得坦坦荡荡,爱得轰轰烈烈,爱得不顾自我。喜欢北丢是他漫长的生命【创建和谐家园】别重要的事,但终究不是全部。
在最后的关头,他终究还是往后退了一步。就连听说山落离世,而她昏倒在医院卧床不起,他也不敢去看她。在医院楼下,他徘徊了许久,终究不敢踏进病房半步。在无数个将要牵手却不曾牵手的瞬间,他都往后退了几步。若论勇敢,他不及山落;若论喜爱北丢的程度,他也并不确
定自己就比山落深。
此刻,狱警走进来,来到他的门前:“陈予森是吧,出来一下,有人来看你。”
他胡子拉碴,跟在狱警身后,往外走去,穿过三扇门,便走到了探监室。防弹玻璃外坐着一个少女,她穿着白色的衣裙,安静地坐在那里。看到陈予森走近,她点了点头,拿起玻璃前挂着的话筒。
“陈予森,你还好吗?”北丢望着面前的男子,声音有些颤抖。
“还不错。”陈予森笑了笑。
“我很好。我找到了新的工作,薪资不高,但是能养活我自己。”北丢轻声说。
郑良芳登门一趟,想邀请她去陆氏工作。陆氏现在混乱至极,薪资也常常发不出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给她提供一份稳定的工作还是可以的。但北丢想了一下还是拒绝了,她笑了笑:“我觉得姓沈挺好,陆这个姓太重了,我不喜欢。”
沈北丢。
从今往后,她想叫这个名字。那个女人她从未见过,却惊讶于对方经历了那么大的伤痛之后还能让自己安然地活在这个世上,她心下是感激的。八年前,爹爹在火光之中递给她的那封信里有着关于她的很多心事。
这位母亲饱受创伤之后,文字依然轻快自在,那些关于孩童的喜欢,关于母亲的关心,都尽数写得美好如初,让人无法相信她竟经历过那些伤害。信封内侧,她写了一行小字,字迹清秀:“孩子,妈妈走了,你
以后一定要好好活着,答应妈妈,永远别去上海。”
北丢曾问过爹爹:“她现在在哪儿?”爹爹沉默不答,只是突然无声地落下泪来。那些所有关于这个叫作“沈清”的女人的秘密,全部埋葬在了八年前的那场大火之中。而她也鬼使神差一般,非要到这个“不能去的地方”找寻母亲的秘密。
说来也是讽刺,两场火都未能烧毁秘密。这个世界上,秘密是永远不会被烧毁的,总有一日,那些隐藏着的秘密会大白于世。
此刻,她坐在陈予森面前,局促、慌张、忐忑、悲伤过后,她还要故作平静。等了八年,她一直想问的问题终于在这一刻脱口而出。
她问:“陈予森,你喜欢过我吗?”
陈予森看了她一眼,想了一会儿,方说道:“喜欢,以前是,现在也是。只是……”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意外地好听。
陈予森盯着北丢,仔细打量了许久:“我很喜欢你,可是我觉得,我大约没有山落那么爱你痴狂。”
北丢心下一个咯噔。原本是不需要问这个问题的,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这份感情似乎背负起了更多人伦道德之外的枷锁,但这个问题藏在心中【创建和谐家园】年,不问出来似乎就没有答案。
幸好,他的答案是喜欢。但这份喜欢呢,若满分是十分,也就只有九点九分,总是差了那么一点,也便是这么一点,让他和自己总是擦肩而过。
只是陈
予森不知道,北丢对陈予森的喜欢是十一分,比满分多出来的那一分,是永远不会后悔和愿意一直坚持下去的等待。
八年等过了,未来的几十年她也是想等的。只是现在得到答案之后,她的心头突然有些空落落的,似乎什么东西没有了,脑海之中竟是另一个人的身影。
台风过境,大风大浪骇人,暴雨冲刷着清水街,老槐树被雷劈到了树杈,魏山落脱下上衣,一把盖在北丢身上,然后冲进雨帘,还不忘回头冲北丢大喊:“小丢你别怕,我去找伞!”
