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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没说完被余温打断：“我可以！前辈恬檬都可以赤脚在雪山之巅拍摄，我为什么不行！我可以！”

  工作人员：“……”

  陈颖：“？？”等等，她怎么觉得余温干劲十足的样子，仿佛变了个人？

  文简通过手机壳镜面看到这个世界的一切，也看出陈颖的疑惑，用教导的口吻和她解释：“这就是职场驭人心理，这种心理同斯德哥尔摩效应类似。”

  “？”陈颖一副不太理解的样子。

  文简耐心和她解释说：“简单点解释，受害人被绑匪绑架，他们的生死掌控在绑匪手中。绑匪在他们心中固定的形象是凶残、暴虐。可一旦这个凶残的绑匪给受害人一点甜头，受害人就会感恩戴德，甚至将绑匪的前途当成自己的前途，把绑匪的安危当成自己的安危，对绑匪产生依赖情感、爱上绑匪，这就叫斯德哥尔摩效应。”

  陈颖大概明白，她问：“你的意思是，我和余温的立场即绑匪与受害者立场？我在严厉对待她之后，又给了她一点甜头，因此她才努力工作，对吗？”

  “嗯。”文简轻笑一声，说：“姑娘年龄小，迅速地陷入你所布置的心理陷阱中。但如果是普通职场人士，未必会有这样迅速的效果。”

  “没想到你除了做旅行博主在行，做领导也这么厉害。”陈颖忍不住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夸赞之后问他：“你不仅是旅行博主，私底下也是个商人吧？”

  文简没有否认，点头：“【创建和谐家园】不离十。”

  他没告诉陈颖，他不仅是个商人，曾经也是艾主编和田安的顶头上司。陈颖所在的《文尚风》是中国最大的时尚杂志，同时隶属于文柏集团。

  文简作为集团本部小boss，也是出了名的大魔头。

  早年文简当过兵，退役后进入文柏集团帮母亲处理工作事务。虽然没有挂职，但他的权利堪比集团CEO。文简在公司三年，用过两任助理，现在均在自己的行业有了不错的成就。

  第一任助理，是陈颖现在的顶头上司，主编艾佳。

  这位在文简身边任职满两年后，被文简安排去了《文尚风》担任主编。她工作能力突出，掌握着大把资源。现在已经是中国时尚圈的风云人物，国内明星如果想在时尚圈混，就得捧着她。

  第二任助理，是陈颖现在的竞争对手，田安。

  在文简出事后，田安就被集团总部调任至《文尚风》。她从广告部一点点做起来，加上在文简身边做过事，积攒了不少资源，能力手腕彪悍。在陈颖被免职事件之后，圈内人都说她将会是第二个艾佳。也因此，不少人为了讨好她，而踩低陈颖。

  当然以上这些，陈颖并不知情，外界也只知道文简知名旅行博主的身份。

  *

  拍摄一直持续到下午六点，夕阳没入雪山，将远山白雪烘成一片金色。

  工作营地生起火，便携煤气灶上煮着火锅菜，“咕噜咕噜”地冒着泡，辣香四溢。大家都围着火堆吃火锅，辣得“呼哧呼哧”，即便吹着冷风也热汗直冒。

  松原饿得前胸贴后背，吃得七分饱，才反应过来陈颖不在。她起身扫了一圈，看见陈颖正在山崖边安置相机三脚架。

  她端着盛满火锅粉的一次性碗走过去，咬着筷头问：“颖姐，你干嘛呢？”

  “等天黑，拍照。”

  松原问：“你什么时候爱上摄影了？待会天黑之后，乌漆墨黑，你拍什么呀？”

  “星空。”

  这里是高原雪山，星空银河的可见度绝不比其它地方差。文简的条件是星空，那她就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但凡是星空她都得拍，万一那家伙恰好就喜欢呢？

  天渐渐黑下去。

  陈颖将长焦镜头架在三脚架上，裹了个长羽绒蹲在旁边，等星空上来。松原在外面陪她蹲了一会儿，最后实在冻得不行，回了帐篷。

  八点左右，星辰披满夜空，随着薄纱般的银河拉扯到天际尽头，浩瀚无边。

  一面化妆镜被陈颖插在雪地里，她蹲在地上，双手拢在袖子里，哆哆嗦嗦对镜中的男人说：“看、看见了吗？星空，你就说美、美、美不美吧！”

