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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陆家对你的教养，都喂了狗？”
沈静安站在他面前，垂着头，低眉顺眼，像极了往日受训的模样。
她进沈家那年，他十八岁，比她大四岁。她知道，他不喜欢他，从小就不喜欢，常常冷眼待她，她刚来那些年，没少受过他训斥，那时候，犯了什么错，挨了哪些骂，她早已忘记了，唯一只记得他紧缩的眉，和眼底化不开的厌恶。
见她这副模样，陆霆宇忽而心底竟有些不是滋味，但一想到陆老爷子的离世，想到她身上流着沈万国的血，最后一丝不忍被他彻底剔除。
半响后，他冷着脸，“以后这样的话，我不希望再听见。”
以后？
被这两个字刺到，沈静安发怔，他们之间还会有以后？
喜欢了这么多年，面对他的责难，她终究心有不甘，梗着脖子，像是挑衅。
“你气什么？上次在酒吧门口，我就看见万小姐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我有没有胡说八道，还不……”
话还没说完，迎面被陆霆宇狠狠甩了一巴掌。
他站在她面前，额角青筋突突暴起，眼底一片猩红。
她捂着受伤的脸，嗤嗤地笑了起来。
她说的话都是真的，三个月前，她的确在酒吧门口，看到万晴和一个男人暧昧不清，举止亲密，后来还一起进了酒店。
她和他一起长大，他虽然偶尔教训她，但却从没动过手，这是他第一次打她，为了另一个女人。
“我不同意离婚。”不去看他眼底的厌恶，沈静安压下心痛。
粗暴地拽起她的胳膊，陆霆宇语气沉沉，“为什么不同意？”
沈静安低着头，不说话。
他眼底的不屑，她看得分明。
她的沉默不语，在他的眼中变了味，他厌恶地甩开她。
猛地被甩开，身体不受控地往后倾倒，沈静安下意识松手扶住一侧的沙发。
握着水杯的手失了力，玻璃杯砸碎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站稳，看着一地的水渍和玻璃渣，愣愣地出神，半响后，突然蹲下身收拾。
陆霆宇拧紧眉头，面色阴沉一把把她拽起，“沈静安，你够了！”
她沉默地站着，也不看他，拒绝签字离婚的姿态十足。
“你不过是贪慕虚荣，贪图陆夫人这个位置，又何必摆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陆霆宇冷嗤，浑身散发着寒意。
“我没有。”沈静安尖声否定，她攥紧手心，钻心的疼从掌心传来，却抵不住心底越来越空的失望。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在他眼中，就是这样的人，贪慕虚荣，虚伪至极。
她抬起头，望着他，像是要望进他心底深处。
看着他满脸的不信，她红了眼，一字一顿地开口，“你为什么不信我？”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陆霆宇低笑一声，眸间闪过阴寒，“你身上流着沈万国的血，同样卑劣【创建和谐家园】的血，你扪心自问，你有什么资格值得我相信你？”
他的话让她的目光很快暗淡下去，她松开手，碎玻璃片从掌心滑落，混着血迹跌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大概早疯了
目光触及到她被扎的血肉模糊的掌心，陆霆宇眉心一跳，冷冷地开口，“我看你是疯了。”
从刚刚开始，她手里竟然一直攥着块碎玻璃。
“大概早疯了。”沈静安低低地出声。
她早疯了，明知道他讨厌她，明知道他是南墙。但当年，当他敷衍地拿着戒指套在她手上的那一刻，她却还是哭地稀里哗啦，感动地一塌糊涂，如今，她终于体会到撞了南墙的滋味，头破血流，痛彻心扉。
她刚刚稀里糊涂地攥着块碎玻璃，听见他一张一合地开口责难指控，心口在滴血，掌心不自觉地收紧，细嫩的皮肤被扎破却浑然不知。
望着地上的血渍，沈静安笑了一下，仰起头极认真地问道，“你真想离婚？”
陆霆宇没回答，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似乎带着一丝怜悯。
受不住这种眼神，沈静安蹲下身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书。
陆霆宇站在原地没动，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女人瘦弱的肩膀，两个月不见，她竟然瘦得这样厉害？
沈静安没有注意男人落在她身上异样的视线，她的目光在协议书上停了几秒，而后拾起笔，唰唰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名字，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只不过写完“安”字的最后一笔时，她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抬手摸了把脸，沈静安站起身把协议书递给陆霆宇，脸上强撑着笑容，“恭喜你要当父亲了，这份离婚协议，就当我送你的礼物了。”
她的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陆霆宇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看着摆在他面前，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陆霆宇有一瞬间的恍然，很陌生，很奇怪的感觉。
有一瞬间，客厅安静得似乎能听见彼此心跳的声音，他盯着她，没有伸手接。
打破宁静的是他的手机【创建和谐家园】，陆霆宇偏头接起电话，“小晴，怎么了？”
攥紧手中的协议书，沈静安看着男人对着电话那头，眉头舒展，语气温柔。
一分钟后。
“别急，慢慢说……好，我马上过去。”陆霆宇快速叮嘱了几句，挂了电话，拿起外套就往外面赶。
