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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这话,苏妙就知道表哥是舍不得自己去遭这个罪,她也不吭声,笑嘻嘻地行礼告退,回了一趟将军府。
"三爷。"温故知略微担忧地道,"表小姐发起疯来,咱们可拦不住。"
李景允扶额,很是纳闷地问:"那沈知落除了皮相有几分动人,到底还有什么好的?她怎么就对人这么死心塌地了。"
"感情这事谁说得清楚呢。"温故知抿唇,"好比三爷你,身边有了嫂夫人之后,也像换了一个人。"
瞎说,他跟以前也并无什么差别,哪像苏妙似的着魔?李景允腹诽。
再说了。他养的小狗子可比沈知落好多了,又乖巧又懂事,虽然偶尔有些小手段,但在他能收拾好烂摊子的范围内,压根不算什么事。
花月自打知道自己肚子里多了块肉。就变得老实了许多,没有再四处乱走动,只在散步的时候同霜降说说话。
"康贞仲的案子周和朔依旧在查。"院子里只她们两个,霜降扶着花月的手,一脸凝重地道。"或许会查到奴婢身上。"
看着院子里黄了的银杏,花月轻笑:"查到你身上又如何?人证物证一样也没有,你抵死不认,便如同那德胜,牵连不出身后的人,自然也就能全身而退。"
谁也不会想到一个丫鬟会同内阁大人有这么深的仇怨,哪怕推敲出来当时只有霜降有作案的机会,证据不足,碍着将军府的庇佑,也动不了她。
只是,会引起周和朔的疑心。
不过周和朔那个人,疑心重也不是一日两日,先前还畏惧几分,眼下失了兵权虎落平阳,应该不会那么咄咄逼人了。
想起李景允同太子那复杂的关系。花月底气其实不是很足,她也怕李景允会为了保全与太子的关系,而将霜降宰了给人平怒。
应该不至于吧?她沉思。
晚上李景允回来,两人依偎在软榻上,他突然问:"听说霜降心情不好。把先前一些旧衣旧鞋都烧了?"
微微一顿,花月略微不安地垂眸。这位爷如今这么忙,哪里会在意一个丫鬟烧什么东西,能问出这话来,多半是听见了什么风声。
也不怪霜降,那鞋上有血,不烧不行。
"唉--"眼珠子一转,花月长叹一声,捏了帕子擦了擦眼角,"可不是么,那丫鬟重情义,先前总穿那一身伺候夫人,如今睹物伤情,一天比一天消瘦,不如烧了来得好。妾身已经应允了给她重做一身衣裳。"
身后这人沉默片刻,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心里不安,花月坐直了身子回头看他:"爷想问什么?"
似笑非笑地撑着额角,李景允悠哉地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袖口捏紧。花月神情严肃起来:"霜降与妾身也算是打小一块长大的,您要是觉得她哪里不好,也先跟妾身说说,别突然为难她。"
"爷又不是不讲理的人。"他轻笑,"你急什么?随口一问罢了。又不是要纳妾。"
"真要是纳妾那还好呢……"她小声嘀咕,眼下这情况,谁也不敢动李大都护的人呐。
李景允眯眼打量她,墨黑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你是盼着爷纳妾呢?"
花月摇头:"盼不至于,但您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妾身又还怀着身子,给这院子里添个人也是寻常事,妾身也只是随口一说。"
心里一沉,李景允阴了半张脸,侧头去看窗外萧萧的秋风卷叶。嘴角抿了起来。
的确是有不少人想往他身边塞人,他初掌权,用这后院里的法子来与人维系关系巩固地位是最方便不过的了,但他没选这路子,怕人扰她清净,愣是让苏妙把这些人都挡了。
结果怎么着,人家觉得是寻常事,倒是他白操一回心。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花月纳闷地看着面前这人,想了想,给他拿了一块蜜饯来。
"真当这是万灵丹?"李景允冷笑,"拿开,爷不想吃。"
眉梢一耷拉,花月抿唇拉了拉他的袖口。
她不是个会撒娇的,性子原本就清冷。加上压根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整张脸上都是茫然。
李景允斜眼睨了她半晌,还是心软了,没好气地摸了摸她的小腹:"今日可有什么不适?"