  夜晚的风一吹，冻得她直哆嗦，上下齿止不住地打颤。

  文简坐在书房里的办公桌前，他穿着一件灰色居家毛衣，露出一小截洁白的衬衣领，打扮居家，又有从职场带出的严肃正派。

  他端起白色小杯，呷了一口里面冒着热气的咖啡，拧着眉头问她：“你在外面蹲了多久？”

  女孩蹲在地上纹丝不动，宛如冻僵。

  她用羽绒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拉上羽绒帽盖住脑袋，又利用围巾遮住唇鼻，只露出一双眯眯眼及一双被覆了白色冰霜的眉毛。

  “两三个小时吧，”她语气里夹带着不耐烦的味道：“你就说美不美吧！赶紧看，看完我好滚回帐篷。”

  “是为了让我看一眼雪山之巅的星空？”男人问她。

  陈颖隔着镜子看着他那杯冒着热气的咖啡，顿时也好想来一杯热牛奶暖身。

  因为她现在，真的要冻死了！

  不等她回话，镜中男人不咸不淡道：“这里星空一般，海拔不够高，星空不够纯粹。”

  为了蹲星空而被冻成冰块的陈颖：“…………”怎么办，她现在有冲回A市把植物人文简捂死的冲动。

  “……妈的。”陈颖忍不住爆粗口。

  第六章：万里晴空雪02

  文简拧眉：“你说什么？”

  陈颖几乎吼出来：“我说我他妈太难了！我上辈子是数学题吧？我怎么这么难？”

  男人听清她压抑之后的怒吼，不咸不淡地宽慰说：“数学题比你简单。”

  “死奸商，你就不能安慰两句？”陈颖冲着镜子翻了个僵硬的白眼。

  文简：“这难道不是安慰？”

  陈颖：“…………”哪有这样安慰人的？

  暴躁如陈颖，当下起身，从雪地里拔出相机回了帐篷。

  由于帐篷里燃着煤炭炉，暖吞吞，她刚进来身体有些反应不及，被冻僵的双脚居然开始一阵胀痛。

  她赶紧脱了登山靴，把脚放在烧红的煤炭上烘烤，打算让身体尽快回暖，结果又遭到镜中人鄙视：“有没有常识？冻僵的双脚应该放冷水浸泡，缓解疼痛。你嫌自己双脚不够残？”

  陈颖看了眼挂在帐篷上的镜子，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一刻不毒舌，是不是都觉得要死了？”

  她收回脚，拉过羽绒被把半截下半身给盖上。

  “我算是认清一个现实。求你帮忙，还不如我继续去求文柏来得靠谱。”陈颖斜睨了一眼镜面方向，耐心已经被这男人给磨得差不多了。

  “现实很残酷。”文简语气冰冷，“你连我都打动不了，还妄想打动我母亲？你和田安比差的不是才华，是能力。你这样的态度，在商业的修罗场，永远是被最先失败的那一个。”

  陈颖努了努嘴角：“……兄弟，”她突然就能和白天的余温有情感共鸣了，这男人的嘴太特么毒了。无形之中，打击人格，钢铁心也变玻璃。

  她尔康手对着镜子：“兄弟，您毒舌的时候温柔点。我要不是有一颗钢铁心，估计得和余温一样哭出来。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让我长点信心？”

  镜中的男人一挑眉：“嗯，满足你。你想听什么好听的话？”

  “夸我，夸我可爱夸我漂亮夸我腿长一米八。”

  “昧着良心，不行。”

  陈颖嘴角一扯：“哪里昧着良心了？我不可爱不漂亮吗？你……”

  “目测你整个人长度都不足一米六，又怎么能做到腿长一米八？”文简扯过办公桌上的一张白纸，又取过钢笔，“唰唰”在白纸上大概画了一下，举给她看：“这样？不觉得很奇怪吗？”

