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你现在就过去,你一定要过去。”KTV的走廊里,陆光庭听着母亲的叮嘱。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崩塌了。
“好,我现在就过去。”他沉声道。
北丢拒绝了山落送自己回家的提议,近乎偏执地选择独自走一段路回去。城市越是人气旺,就越是让人在某个瞬间觉得孤单。这些年来,北丢一个人在各座城市辗转,从来没有一座城市像清远一般能够给她家的感觉。她知道自己不过是这大千世界的匆匆过客,从未把上海当作自己的家。就算那日陆清让站在她面前,对她言辞诚恳,她也没有感受到一丝温情。
但城市总会用它的方式,去温暖独行的游子。学校前叮嘱孩子多喝水的家长,车站前送别的情侣,午夜地铁站那群依偎在一起席地而睡的人,这些微小的灵魂构成了整座城市的脉络。
她走进黢黑的巷子,突然听到背后响起一阵急促的步伐声,原以为是山落还跟
在自己后面保护自己,觉得有些好笑。她突然转过身,话尚未说出口,便被人用手帕捂住了脸,对方力气非常大,任凭她怎么挣扎也拿对方没有办法。她看过众多社会新闻,深知过激的行为只会激怒对方,便索性放弃了挣扎。
“你要钱,我可以都给你……”她含含糊糊道,却未想张口不久,便觉得大脑一片混沌。手帕上沾了乙醚,她失去意识前突然听到一声怒吼,而后“乒乓”作响,世界陷入了一片安静。
在汽车的颠簸中,她突然惊醒,周遭黑黢黢一片,空间狭窄,估摸是车的后备厢。她双手被束缚在身后,肩膀都已经麻木了,整个人蜷缩在狭窄的空间之中。她感觉这空间之中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软软的,便用鼻尖触碰那东西,直到碰到对方的鼻子,才恍然明白自己面前还躺着一个人,回忆倒下前的那一声怒吼,大约有了一丝头绪。汽车在高速行驶,路况不太好,不停颠簸,大约是驶离了城市。黑暗之中,她听到不知从哪儿传来的水声,一滴一滴落在车厢之中,直到那黏稠的东西流到她的面前,她的脸上蹭上那些黏稠的东西,才知道竟是血。
刚刚醒过来,她的意识尚且有些模糊,凭借那些残存的记忆,努力回忆倒下前的一瞬间,那一声怒吼到底在喊些什么,努力回想,却始终想不起分毫。
直到车厢门突然打开,她才看
清自己面前躺着的竟然是魏山落。
他眼睛紧闭,像是进入了非常深的睡眠。此刻,他的额头微微渗出血迹。打开车厢门的男人戴着面具,他显然发现北丢醒了,便从口袋里掏出一片手帕,又一次捂住了北丢的口鼻。
陷入昏迷前的那一瞬间,北丢心里还在担忧,山落到底怎么了,他受的伤重不重。但她闭上眼睛,混沌的梦里,梦见的是陈予森,笑着的陈予森,冷静的陈予森,疏离的陈予森,温柔的陈予森。混沌的梦里,她突然号啕大哭:“陈予森,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
平日里再多的迁怒和怨怼,睡梦里也只剩下离别的伤感,她告诉自己,这次被绑架不一定能够活着回去,她可能再也见不到陈予森了。她想了很多,哭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想起魏山落。
忽然,她听得耳际突然传来一声轻唤:“小丢?小丢你还好吗?”
