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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黑皮衣的顾伟业和跟在后面的杨欣面面相觑,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
“小姑娘你叫谁爸呢!神经病!杨欣,快点!”顾伟业绕过陶醉,径直往前。
陶醉闭紧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号啕:“爸!你不能不要我啊!顾冬阳是你孩子,可我也是你孩子啊!你说了今天回家给我过生日的!我妈还在等着你呢!”
“她说的是真的吗?”杨欣脸色惨白,嘴唇哆嗦。顾伟业做生意,酒桌饭局之后总爱拈花惹草,杨欣为这事已经不知道跟他吵过多少次了。
现如今一个跟她儿子一样大的姑娘活生生站在她眼前,自己的儿子又在楼顶想【创建和谐家园】,还没等顾伟业否认,一阵寒风刮过,杨欣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阿姨,事情就是这样的,我真的不是有意捣乱的,实在是没办法了。可是又必须拦住你们。”
校医务室里,陶醉终于有时间讲清原委,并且将那幅《家》给顾伟业和杨欣看了。
医务室里一片死寂,慢慢地,传出杨欣低低的啜泣声:“他就那么恨我们吗?我们都是为他好啊!学艺术有什么出路啊!”
“什么都是为我们好,偏偏我们自己不觉得好。”陶醉低声叨叨。
“你这小孩怎么回事儿,你把我们诓到这里来,你还有理了!”顾伟业眉毛一竖,一脸横样。
文学不动声色地挡在陶醉前面:“叔叔阿姨,或许你们可以去T大的画室看一下,那里有很多顾冬阳的作品,但是我们得从侧门进,先不要让他看到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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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是长不出来,怎么办?”救护车上,穿棒球服的小男孩号道,“她要是头发白了,牙都长不出来怎么办?”金豆子滴溜溜往下滚。
“那也没关系,顶多嫁不出去喽!”
扎马尾的圆脸小护士随口答道,她捏住病床上小女孩的下巴,用小手电照着,又仔细瞧了瞧,对医生汇报:“一共掉了五颗牙。”
“嫁不出去是什么意思?”小男孩追问。
“就是没人照顾的意思,”小护士一边给小女孩清理腮帮子上的擦伤,一边回答,“就像你妈妈嫁给了你爸爸,你爸爸是不是很照顾她?”
穿棒球服的小男孩认真地点了点头,眼泪一抹,腮帮子鼓得老高:“她嫁得出去!她嫁给我,我来照顾她。”
一车厢的大人都被逗乐了。
小广场上,镶着校徽的立式荧屏正对着纪念讲堂。在一派紧张凝重的氛围里,突然播出这样一个小短片。
大荧幕的画面定格在男孩哭花了的、脏兮兮的脸上。
钱谷仪气得跳脚,指着祁远的手止不住地发抖:“这……这放的是什么玩意儿!你们是来帮忙的,还是捣乱的!”
五分钟前,祁远带着脱丧团成员赶到钱谷仪这里,要了学校广播室的备用钥匙,说有东西要给艺术楼顶的顾冬阳看,保证顾冬阳看了鼻涕眼泪一把流,自己从天台扶杆上滚下来。
钱谷仪半信半疑地信了他们,结果搞这么个无厘头的视频。钱谷仪又气又冷,急得在寒风里跳起了棉鞋踢踏舞。
微信响了一声,脱丧群发来消息。
范仁贤:“不好意思,手滑点错了。”
祁远在一片唾沫星子里给广播室里的范仁贤发微信:“100601 号视频!别再放错了!”
葛小英发了一个OK的表情。
祁远再抬头时,头顶的大荧屏开始播出另一个视频:
“因为每一个孩子都是上天给爸爸妈妈的礼物哇,爸爸妈妈不会因为礼物是粉的还是蓝的,是大的还是小的,就喜欢这个不喜欢那个。”
视频的镜头有点晃,在草地上扫荡,紧跟着,一个温柔的女声先响起来了。
接着,镜头聚焦在一个小女孩身上,小女孩六七岁的样子,唇红齿白,雪团子一样可爱。
“看爸爸这边!”镜头后的男人说话。
小女孩却没有理他,默默蹭到坐在秋千上的妈妈身边,抬头指了指妈妈的肚子:“那如果喜欢那个多一点儿,”又指了指自己,“喜欢这个少一点儿呢?”