  白纸上是一个小头小身的卡通人，一双长腿占据整张白纸的90%，乍一看不像人，像长颈鹿。

  陈颖嘴角微抽。

  文简绷着一张脸，颇语重心长地对她进行了严肃教育，“腿长一米八，得是什么怪物？秦小姐，你的思想很危险。”

  “我……”陈颖嘴角继续抽，无奈道：“大叔，您是哪个时代的叔叔？梗都不会接的吗？”

  她抬手扶额，打断他说：“不会说好听的话就算了，指望你说好听的话，不如指望长颈鹿的腿长到我身上。”

  文简搁下手中白纸，沉默地看着她。

  感受到男人打探的目光，陈颖抬手一摸面颊，有些局促不安：“你看什么？我是脸没洗干净还是牙齿上有菜？”

  下意识抿唇拿舌尖滚了下牙齿。

  男人严肃地沉默良久，才说：“你们女孩是上帝眷顾的产物，各有各的漂亮法。你虽个子不高，却胜在眉清目秀，面阔圆润。远着看，像团绵软的云。近着看，又像蘸着蜜糖的水汤圆。个子小，却有个高女孩没有的秀丽。所以你看，何必追求一米八的长腿。”

  男人讲这话时表情肃穆，声音却温柔。

  “【创建和谐家园】。”

  认识男人这么久，这是陈颖第一次被他发糖。

  这番语气温柔的彩虹屁，瞬间击中陈颖胸腔那颗红心。

  她拿手捂着胸口部位，一脸惊喜：“我去，你这突如起来又认真的彩虹屁，让我受宠若惊啊。”

  文简眉梢一挑，语气冷淡问她：“那么你觉得，我说的对是不对？”

  她猛地点头：“对对对。”

  陈颖在职场混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她虽然做不到世故，却也见多了世故。

  她很快从男人的糖衣炮弹陷阱里爬出来，点明说：“你这是在用对付余温的那一套，对付我？你这心理战套路可真厉害，差点被你给骗了。”

  被女孩戳穿，文简轻哂一声：“你倒反应迅速。”

  夜已深，荒郊雪山十分静谧。

  睡意上头，陈颖被冻僵的下半身终于回暖，她掀开羽绒被起身下床，取了一块白布，打算去盖上镜子。

  与此同时，镜中的文简已经洗漱结束，习惯性地对镜刮胡渣。即便他凑得很近，却看不见镜面反射的自己，倒是将陈颖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楚。

  陈颖展开白布走过来，却被椅腿绊了下脚踝，整个人朝着镜面摔过去。

  结实的帐篷兜住了她的身体，她整张脸贴在镜面上，疼得好半晌没回过神。

  文简离洗漱镜极近，女孩贴过来的那张【创建和谐家园】小肉脸近在迟尺，质感也非常细腻。

  这距离，像是要接吻。

  这样的近距离，他能闻见女孩发顶飘来的淡淡清香，夹杂着中药味儿。这种味道本不好闻，在融合了她身上的味道后，变得可爱清甜。

  镜中女孩因为疼痛，眼睛瞪得溜圆，漆黑的眼珠子泡在汲满水的眼眶里，呈现出一种可爱的滑稽。文简调侃性地看她，目光却不自觉被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吸引。

  文简仿佛从她泛着水光的眼睛里，看见了浩瀚星辰。顿时，胸腔里像被灌入一种酸甜的水，导致他整颗心都缩得发紧。                                                                                                                                                                                                       

  *

  凌晨4点左右，山里冷风呼啸，开始飘雪。

  帐篷里的炭炉渐渐熄灭，温度也变低。睡梦中的陈颖太阳穴开始炸痛，却始终醒不来，陷入了一个黑暗又令她恐惧的梦中。

  又是这个梦。

  颓垣败壁，末日死城，夕阳坠入死沉废旧的大厦背后，浓郁的霞光将天际厚重的灰云染成血红。

  一枚炸弹将建筑炸的碎末四溅，十几层高楼应声倒塌，烟尘弥漫。

  陈颖睁开眼，四周光线晦暗不明。

  她终于看清自己置身何处，她身处一个昏暗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