那人声音很轻,唤了好多声,她才从梦魇之中清醒过来。这是一个地下室,没有开灯,周遭有些黑,好在面前的那堵墙上靠近天花板处开了一小扇窗,有月光透过窗户照下来。魏山落斜躺在自己的身旁,离得很近。他看到北丢醒来,似乎长松了一口气,他额头的血迹已经干了,但似乎整个人并不太好,他笑笑:“小丢,你醒了,可真好。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他的用词是“他们”,对方显然不止一个人,
只是北丢始终想不明白谁会和自己结怨。山落咧嘴一笑:“小丢,你别怕,我在这儿。”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莫名地有些懊恼。十几岁时,他也一直这么跟少女说,可每一次都没有办法护她周全。时隔多年,他拔节一般长大,却依旧没有办法保护好她。
黑暗里能够陪在她的身旁,他还是觉得幸运,幸运每一次她落难之际,自己都刚好在场。多年前的落跑,让他负罪至今,这一次,他怎么都不会丢下她。
昨日,北丢跟他说她要独自回去,他便将车停在了路边,也不管会不会被贴条,只是想好好陪她走一段路。他跟得不紧,离得有段距离。直到少女走进黑暗的巷子,他掐着时间算好她到家的点,走进巷子却发现少女被人钳制,黑暗中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刚想冲上前,却被闷头打了一棍。倒下的瞬间,他懊恼极了,他想,全世界的苦痛都给他山落一个人承担好了,北丢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只是这种心思他藏在笑声里,藏在眼泪中,却怎么都不会对她说出口。
屋外没有声音,似乎将他们送到这里的人已经离开了。山落努力蹭着地面,一点一点挪到北丢身旁。北丢愣了一下:“你干吗?你还受着伤。”
“北丢,你告诉我,这些年,你跟什么人结过仇吗?”山落一脸认真。
“似乎没有,就算是小摩擦,也不至于到绑架我的地步吧
。”北丢仔细想了想,她这些年脾性收敛了不少,从不与人结怨。
“如果是为财,对方肯定直接打劫,不至于到绑架的地步。如果你没跟人结怨,那只可能是【创建和谐家园】犯罪满足欲望。”山落说完,又急忙补充道,“你别怕,我们一定能逃出去。我先帮你把绳子咬开,你再帮我解开。”
山落将头转到她身后,在她手踝处轻轻地咬着。绳子系得很紧,是那种粗的尼龙绳,要想凭借牙齿咬断显然有些难度,他尝试用牙齿解开绳索的结,努力了十几分钟后依旧毫无进展。长时间的撕咬,让他面部的肌肉已经有些发酸,额头的伤口微微裂开,又开始渗出血来,但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想放弃。
又过了二十几分钟,绳索终于被咬开了一个豁口。山落有些激动地冲北丢说:“小丢,你用力挣一下试试,看能不能挣开。”北丢的胳膊被束缚到身后已经有一段时间,这个时候已经有些充血麻木,完全使不上力,尝试了几次便放弃了。山落想了想,不能坐以待毙,便努力站起身,他的脚踝也被绳索捆住,只能一蹦一蹦地往地下室的楼梯跳去。楼梯狭窄,通往楼上的阶梯不过数十级,但他一面要压低声音,一面要努力跳上楼,实在有些艰难。他凑到出口的门前,凑近微微敞开的门缝,才发现外面是一个杂物室,杂物室的门旁有一张躺椅,此时一个戴
面具的男人躺在椅子上似乎睡着了。
他冲北丢努努嘴,多年的相处让北丢立马会意,北丢靠在墙壁上借着墙壁的力量方才站起身。他们一起站在门边许久,直到对方的呼噜声接连响起之际,山落方才示意可以出去。山落侧身让北丢走在前面,一切都很顺利,整个房间之中只有一个看守的人。他们顺利地出了门,外面是一片农田,几百米外便是公路,公路上不断有车驶过,只要跳到公路上就有获救的希望。山落示意北丢快走,却未想因为失血过多,眼前突然一黑,他便摔倒在了地上,巨大的响声惊醒了戴面具的男子。
北丢永远忘不了那一幕。旷野之上的昏黄小木屋之中,少年摔倒在地上,却仍毫无畏惧之色,他冲着她大喊:“北丢你快走,北丢你快走啊,你不走,我们俩都不能得救!”男子扑上来,山落一个鲤鱼打挺绊倒了男子,压在了他的身上,而后身后一声一声的惨叫响起,她疯狂地蹦向公路,眼泪止不住地流。她甚至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声巨大的响声,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逃出去。
“北丢你快走,别管我。”她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小,但他似乎下定了决心不管怎样都要喊出来让她听见。
魏山落一口咬住对方的耳朵,对方吃痛之下非常生气,猛地起身抬起他将他狠狠地摔在了地面上。地上