从头到尾，他没有看沈静安一眼，甚至连她手中的离婚协议书都没来得及拿走。
几分钟后，【创建和谐家园】里传来车辆发动的声响，夹杂着电闪雷鸣的声音。
沈静安突然丢了协议书，猛地跑出门外。
一声刺耳的长声划破天际，陆霆宇踩住刹车。
他看着站在雨中，骤然拦在车前的女人，大吼道，“沈静安，你不要命了？！”
她像是没察觉到他的怒气，湿着身子，慌张地跑到他的车窗边，挥舞着手担忧地说道，“现在雨这么大，根本看不清路，你开车很危险！”
他看着她，目光晦涩，冷冷地开口，“让开。”
“我知道你担心万小姐，但她在医院，有医生护士照看，一时半会儿，不会出事的。反而是你，这样的天气，万一在路上出什么事，你让万小姐怎么办，还有，你们的孩子怎么办？”说到最后，沈静安嗓音近乎沙哑。
陆霆宇看着她，见她浑身被大雨淋得惨兮兮，目光有片刻的失神，万晴来电再次响起，他恢复冷然，“让开。”
沈静安见他一意孤行，跑到车前，张开手臂，闭上眼狠声说道，“你要出去，除非把我撞死！”
陆霆宇抬手摁断手机来电，眸光沉寂，看着大雨滂沱下站着的沈静安，眼底掠过一丝寒意，松了刹车，踩上油门，直接开了出去。
刺眼的车灯照过来，沈静安下意识避开，也就是一瞬间，陆霆宇的车堪堪擦过她，从她身侧开出，扬长而去。
她恍惚站在原地，看着车子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刚刚，如果她没有避开，他是真的会撞上她，为了去见万晴，他竟然真得能做到这种地步……
我说得不对
第二天一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适合离开的好天气。
卧室的门开着，床头柜上放着一份离婚协议书，沈静安安静站在床边，把衣物整理进行李箱。
行李整理完毕，沈静安走出卧室，迎面撞见老仆人张叔，有些惊讶，“张叔您不是休假回老家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张叔没回答她的问题，拉着她的手不安地问道，“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您是不是和少爷吵架了？”
“张叔，我和他已经离婚了。我准备离开B市了，这些年，感谢您对我一直以来的照顾。”沈静安语气里带着歉意，眼前的老人是真心待她好，事情发生得突然，她都没来得及和他好好道别。
闻言，张叔表情陷入怔愣，显然被他们离婚的消息惊到，只喃喃自语道，“都怪我，要是我早点回来就不一样了，都怪我啊！”
“不关您的事儿，是我和他没缘分，现在离了也好。”沈静安安抚着说道。
“不，小姐，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回来迟了，少爷一定不会和您离婚的。”张叔语气里透着浓烈的自责。
张叔的这幅模样，让沈静安很快意识到不对，说道，“张叔，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不是回老家了吗？”
叹了口气，张叔把手中的文件递给她，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姐，这些天我并没有回老家，而是受陆老爷子临终所托，去公证这份遗嘱文件，罢了，您先看看吧，等看完您就知道我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说完，张叔留下文件，转身下楼离去。
一个小时后。
沈静安从房间里出来，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
下楼路过客厅时，看见张叔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冲他笑了笑，低笑着出声，“张叔还得麻烦您把楼下的行李重新搬回卧室了。”
闻言，张叔脸上闪过惊喜，连声应了几声好字。
望着屋外的好天气，沈静安攥紧手中的离婚协议书，大步朝外面走了出去。
……
普华会计事务所。
“你来这里干什么？”陆霆宇盯着桌上厚厚的财务表，手里拿着笔，签字的动作没停，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半响，得不到回答，他搁下笔，看着突然出现在他办公室的女人，同样的面容，他却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沈静安走过去，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看着他，淡淡地开口，“万小姐昨晚没事吧？”
陆霆宇挑眉，这女人一大早赶过来，就是为了问万晴的情况？
“看样子，她应该没多大问题。”沈静安似笑非笑，语气微讽，“你昨晚火急火燎地离开，幸亏在路上没有出事，不然，万小姐可真没地方哭去了。”
万晴这人，她这段时间没少打交道，知晓她不是省油的灯，昨晚闹着让他赶回医院，不过是怕他留在别墅，使了些女人的小手段，。
只是万晴不该拿他的安全开玩笑，他也不该明知她没什么事儿，还不顾性命地开车离开。
看着他青筋跳起的模样，她心下有了几分快慰，无辜地反问，“我说得不对？”
“沈静安！”男人薄怒的声音骤然响起。
只要你别后悔
陆霆宇绷着脸，冷眸散发着寒意，盯着对面的女人。
他动怒了。
一提到万晴，他的情绪就会失控，能左右他的，从来就只有一个万晴而已，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沈静安心下苦笑，尖锐的情绪很快被她隐藏下去。
她看着对面的男人，眼底已经没有了起伏，平静地开口，“我有话和你说。”
明显感受到她的变化，陆霆宇眉头微微拧紧。
“我不同意离婚，昨天我们的谈话作废。”沈静安端坐在椅子上，眼神平静地落在陆霆宇身上。
她说完，空气似乎都静了下来。
陆霆宇眼神不屑地上下打量她，良久，嗤笑一声，“说吧，想要什么，钱还是公司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