妇人的眉眼妍丽,把女儿拢进怀里亲:“那肯定是爸爸妈妈做错了,到时候我们阿葵可要拿把尺子好好量一量,如果爸爸妈妈的心偏了一毫米,都要提醒我们哦!阿葵不要担心,爸爸妈妈会给你很多很多爱的,很多很多,满满的,满到溢出来那种。”
“要是太多了呢?”小女孩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那我们就收回来一点点。”妈妈笑着回答。
“这么好?”小女孩漆黑的眼眸中满是机警。
“因为礼物是这个世界上最最珍贵的心意。而想要一个人的心,可比摘一颗天上的星星难多了。”
“妈妈,那你已经得到我的心了。”
“爸爸呢?爸爸得到你的心没有?”
“没有!阿葵只有一颗心,给了妈妈,爸爸就没有了!”小女孩抻长脖子,浓密的黑发一甩,两眼一翻,舌头拖出,冲爸爸比了个鬼脸。
男人低低咕哝了一声,好像是用外语说了什么。镜头突然一黑,但声音还在继续。
鞋子踩在草地上的声音,小女孩被抓住的尖叫声,一家人的笑声,久久回荡在十年后这个寒冬的晌午。
少年在天台上弓着腰,泣不成声。
顾冬阳一直以为,他在《家》里面画的对面楼里那一家人是根本不存在的,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完全美满的家庭,所以他尝试着去理解,理解自己的爸爸妈妈。可是他们似乎根本不关心他的想法,他们只关心他有没有按他们的想法走。
画画是他唯一一个可以倾诉的途径,是他可以跟自己和解的方式,他的孤独、他的困惑、他的挣扎、他的愤怒,他的梦想与希望……都在画里。
如果不能画画了,他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是第一次,顾冬阳觉得委屈和不甘,凭什么别人能够拥有那样完美的父母,他却不能。他们这两个差劲的大人,又是凭什么值得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去憎恨!
冬日寒风冷冽,少年冻得面颊发紫,浑身僵硬,因为是跨坐在天台扶栏上,腿完全麻了,稍微有个不平衡,顾冬阳就可能直接栽下去。
而楼下,所有的人都紧张地往上看,一队消防员举着安全气垫严阵以待,那么多的身影,那么多双眼睛,却唯独没有看到他的爸妈。
尽管如此,那一瞬间,顾冬阳却前所未有地想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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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能有用吗?”楼底下,钱谷仪把眼镜摘下来,搁羽绒服里的棉毛衫上擦了又擦,又急急忙忙重新戴上去。
“就像一个穷人快饿死了,突然看到餐厅里富人在享用大餐一样。”祁远搭话。
“你也知道啊?那你们还整这么一个视频?”
“还有呢,不着急。”
“你小子说什么?”钱谷仪有些后悔把广播室的钥匙给这帮浑小子了,净瞎来,他的心脏哦……
祁远仰望楼顶,眯起眼:“人都是为希望而活,因为有了希望,人才有生活的勇气。我们得把希望展现给他看,这个结才能真正解开。”
少年的下颌棱角分明,有着这个年纪固有的意气和锋利。
有点儿……像个大人了。钱谷仪突然之间有些怅惘,一届一届的小屁孩活蹦乱跳地进大学,在他这里度过青春期,闹叛逆,最后又一个个不动声色地长大,一头栽进社会这个大染缸里。
祁远回头,冷不丁撞到钱谷仪深情的目光,不由得头皮一麻,立马撇清关系:“是阳葵说的。”
难怪播的是阳葵小时候的视频。钱谷仪目光中多了一丝忧虑:“你是说,这一整套方法都是阳葵的主意?”