尽是泥土和砂石,身体撞击在石头上的时候,山落丝毫不觉得疼痛,哪怕世界毁灭了也没关系,他此刻唯一担心的就是北丢逃不出去。他挣扎着滚到对方的脚边,用牙齿咬住了对方的小腿。对方见始终摆脱不了魏山落,便索性放弃了追逐北丢,抬起脚拼命地往魏山落身上踩去,一脚又一脚,狠狠地踩在他的身上。起初魏山落还会挣扎扭动,渐渐地便失去了扭动的力气。地上的砂石摩擦着他的皮肤,鲜血浸湿了一小片地面。
即便是这样,还能听见他口中轻声的呢喃:“北丢,你快走啊。北丢,你快走。”
他努力仰起头,往公路方向看去。他什么都不怕,不怕疼,不怕死,只是害怕自己没有能保护好北丢。远方的身影蹦蹦跳跳,渐行渐远之际,他终是缓缓地低下了头。
北丢翻过最后一道栅栏,扑到了公路上,右侧是明晃晃的车灯,她站在路中央蹦跳着,随即失去力气瘫倒在了路中央。被搀扶上车之后,车刚驶出去一两米,她便借着车尾灯看到了车后那个男人的身影,他手里握着匕首,追了许久,终于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等稍稍平静一些,她才看清身旁男子的长相。
“陆……光庭?”北丢有些惊诧。
“你别说话了,我先送你去医院。”陆光庭示意她噤声,却丝毫不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情况紧急,北丢也没有多想,脑子里始
终忘不了山落的身影。她一面啜泣,一面如祥林嫂一般念叨:“你能不能先报警,我朋友还在那儿,我朋友还在那儿。”
陆光庭却一动不动,他死死地盯着前方。无忧无虑的日子过惯了,遇到真正的大风大浪,他竟没有想象中的慌张,此刻他的脑海之中只有母亲的那一句:“光庭,你快点跟过去,千万不能让你爸犯下大错。”
“你爸”两个字甚至让他觉得有些陌生,怎么都无法将平日里慈爱的男子与“绑架失散多年的女儿”联系起来,但真正看到刚才这一幕,他平静了下来。他慢慢降下车窗,外面的风“呼呼”灌进车厢,风中的那一丝寒意让他倍感清醒。
但有时候,他宁愿自己是醉着的。倘若是醉着的,便不用去考虑种种后果,也不用担忧各种琐事,但此刻他不得不努力保持清醒。
接到越洋电话时,教授刚刚睡着,她看到来电显示是MR.CHEN,立刻接通了电话。
“是不是又觉得不舒服了?”教授关切地问。她是陈予森的主治医师,多年来一直治疗陈予森的心理疾病,和这个年轻人相处久了,她莫名对他多了一丝亲切。她至今未婚,没有子女,在她心里,陈予森就像是她自己的孩子。
“我的心结终于要解开了。”电话那头的陈予森似乎有些哽咽。
时间回到那一年奖学金颁发典礼之时,他意气风发地站在领奖台上,
台下黑压压一片,镁光灯打在舞台之上有点刺眼,他不喜欢镁光灯下的感觉,却异常自豪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生活下去。一长串的颁奖人名单之后,一席人走上了舞台,在那群人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日的她换下了猩红色风衣,头发散开披在肩上,她红唇如血,尽管已经隔了好几年,她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陈予森站在舞台之上浑身发抖,他努力握紧拳头,依旧止不住身体的晃动。女人给他颁奖的时候,他听到主持人念道:“感谢上海陆氏集团董事长代表曹小姐。”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暴露什么,浑身紧绷地接过奖金时,对方还温和地说了句:“别紧张,继续加油哦。”
少年陈予森竟在这样的场合中遇到了自己的杀母仇人,他脑海之中瞬间再现了那一日的情景。女人从驾驶室中下车,隔了许久,副驾驶室走出一位男子,正是多年后叱咤上海滩的陆清让。
而此刻的陈予森呢,除了咬紧牙关道谢之外,也别无他法。他那一日几乎把这几年的眼泪都流光了,他懊恼自己的无能,憎恶自己的懦弱,恨不能生吞了那个女人。无奈之外他又无比庆幸,庆幸他终于想起来了。多年前那场大雨中,少年藏在阴影之中,亲眼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倒在血泊中,身体如同僵住一般,一切像是瞬间被按下了定格键。在派出
所做笔录时,他怎么都想不起那两个人的容貌,只是指着“替罪的男子”一遍遍地重复:“不是这个人撞的,不是这个人撞的。”警察一面安抚他的情绪,一面让他描述一下他看到的男女到底长什么样。但那时的他怎么都回忆不起来,信息像是凭空从大脑中抽离了一般,那一小段回忆被蒙上了一层黑纱,记忆中的男女面如鬼魅,他看不清他们的模样。
陈予森一面哭一面扬起嘴角,在被窝中轻声地呢喃:“妈,我找到他们了……”仇恨以那日为期,重新笼罩在他的心中,而后无论他身在何方,始终未曾忘记自己的使命。