"没。"花月乖巧地答,"午膳也用得很好。"
"嗯。"
伸手将她抱回怀里,他算是消了气了,又开始抚弄她的发丝。
李景允自以为这样已经算是极尽温柔了,但凡她有点心,都能察觉到自己对她的好吧?
可是,花月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这粗暴的薅头发动作,心里只觉得这位爷是变着法儿撒气呢,于是僵硬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又惹他哪里不对,然后霜降遭殃。
软榻上一人浅笑一人惶恐,心思各异,却难得地很和谐。
"那边的新宅子要完工了,爷想着派霜降过去督工收尾,你觉得如何?"李景允低声询问。
周和朔在康贞仲的死上栽了大跟头,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案子,他派了霍庚并着几个文官全力追查凶手,已经将霜降列入了怀疑的名册,查过来只是早晚的问题。
虽说人不一定是霜降杀的,但若因为一个丫鬟,让周和朔查到花月的身上,那便是得不偿失,所以让霜降出去避避是最好,等事情平息些,再回来不迟。
李景允是这么想的,可话听在花月耳里,就是他知道了真相,要与霜降撇清关系的意思。
花月很能理解他这不想让将军府受牵连的想法,可霜降若是离开这府邸,便只有死路一条,到底是一起捱着苦难过来的。她没道理白白看着她去死。
"公子。"她皱眉道,"妾身身边如今只霜降这么一个贴心的,您支走她,妾身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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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她不可。"花月笃定地道,"您要是觉得新宅那边无人看顾,那妾身与她一起过去。"
这不胡闹么,她现在这身子,他搁府里都担心她磕着碰着,还要送去那灰泥堆里?李景允连连摇头:"你这是翅膀硬了。还学会了威胁人。"
"妾身不敢。"她侧头看他,"但夫人走了,这院子里就霜降与妾身亲近,妾身想留她在身边。"
话都说成这样了,李景允也没办法。无奈地靠在软枕上道:"你也就仗着爷宠你。"
紧绷着的身子一松,花月朝他行了个礼:"多谢。"
怀着身子到底是不一样,说话都有分量,要是以前她这么逆着他,他还不得把她和霜降打包一起扔去新宅?
花月这叫一个唏嘘啊,先前本来还有些担忧的,她这身份怀将军府的孩子,怎么看怎么不妥当,可眼下她想明白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也不一定就是坏事。
只是,孙耀祖和尹茹着实有些烦人,听闻她有了身孕,便觉得整个将军府也可以拿来利用,甚至想让她给李景允吹枕边风,让他帮五皇子一把。
开什么玩笑,她敢提五皇子一个字,李景允就敢把她活吃了。
瞥一眼旁边这人分外冷峻的脸色,花月轻轻打了个寒颤。
"怎么,冷?"李景允扯了毯子过来给她,又看了看窗外,"是有些凉了,你也该多穿点。"
放在以前,这些话李景允是嫌恶心说不出来的,可温故知说了,怀着身子的人受不起惊吓,要保持心情平和,于是他难得拿出了自己珍藏二十年的耐心,对着她低声细语。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人听着,眼里竟是有两分惊恐一闪而过。
"好。"她应下,然后连忙从他怀里站起来,去内室更衣。
溜得比兔子还快。
纳闷地看着她这急慌慌的背影,李景允摇头,心想这人还真是半点不识好,整个京华已经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么好的夫君了,她竟然半点不感动。
不可理喻。
"公子。"八斗在外头喊了一声,"管家过来了。"
闻言起身,李景允替她落下了隔断处的帘子,然后慢悠悠地迎出门去问:"怎么?"
"公子,不好了,您快去书房看看。"老管家急得满头是汗,"表小姐今日不知为何回了府,与将军在书房里吵起来了,将军是动了真怒,已经让人去宗庙迁故人牌位去了。"
微微一怔,李景允反应过来,脸色跟着就绿了。
臭丫头,还真是不听劝。
第65章 巧了么这不是
苏妙这人,三岁父母双亡,四岁就住进了将军府,常跟着他们那一群男孩儿玩耍,故而性子直爽,没有闺阁里女儿的娇气,但她撒起泼来,那可真是--整个京华没哪个泼妇能泼得过她。
李景允原想着将她的事缓一缓,另寻个路子来,也不至于非走这独木桥。可没想到苏妙竟是铁了心了,跺着脚就站在书房门口与李守天对骂。
"说什么白眼狼不白眼狼的,当年舅舅你一穷二白,不也是靠着尤氏的家里才当的官?后来呢,尤氏怎么死的你心里不清楚?哟,上梁都不正还指着下梁不歪呢。"
"你混账!"