还没等祁远回答,大荧屏一闪,播出了第三个视频:
是在艺术楼的画室里。
文学正带着顾伟业和杨欣看画。
顾伟业挺着啤酒肚,一边看一边摇头:“我还是不懂,这些画到底有什么好的,一天到晚不学习,只往画里钻。画是能给他工作啊,还是房子啊车啊!”
文学指着画室墙上一幅名为《繁星》的现代画说:“这幅画得了国际奖,奖金五万美元。够买一辆车了。”
顾伟业还从来没被小孩子用话噎过,心里虽然有些让步,嘴上却是不依不饶:“那到底还是一锤子买卖,他要是坐办公桌,到点上下班,哪怕一个月只有三千,那我也什么意见都没有。”
杨欣扯了扯丈夫的袖子。顾伟业不耐烦地甩开,就要往外走,“画画,哼,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我就是不能同意!”
“叔叔,有一点你没弄清楚。”文学提高音量,同时挡住了顾伟业的路,“我们是你们的孩子,但前提是,我们是我们自己。”
“小屁孩懂什么,就跑来教训大人。”顾伟业伸手想把文学推开,却被文学按住了肩。
少年身高一米八有余,虽然身子虚,看上去还是挺吓人的。顾伟业一下子愣住。
文学继续说:
“作为儿女,我们很感谢你们能带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抚养我们长大,供我们吃穿,让我们见识山河湖海、人间百态,让我们拥有可以追逐梦想的机会。
“但是我们已经足够大了,我们正尝试着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我们知道青菜多少钱一斤,知道猪肉涨价了。
“我们知道道德与法律的界限,知道如何去尊重别人与保护自己。当然,我们伤害过人,也被人伤害过——
“但我们在成长啊,我们一直很努力地在成长,可能不是你们想要的样子,可能不是那么稳妥,可是我们不笨,我们年轻,我们有试错的成本,你们到底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气氛沉默。
顾伟业与文学无声对峙着,少年人和成年人,执拗得发亮的眼和染上世俗偏见浑浊的眼,子辈与父辈,正在上演着一场决斗。
杨欣突然哭出声:“是我们错了,我们对不起冬阳,我一直都知道……”
顾伟业固执的眼神被她摇得有些涣散,杨欣还在说:“我一直都知道,我不应该装作看不见的,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画面有点儿斜,而且一直在晃,但是文学手中的镜头却一直相当稳,相当高清,相当养眼。
陶醉这【创建和谐家园】得也太没技巧了。
虽然有些不道德,钱谷仪却终于松了一口气,孩子要的,不过是一个公道,一口气。事情解决了,这楼是铁定不跳了。
可是十分钟过去了,天台上的顾冬阳依旧坐着不动。
“会不会出什么岔子?他为什么还不下来呢?”钱谷仪又擦了一遍眼镜。
“他腿麻了,在揉腿。”祁远漫不经心地答道。
钱谷仪一副“你小子不是在逗我吧”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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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完成,祁远挥挥手走了,他还要去找路漫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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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的视频传回来很多,阳韫却眼尖地发现了一开始放错了的小视频里的男孩。
那个穿着脏兮兮的白色棒球服的小男孩,他后背的号码是 7 号。
“你就是那个小男孩?你跟我姐从小就认识?”阳韫指着视频里高糊的小男孩,质问梁文康,眼神相当不友善。
梁文康很想说,闭嘴吧小兔崽子,我和你姐在你没出生时就认识了。可是看在这个小崽子是阳葵弟弟的面子上,他笑眯眯地摸着这小子的后脑勺:“是啊,我跟你姐从小青梅竹——”
阳韫毫不客气地打掉梁文康伸过来的手:“你家里大人没教过你,不要随便摸别人头吗?”
梁文康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生气,露出一口炫白亮牙:“你可不是别人,你是我未来的小舅子啊!”
附带一个宠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