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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嘉宝沉重地闭上了眼睛，又再睁开，说道：“所以……你懂了吧？”

  - 02 -

  造型师功成身退，带着他的助理们跟万嘉旭打个招呼，搬着东西上了房车。

  任劲节跟万嘉旭站在客厅里等着，两人都是去参加上流社会晚宴舞会的标准打扮。他们这个阶层，对这些标准和规则再熟悉不过，永远能够做到恰如其分。但是刚刚从一个混沌的梦境里归来的万嘉宝不一样，她从前对这些事情游刃有余，现在却叫人担心。

  听到楼上传来脚步声，两人都抬头望去，就见盛装打扮的万嘉宝跟赵颖出现在楼梯上，然后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来。

  任劲节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意识到这还是重逢之后第一次见她穿这么正式的礼服，做这么隆重的打扮，她的长发被很好地打理过了，在脑后绾成了优雅的髻，露出了修长美丽的脖子。这样的长裙跟发型，既保留了她身上少女的特质，又给她增添了几分成熟。她脸上的妆化得很淡，仍然很精神，很好看。

  万嘉旭很满意妹妹这样的装扮，又看向自己的下属。赵颖今天这么一打扮，带出去当舞伴，令他觉得勉强可以接受。

  就是有一个问题，她看他们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没听到万嘉宝那番话之前，赵颖看万嘉旭跟任劲节都觉得没什么，可听完之后再看他俩，就越看越觉得有问题。

  万嘉宝感到她挽着自己的手臂，听她从嘴缝中发出的声音：“嘉宝，我之前感觉老板跟任总没问题，现在怎么越看越那啥……”

  万嘉宝心道正常。

  她再次低声提醒了一下赵颖不要露馅，并且要对疑似出轨的两个人严防死守后，两人的鞋子终于踩到了最后一个台阶上。

  任劲节作为她今晚的舞伴，向她伸出了手。

  万嘉宝的神经放松下来，带着只有赵颖看得懂的欣然，把手放了上去。

  赵颖于是也主动来到了万嘉旭面前，对他说道：“感谢老板给我机会去见识上流社会的生活，还给我报销了这一身行头。”

  “不用谢。”万嘉旭稍显冷淡地点了点头，“今晚所有的东西刷的都是嘉宝的卡。”

  被点到名的万嘉宝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豪爽过了头，还好万嘉旭盯着她看了片刻，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虽说你现在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但有些习惯还是改不了的，花钱跟以前一样豪爽。”

  万嘉宝没敢多说话，只问道：“是吗？”

  万嘉旭给她说了一件旧事：“你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有一次一口气刷掉了卡里五百万现金，凌晨三点多打电话来跟我说没钱付车费了，要我救急。”

  任劲节的记忆被这几句话触动，这事他也有印象。那次他们在一起应酬，万嘉旭接到电话时醉得不行，连密码都输不对，还是自己接手，让人把钱转了过去。

  “五百万？美金吗？”万嘉宝被这个数字震撼到了，下意识地看向赵颖，“我买什么了？买房了吗？”

  赵颖摇头，那时候她还没给万嘉宝当保姆呢。

  “谁知道你买什么了。”万嘉旭对她宠溺地笑了笑，“反正是你的零花钱，爱怎么刷怎么刷吧。”

  赵颖作为在场唯一一个个人资产低于七位数的人，感到自己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出门的时候，他们还是开了两辆车去，在夜色中开了二十几分钟，抵达了目的地。

  傅二爷在A市的房子绝对称得上是一座庄园，占地面积好几公顷。他们的车子从感应式的大门进去，开了片刻才抵达内宅，一旁早有帮客人泊车的服务生在等着。任劲节把车给了他们，重新扣上了外套，来到了万嘉宝身边。

  这个时候来的人已经不少，万嘉宝刚一下车就有不少人认出了她。

  万家小公主回国也有半年，闹出的动静不小，这些在上流社会处于中等阶层的富二代看着她，低声交流道：“没想到今天她也来了，跟传闻中比起来，还是很可爱的嘛。”

  “是，看不出有那么凶，会在酒吧里用酒瓶砸人。”

  任劲节对他们的评价听了一耳朵，目光扫向了那个方向。

  这几个年轻人脸上原本带着笑意，等看到任劲节的时候，认出了他的身份，笑容顿时僵住了。他们没有想到任劲节也会来参加傅二爷的舞会，有这样站在金字塔顶层的人在，哪还有他们发光的地方？

  他们僵硬地对任劲节点头致意，看着任劲节走到了正在望着远处灯火的万家小公主身旁，低头跟她说了一句什么，万嘉宝就挽住了他的手臂，跟他一起走上了庄园迎客的红毯。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的身影，这两人之间的距离绝对超过了普通朋友或者兄妹。