"也就是您年岁大些,这一声混账我不敢还嘴。"绣鞋尖儿踢了踢旁边的小木箱。苏妙撇着嘴道,"在府里这么多年,也只舅母照顾我一二,平日里连舅舅面儿都是见不着的,今日我还您这五百两黄金,算是谢谢您这将军府替我老苏家养了个好闺女。"
"出手还挺阔气。"李景允站在院子一侧看着,颇为唏嘘地摇头:"下血本了。"
花月站在他身侧,看着地上那眼熟的红木箱子,犹豫片刻,还是道:"这好像是在您账上划去的。"
昨儿她去栖凤楼,苏妙正好过来,说有急事要借上五百两黄金,第二日就还到将军府。花月本是想先知会李景允一声,但苏妙看起来十分焦急,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先领着栖凤楼的账房钥匙去了钱庄。
后来因着霜降的事儿一打岔,花月也就忘记说了,眼下看着才想起来。
表小姐还真是说话算话,这第二日果然就还来将军府了。
只是,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李景允方才还颇有些袖手旁观看好戏的意思,听到这里,他脸色一变,当即进门就斥:"苏妙!"
哪有拿别人银子来逞威风的,要不要脸了?
苏妙回眸。朝他一笑,手一抬便道:"表哥莫劝,这一箱子撂下,我与将军府便是两不相欠。"
呸!大白天的说梦话,不听他的意思便罢了,还想白贪他五百两黄金?李景允冷笑:"你就不怕我抱着这一箱子东西去衙门告你家沈大人一个中饱私囊?"
微微一噎,苏妙眨了眨眼,略为委屈地扁了扁嘴角:"与我家沈大人有什么关系?就不许是我在外头有什么营生。自个儿攒下的?"
话里有话地威胁人,李景允气得直翻白眼。真是嫁出去的表妹泼出去的开水,想往回收都烫手。
"景允莫劝。"李守天扶着桌角恼恨地道,"她今日能做出如此不孝之事,已经算不得我将军府的人,就让她把她爹娘的牌位都从祠堂里移走,我李家供不起他们!"
"爹。"李景允欲言又止。
李守天却像是被气得狠了,双眼通红。不管不顾地挥手:"让她滚。"
苏妙脚下一个小跳步,麻溜儿地就"滚"出了主屋。
"小嫂子怎么也过来了?"瞧见花月站在外头,她迎上来轻声道,"我捅了马蜂窝啦,你也快躲躲,当心被殃及。"
花月很是不解:"表小姐想做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非得把将军气成这样?"
"也挺好。"苏妙不甚在意地摆手笑道,"我这人从三岁起命里就带风,注定没个安稳地儿的,能在将军府待这么多年已是不易,往后小嫂子想我了,去沈府找我便是。"
这姑娘潇洒得很,裙摆一扬就是一道烈火,烧不尽的娇媚灿烂。
可花月看着,却是笑不出来。她平静地望着苏妙的笑脸,直把她瞧得眼里有些泛红了,才道:"过些日子我便去找你。"
"好。"苏妙飞快地扭头,背对着她挥了挥手,"回见您呐。"
火红的裙摆消失在院门外头,像枝上最艳的海棠,被风吹去了另一处河岸。
背后的屋子里传来李守天的咳嗽声,嘶哑空响,夹杂着两声抱怨:"她凭什么那么说,凭什么?"
李景允没有回答他。
苏妙在将军府虽然不曾被苛待。但到底只是"表小姐",说白了这是她住的地方,并不是她的家,她的家三岁就没了,将军府事多人忙,从来不曾给予她足够的关爱和呵护,以前一起在练兵场耍枪,他伤着了回来还有尤氏问上两句。可苏妙伤着了,都是自己找丫鬟帮忙上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