为了使命,总归是要牺牲的,他可以牺牲自己的幸福,赌上自己的前途,断送未来的无限可能,这些他都愿意,只是在和少女重逢的那一刻,这种使命感竟有一瞬间动摇了。如果可以,他竟想要平淡地生活下去,从今往后关心早餐和薪资,在茶水煮好之后和她一起坐着喝茶聊天。他为这样的自己感到耻辱,但又从心底期待这样的人生,一面矛盾着,一面痛苦着,他的旧疾便愈加严重。长夜无眠之刻,他脑海里盘旋着刹车声、雨声,那些回忆的声响不停地折磨着他。他每一日都在等待,等待有一天能够亲手摧毁陆家基业,等待有一日能够为自己的母亲讨回公道。
但是仇恨就真的那么永不能忘吗?或者,若是顾
素瑛还活着,是否真的舍得他如此负重前行?谁都不知道。
“森,解开心结的方式,是宽恕自己。”教授轻声安慰道,“我知道你对你的母亲怀着愧疚,你想为她做的事情太多,但你只有真正宽恕了自己,才能彻底地解开心结。我不阻止你做你想做的事,但我恳请你保护好自己,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恳请。”
“我能宽恕很多事,唯独这件事我做不到。”陈予森低声说。
在西海岸吹过多年海风,经历过无数不公的待遇,被白人学生在咖啡里吐过口水,在西雅图的小巷被人围住打劫而后因为拮据一天只吃一餐,短短一个月完成毕业设计被指责抄袭推翻一切设想重新赶新方案,这些委屈他都受过,从未觉得有多可怖。宽恕轻而易举,时间消磨了大部分的创痛,除了那场支零破碎。
07
北丢的手机里存了一张相片——他和山落的唯一一张合照。照片上的少年长相俊秀,眼睛晶亮,像是藏着闪闪发光的宝藏。
有些人活在这个世上,即便不见面,你也会觉得踏实,若是有一天上天让你孱弱,你也有心灵的归宿。有些人离开了,你的世界就像是死了一般。她以前不懂,如今山落离开了,她才突然明白了这个道理。
人生比较残酷的是,不给睿智之人机会,但爱看不成熟的我们浪掷时光。
她被送到医院的时突然昏倒,躺在病床上浑浑噩噩地
睡了很久,其间没有任何人来看过她,只有护士听到响动走了进来。大概是因为受了巨大的惊吓,少女已经昏迷了两日,但生命体征一切正常。护士走进病房的时候,北丢坐在床上,整个人像是失了魂。她一见到护士,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冲了过来:“我的朋友怎么样了?”
她反复问了很多遍,却始终只得到“没有一个叫魏山落的病人入院”的答复。少女不肯相信,冲出了病房。整个医院有十八层楼,她一间病房一间病房地冲进去看,直到最后一间病房的门也被推开。
她蹲在医院长廊上给魏山落打电话,可是不管打多少遍,电话那头都提示已关机。直到她联系到山落就职的学校,才得知了他的下落。
山落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魏家三口人赶到现场的时候,魏母直接昏倒被送进了急救室,魏父强忍着眼泪暗自吃了几颗速效救心丸。魏晃司一个人站在一边,紧紧地咬住嘴唇,直到嘴角渗出血丝,他才发出呜咽的哭声。山落浑身都是伤,大大小小的伤口让他周身布满血迹,被发现时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失去了生命体征。魏晃司从小便自私骄傲,不善表达亲情善意,现在他极度懊悔,后悔没能好好对山落,后悔自己太叛逆调皮。他的身体微微晃动,突然瘫坐在了地上,眼睁睁看着那具盖着白布的躯体被警
方抬上了车。魏家人去学校收拾遗物时,教导处主任突然开口道:“那个女孩醒了。”
魏晃司怒吼道:“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一个人从你的世界凭空消失到底是什么感觉,以前北丢不知道,现在她知道了。
八年前的那场离别后,她尚且心存希望,世界之大,大不过人生的巧合,终有一日他们会再相遇。但如今她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已经失去魏山落了。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就像你的灵魂突然被割裂了一半。病房里没有一位陪护,除了警方来做过两次笔录外,没有任何人来探望她。她仔细翻了翻手机通信录,似乎除了魏山落,就只有那个人她可以打扰。而自己真正可以肆无忌惮打扰的,似乎只有魏山落。
如今,那个全世界对她最好的少年,就这样离开了。
她还记得八年前在老槐树下摇晃着脑袋拼命乞讨的少年的模样,也记得他大口吃着糯米糕时满足的样子,但一夜之间,怎么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呢?
