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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赫连穆宁心中蔓延，他连忙掰过那人的身体，去看面孔。
只见那人用布围着眼睛以下的脸，鲜血不断地从口中涌出，沾染了那白布。
赫连穆宁的心底蓦地就升起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
这个人的这双眼睛，竟然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一把扯下那块白布。
下一瞬，赫连穆宁痛苦的嘶吼声在草原上响起。
那个从未掉过一滴眼泪的赫捺王子，草原上最凶猛的男人，此刻却抱着怀中的人撕心裂肺地哭着。
上官达木听到声音，转头看去。
只一眼，他便丢了刀，大声喊着：“阿姐——”
替赫连穆宁挡下一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达哈尔上官凝。
赫连穆宁颤着手去抚摸怀中上官凝的脸颊，声音沙哑：“你还活着……上官凝，我是不是做梦……”
“为什么，为什么要替我……”他的眼泪掉到上官凝脸上，与她的血融在一起。
上官凝却微微笑起来，忍着腹中的疼痛，缓缓伸出手，摸上赫连穆宁的脸，断断续续地说：“别……别哭，我，还没见……过你哭。”
第十八章 安静
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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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凝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就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上官达木跌跌撞撞地跑来过，一下跪在上官凝的身边。
“阿姐，阿姐……”他抓住上官凝的手，“你为什么在这里，我不是，不是让你呆在帐中吗……”
上官凝看着哭泣的两个大男人，心底竟浮现出一丝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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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不起，阿姐……还是放不下赫连穆宁，咳……”上官凝的口中又吐出一口鲜血。
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缓缓消逝。
她看向赫连穆宁：“我……只是想再见你一次，如今，见到，也没有遗憾了。”
上官凝的双眼逐渐涣散，声音也小了下去，赫连穆宁俯下身子，耳朵贴近她的嘴唇。
“赫连穆宁，若，若有来世，我愿，从未认识你……”
话音落下，上官凝被握在上官达木手中的手无力垂下。
“阿姐——”
赫连穆宁怔怔地看着怀中再无气息的女人，手脚冰冷，一颗心碎成粉末。
她说，若有来世，她希望从未认识他。
可他希望，若有来世，他们的结局会不一样。
他想起，上官凝曾为他做过的饭菜，放在他的桌上，散发着温馨的热气。
他表面上说着不吃，还是偷偷地尝过几口，惊讶于上官凝的手艺是这般的好。
上官凝每日都会为他整理床榻，从前他一个人在王帐时，衣服和卷轴随意乱放，他也不准族人来为他整理。
可上官凝来了之后，她收拾整理好他的衣物，也将他的卷轴一一分类放好。
上官凝与草原其他的女儿是不一样的，她很少骑马，也不曾射箭，比起塔娜的恣意潇洒，上官凝是温柔的。
草原男儿不喜欢这样的女人，所以赫连穆宁刚开始也不喜欢上官凝。
可渐渐的，他觉得温柔的上官凝看起来也很顺眼。
但他摇摇头，压下了心中刚冒起的念头，继续冷言冷语地对待上官凝。
那时候，上官凝还只是一个阻止他吞并哈达尔的贡品罢了。
是他太迟钝了，一直以为自己不在乎上官凝，以为自己对上官凝没有感情。
直到上官凝身陨，塔娜质问他是不是爱上了上官凝，他才开始正视自己对上官凝的感情。
他带着迟来的深情和爱意，每天都在怀念上官凝。
因为上官凝生前，没有得到他该给的待遇，所以上官凝死后，赫连穆宁想要给她一个男人忠诚的心，那就是不再娶任何一个别的女人。
他没有想到，上官凝会没有死。
更没有想到，上官凝会突然出现在赫捺，替他挡下致命一箭。
她以命相救，却说再也不想认识他。
赫连穆宁紧紧抱着怀中死去的上官凝，呆滞地没有任何动作。
和上次不一样，这一次他亲身感受到了上官凝生命的流逝，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深深留在赫连穆宁的心中。
因为上官凝的离去，赫连穆宁突然就失去了战斗的力气和念头。
他低垂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上官凝。
原来人在面对极大的悲伤的时候，是不会大哭大闹，因为他的灵魂已经跟着上官凝离开了这个世界。
汗丹纳人并没有停止进攻。
上官达木深深地看了上官凝一眼，咬着牙忍着泪提刀去抵抗想要杀害赫连穆宁的人。
一片嘈杂之中，只有赫连穆宁和上官凝是安静的。
仿佛他们两个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周身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两人和其他人隔绝开来。
“上官凝，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上官凝，是我的错……”
赫连穆宁伸出手，轻轻盖在上官凝的眼帘上。
片刻，他抬起头，看向广袤无垠的草原，和清澈无云的蓝天。
今天，是个好天气。
“噗——”十几支利箭刺入了赫连穆宁的身体。
可是赫连穆宁却笑起来，学着上官凝笑着的模样，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出。
“上官凝，我们……还会再见吗？”
第十九章 天神
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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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王子。”
是谁的声音？是谁在喊？
“王子，该起来了。”
赫连穆宁皱着眉，心想到底是谁在锲而不舍地吵他。
他努力地睁开眼，被一片白光刺痛，他不禁轻轻眯起双眼，好半天才完全睁开。
睁开眼，赫连穆宁呆愣了很久。
眼前，是他熟悉的王帐帐顶，再转头环顾四周，确实是他的王帐。
这是……怎么回事？
赫连穆宁蓦地起身，因为动作太猛，他的头传来些许的眩晕感。
他捂着头坐了很久，直到这眩晕感完全消散，他才站起身，走出王帐。
帐帘掀开，强烈的阳光直直照在赫连穆宁的脸上，他下意识抬起手遮住阳光，眯着眼看向前方。
一个身影走到他的面前，声音轻快：“赫连穆宁，我们去骑马吧！”
赫连穆宁放下手，定睛看去。
只见，塔娜笑容清澈地看着他。
塔娜……
赫连穆宁的脑海里浮现出塔娜背部中刀，鲜血染上她的面容，她的双眼睁的大大的，却没有一丝光亮。
可现在，塔娜完好无损地站在他的面前。
赫连穆宁一把抓住塔娜的双肩，眉心深深皱在一起：“塔娜！你，你没事？”
塔娜轻轻蹙眉，眼中都是不解：“赫连穆宁，你说什么呢？”
“什么我在说什么，汗丹纳联合其他部落偷袭赫捺，我们，我们不是……”赫连穆宁想起什么，言语戛然而止。
他伸手摸向自己的后背，隔着衣衫，他使劲揉了揉，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也没有一个伤口。
不该是这样的，他明明身中数箭。
一个念头在赫连穆宁脑海中转瞬即逝，但他立即抓住了。
他重新看向塔娜，严肃地问：“塔娜，现在是哪年？”
塔娜不明所以，还是回答：“北桑，712年。”
712年？
712年，712年。
赫连穆宁在心中默念着，回想起这一年。
这一年，达哈尔的老可汗去世，上官达木继位成为新一代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