  这……任劲节跟万嘉宝？

  这是什么搭配？

  正想着，另一辆车子也到了，万嘉旭的身影出现在车门后。

  他们看着万家大少爷从车里牵出了他今天的舞伴，也从红毯上走了过去，心想：万嘉旭也来了，亲眼看着自己的好友跟妹妹在一起，这是不是意味着任家跟万家要强强联合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上流社会就是这样，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联想很多。任劲节带着万嘉宝一路走来，收获了不少这样的目光，脸上的神色没有变化。他看向身旁的人，见她果然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于是也不再在意。

  傅二爷的舞会向来一发出邀请，就会吸引无数人来，因为他的邀请函本身代表的就是这个阶层的入门标准。人群中，打扮得有些雅痞的傅嘉逸刚讲完一个笑话，看到任劲节跟万嘉宝进来就说道：“先失陪一下。”

  他把酒杯放在了一旁，从人群包围中走了出来。

  先前听到任劲节在跟万嘉宝交往的时候，他还觉得这是在开玩笑，不过眼下看来却是真的。万嘉宝刚接过任劲节递给自己的果汁，她现在是禁酒时期，万嘉旭怕她再喝醉又出什么事。而她也没有想要再经历一次醉酒撞车的欲望，所以很顺从。

  “来了啊，劲节。”她听见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在任劲节身旁转过头来，就看到刚刚才在网球场见过的、疑似跟自己的哥哥有一腿的傅嘉逸走了过来。

  她感到他们这群富家子弟不说其他，首先从外貌上就已经能俘获一大片少女心，傅嘉逸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很亮，又透着一股懒散，仿佛什么事都不被他放在心上。

  他称赞了万嘉宝今晚的装扮：“很漂亮，像个大姑娘了。”说完，又转向了任劲节，“舞会就要开始了，介不介意我请嘉宝跳一支舞？”

  任劲节道：“她不介意的话，我没有意见。”

  傅嘉逸于是伸出了右手，微笑着看万嘉宝：“May I？”

  “我？”万嘉宝没有想到今晚除了任劲节，竟然还会有人来邀请自己跳舞，她低头看了看傅嘉逸脚上的鞋，觉得这双鞋离报废不远了。

  乐队奏起舞曲，小提琴悠扬的声音跟钢琴声交织在一起，间或有其他乐器声点缀其中。

  周围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进入了舞池，傅嘉逸仍旧站在她面前，万嘉宝只能松开了任劲节的手，手上拿着的果汁没地方放，于是也一并交给了他。

  傅嘉逸眼中的笑意更深，等万嘉宝的手伸到一半就把她牵了过来，拉着她进了舞池。万嘉宝感到自己被一扯，就来到了舞池里，一手被面前的人握着，另一手也搭在了他的肩上。

  “小嘉宝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傅嘉逸伸手搭上了她的腰身，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一些，令万嘉宝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身。

  万嘉宝紧张得要命，她完全不会跳舞，在舞曲中僵硬地问道：“什……什么？”

  傅嘉逸：“就黏着劲节，明明我们也是你哥哥。”

  万嘉宝：“……”她哪儿来这么多哥哥？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小时候很黏任劲节？

  她被傅嘉逸带着转圈，傅嘉逸的节奏紧跟着这支轻快的舞曲，比她想象的还要快。毫无征兆地，她被一个旋身推了出去，裙摆飞扬，等到再被带回来的时候，她的细跟就狠狠地踩在了傅嘉逸脚上。

  傅嘉逸发出了一声闷哼，万嘉宝慌忙挪开自己的脚：“对不起！”

  她看到傅嘉逸俊美的五官都痛到变形，简直感到自己的脚也跟着痛了起来。

  “没事。”傅嘉逸缓了缓，把她转了回来，居然还是连上了音乐的节奏，“专心一些就好。”

  万嘉宝搭着他的肩膀，冷汗直流，她要怎么专心？

  她看到任劲节站在场边没有下来，手上还拿着她的果汁，而她哥哥跟赵颖也过来了，看到她正在跟傅嘉逸跳舞，显得并不在意。

  万嘉宝继续跟着傅嘉逸一起转动，只是更顾着脚下，生怕他再被自己踩到。

  傅嘉逸的声音又再响起，说道：“我们几家是世交，跟你哥一早认识，几个人又都没有妹妹，见到小时候的你，不知有多羡慕你哥。结果每次难得去你家，劲节都在，你就喜欢黏着他，根本不看别人。”

  这……这样的吗？万嘉宝吃了一惊，脚步一乱又踩了傅嘉逸两下。

  傅嘉逸：“……”

  万嘉宝：“对不起对不起！”