风雨之中的少年愈行愈远,如同记忆一般。
“北丢。”陈予森看着她,突然露出一丝苦笑,“我想过我们的未来。”
这句话是真的,他想过他们的未来,想过有一日能够和她走进教堂,不等神父说完便急忙答应:“我当然愿意。”但是现在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未来。
“对不起。”北丢有些想哭,“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出现,阿姨就不会死,如果不是我的出生,他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一切都怪我。”
“傻瓜,这些怎么能怪你。”陈予森放下了一切戒备。他是个明辨是非的人,一切罪责都有理应承担的人,人生的巨轴之上,我们都是蝼蚁,任由命运摆布,谁都无法预料意外之事。他的恩仇录翻到最后也不会有北丢的名字。现在看到少女哭成泪人,他的心口还是一痛,
这种心痛的感觉似乎隔了许久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他平静了半晌,倏地恢复到往日冷静的模样:“你以后别来了,自己好好生活。”
起身的刹那,感觉一阵眩晕,他努力控制自己,方才没有让北丢看出什么异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呀,陈予森心想,对不起你,喜欢你却一直藏在心底,对不起你,让你这些年受了那么多委屈,对不起你,再次见到你也没有努力抱紧你。
所有的对不起之后,除去懊悔和不甘,便再无别的意图。
少年陈予森坚韧且内敛,不善表达爱意;如今的陈予森老练且成熟,却更加不善表达爱意,以前是羞赧,而今是瞻前顾后。
他颓唐地想,不该再让北丢等下去了,她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北丢走出拘留所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少女,少女的样子很是熟悉,看守的人询问她来看谁,她淡淡地回道:“我来看我妈,她叫曹君。”
北丢快走到车站时,才突然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那个少女。那日在咖啡馆,外面下过一场雨,有个少女上了陈予森的车。
她没想到那个少女竟是曹君的女儿。
人生真是太过奇妙,但奇妙的人生总是让一切毁灭,又让一切展开新的希望。
在办理入职手续之前,她还有一段时间的假。
她买了去清远的车票,辗转要坐好几趟车,抵达清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在民宿办理好入住手续后,她便一
个人去了龙王山。
经历那次绑架之后,她有些心理阴影,对黑夜有着莫名的恐惧,但走在清远的夜路之上,她竟有着说不出的安心。
身后是黑暗的长街,昏黄的路灯一盏又一盏,清远冬日很短,天气虽有些冷,但她感觉比上海要舒服得多。
走在昏黄的路灯之下,北丢突然轻快地跳了起来。她小时候便爱踩自己的影子,那时候走在夜路之上,身后跟着的山落总是不停地说“你慢点走”“你小心点啊”,就像此刻,她一步一跳,似乎能听到有人在自己的身后唠叨。
路上的井盖盖得严严实实,她再也不会失足掉下去。到了龙王山上,四下寂静,山下了无人烟,若是夜深之时,当地的居民是断然不会来这里的,她突然觉得小时候的自己真是胆儿肥,而今到了这里竟然觉得有一点点可怕。
她走进树林,辗转穿过小溪,再走一段山路,便到了龙王山。她在这里睡过太多个晚上,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沿着石梯顺着龙王的脉络走下去,双手拂过石头,石头早已被人摸得异常光滑,忽然她摸到一处凹凸不平的地方。
像是有人在那里写了一行字。
北丢打开手机,往凹凸的地方照去,光线不亮,却也能看清楚那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龙王保佑,北丢平安健康永远快乐,一切苦难都让我承担。”
落款人是山落。
世间有很多伤痛的事,你不
与我说,我也想要替你分担。那些关于爱、关于守护、关于勇敢的心事,都被锁在了八年前夏天的深夜。
那个深夜,少年辗转跑到龙王山,却失望而归。他沿着山路找了一圈又一圈,走到筋疲力尽的时候,在“龙王”的身上刻下了那行字。他不惧因果报应,只要能为她祈福,什么后果他都愿意承担,即使后来在陈家接到北丢之时,他也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她是黑夜也好,白昼也罢,混沌也好,清明也罢,只要是她便都可以。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她是山川也好,河流也罢,艰险也好,坦荡也罢,只要可以他都愿意。
年少时的欢喜,是一生的勇气。
【全文完】
番外 长夜知意
【魏山落篇】
01
北丢在摔进下水井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做噩梦,有时甚至还会说梦话。
她做噩梦的时候,便会疯狂地踢脚。
山落的膝盖被她踢得有些发青,但又不敢叫醒她。老人总说做噩梦时被叫醒,人就会傻掉,他哪里舍得冒这种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