龙王山上,旋转的龙王金身,绿荫之中汩汩冒出的泉水,夏日夜晚漫天的星子,跟在自己身后走了长长夜路的少年,怎么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北丢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捂住脸,哭得眼泪都干了。直到一双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下意识地以为是陈予森,一抬头,才发现是一个不认识的少年。
魏晃司无数次地幻想过自己见到北
丢的时候要做什么。他幻想着冲到北丢面前,双手钳制住北丢的胳膊,拼命地摇晃她的身体:“你还我哥哥,你个扫把星,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哥哥啊!”此刻站在这里,他却不知所措。
“你去见他最后一面吧。”少年声音冷清,忍着喉咙处的呜咽。若不是魏山落被发现时,手掌之下用鲜血写了“北丢,我喜欢你”,他怎么都不会出现在这里。医院的消毒水味道让他想起警察局化验室的味道。哥哥魏山落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拼命要记住的少女,此刻就在他的面前,他憎恶她,他埋怨她,但他又希望这个人可以出现在哥哥的告别仪式上。他想,山落在天之灵,大抵也想见见她吧。
北丢突然抬起头,望着魏晃司:“你是晃司吗?”
“你哥哥经常跟我提起你。”北丢努力保持平静,声音怯怯的,有些害怕地问魏晃司,“你恨我吗?”
“恨。”魏晃司一字一顿地说,“但是,他很喜欢你。”
陆清让看着自己办公室的门被女儿陆舒踹开,少女一脸怒气,她径自拿起桌上的电话机,便冲他的额头砸来。少女眼神冰冷,望着他的模样似有血海深仇。他的脑门被砸得通红,倏地开始冒血。
“就这么对你爸爸?”陆清让不怒反笑。
“你还是人吗?”陆舒看着眼前的男子,竟觉得有些陌生。
绑架的人并未被抓到,倒是陆家兄妹一进家门,
母亲便跪在了他们面前,郑良芳不断乞求他们:“这件事你们千万别说出去。”对于母亲这副模样,陆舒丝毫不觉得心疼,反而有些厌恶。从陆光庭那里得知父亲是绑架北丢和山落的幕后黑手时,她简直不敢相信,得知前因后果后更是觉得父亲不可理喻。眼下,自己的母亲跪在自己的面前为那个人乞求的模样,让她更加心寒。
她过去二十年的人生建设,在这一日顷刻坍塌,但她一点泪都没流,这些日子,要流泪的事情有太多,但万万不能为这些人落泪。
少女的梦有无数个,魏山落是她色彩斑斓的世界中的黑洞,万物皆可被他吞噬,但这一刻,她的梦碎了。
魏山落的追悼会上,陆舒看到了北丢。她站在纪念堂外,徘徊许久不敢踏进一步,一个人蹲在门口呆呆地坐了许久,不知道为什么,陆舒竟有些心疼她。陆舒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还好吗?”
北丢没有抬头。
陆舒补充了一句:“姐姐。”
她能够感受到北丢的身体一僵,过了很久她才放松下来。身后是哭泣声不断的纪念仪式,面前是她多年未曾谋面的情敌姐姐,这一刻,陆舒选择抱紧她,她从身后环住她的身体,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
有那么一刻,她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若是魏山落还在,他也会这么做吧。
若是他还在,即便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也要护北丢
周全。爱是什么,陆舒一直不甚明白。以前她总觉得非他不可,总觉得爱是占有,爱是怯懦,但如今恍然明白,爱是爱他所爱的一切,爱的本质是善良。
可即便明白了,又能怎样呢?魏山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这件事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而言都不算什么,只是对于陆舒,这件事真是顶天严重。你知道那种一个人突然从你的世界消失的感觉吗?你这辈子再也听不到他的消息,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你甚至连想念都需要靠想象。
陆清让看到那份和酒店联盟签订的协议时,方才放下心来。半个小时前,酒店联盟发来电子邮件,恭喜陆氏集团通过招标,只要签订了协议,就可以正式开始备货了。
他一个电话便叫来了秘书曹君。
“是你安排下去的?”陆清让面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