  傅嘉逸：“你……”

  还好这时候舞曲已经切换了，节奏变得舒缓起来，跳完了这一支短舞曲的人有不少从舞池中离开。

  傅嘉逸：“你这是失忆的时候把舞蹈技能一起丢了吗？不要不懂装懂……”

  万嘉宝耳尖发红，几乎要忍不住去搀扶他了：“我没装，我真不懂。”

  傅嘉逸忍着那股剧痛过去，这简直就是灾难。他一抬头看到任劲节跟万嘉旭站在边上，都是一副“还好我没下去在嘉宝舞技的边缘试探”的表情。

  傅嘉逸：“……”

  万嘉宝听他咬着牙问道：“你为什么要答应和我跳舞？”

  “我……”万嘉宝本想说你都来邀请了我能不下来吗，后来一想自己都踩了他那么多脚了，还是不要说这么伤人的实话了，于是说道，“我虽然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看到哥哥你就很亲切，想听你说话，就跟过来了。”

  傅嘉逸一听就知道这小机灵鬼是在骗人，她连自己的亲哥都不记得，可能也就记得对任劲节那从小持续到现在的情愫了，只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我没事。”

  两人回到了舞池外，傅嘉逸对着任劲节跟万嘉旭摇了摇头，说道：“把妹妹还给你们了，果然我是注定不会有妹妹的人，带不好。”

  万嘉宝讪讪地站在旁边，万嘉旭没有给傅嘉逸面子，说道：“你自己不会跳就别推到我妹妹身上了吧，她虽然失忆了，但是这么基础的东西还是能跟上的，不信——”

  他刚想说不信我带她去跳一支舞给你看，就看到任劲节已经先自己一步，向万嘉宝发出了邀请。

  - 03 -

  万嘉宝看了看任劲节的手，目光再移到他的脸上，迟疑了片刻之后摇了摇头：“我怕踩到你。”

  傅嘉逸：“……”刚刚怎么就不怕会踩到我？

  “不会的。”任劲节仍旧维持着一样的姿势，没有收回手，“我会带着你。”

  这句话简直像是一个许诺，站在她面前的人就像黑夜中的灯塔，能够拨开挡在她面前的迷雾，引领她走向正确的方向。别说是万嘉宝，就连站在万嘉旭身边，不是任劲节正面攻击对象的赵颖都感到一阵心动。

  万嘉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把手放在了任劲节的掌心里。

  任劲节牵住了她，带着她重新进入了舞池。

  舞池边缘，傅嘉逸自嘲地道：“我觉得自己好失败，十几年前在你家争取不到妹妹的注意力，十几年后再见到她，还是当不了她排名第一的哥哥。”

  作为真正意义上应该在万嘉宝心里排名第一，现在却被任劲节抢走了位置，不知自己在哪里的万嘉旭：“……”

  他简直怀疑傅嘉逸在这里就是跟他互相伤害，他转头看向自己的下属，说道：“跳舞吧，我带你跳。”

  赵颖的目光正被万嘉宝跟任劲节所吸引，想着他们俩真是般配啊！不对，嘉宝优秀又可爱，不管跟什么人站在一起都很配！

  但是任劲节带着她跳舞这一点真的很加分。

  赵颖脸上带着姨母笑，听到万嘉旭的声音，转头就看到老板黑沉沉的眼睛在盯着舞池里的两人看，里面写满了有如实质的嫉妒。

  赵颖：“……”老板吃醋了！嘉宝果然说得没错，他们两个有一腿！

  看到自己的妹妹跟任劲节一起跳个舞，他的反应都能这么大！简直要完！

  等不到她的回答，万嘉旭回头看她一眼，见她用惊恐又猎奇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得皱起了眉：“怎么了？”

  “没有……”赵颖哪里敢在老虎嘴上拔毛，连忙把手上的香槟往路过的侍者托盘上一放，“我们去跳舞吧！”

  或许是舞曲比上一支节奏缓和，或许是因为带着她跳舞的人是任劲节，万嘉宝感到心安，迎着他的目光也少了很多纷杂的念头，剩下的就只有一个——

  为什么他会喜欢自己的哥哥啊……

  任劲节察觉到她的走神，于是在带着她转了一个圈之后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万嘉宝顿了一顿，总觉得他应该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的心思，于是换了一个问法，“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她问完之后，就看到任劲节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的光芒。她陡然想起他们现在是男女朋友关系，自己就是他的烟幕弹，忙道：“不要说喜欢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记得你是怎么跟我在一起的了。”

  她当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任劲节想，因为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过。

  然而万嘉宝在看着自己，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像是盛着星光，又像是汇着灯海，执着地等着一个答案。任劲节想了想，开口道：“我喜欢的，是跟我不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