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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眼下唐晚吟顾不上任雨，她看着从地头下来，跌跌撞撞横穿玉米地的三小只，吓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唐晚吟隔着老远就喊：“别过来！别过来！我这就过去！”

  　　头几天收的玉米地已经被人收拾过了，到处都是玉米杆子的断茬，回头要用拖拉机犁一遍的，大人走都得小心，何况是小孩呢。

  　　隔得太远了，孟子敏看到唐晚吟朝他们招手，还特别兴奋呢：“妈看到我们了！”

  　　老小孟子礼几乎都要挣脱姐姐的手往前扑了，幸好还是孟子清听清楚了：“别动，妈好像是叫我们别过去。”

  　　唐晚吟跟孔秋露一起往这边过来，横穿过一大片玉米地，才爬上了田地之间的羊肠小垄子，往这边跑过来。

  　　到了之后，唐晚吟牵着孟子清，抱起孟子敏，孔秋露也抱起孟子礼，把他们带到地头去。

  　　在树下坐下来，把草帽摘下来扇风，唐晚吟还后怕呢：“你们怎么来了？”

  　　孟子清把手里的兜子拎过来，怯生生地道：“妈，我们来给你送饭。”

  　　“送饭？”唐晚吟才想起来，双抢时节大家中午都不能回家吃饭，要从早上五点多一直干到晚上【创建和谐家园】点。

  　　大多数人家都是让半大的孩子在家做饭，然后送过来的。

  　　其实陆陆续续已经有不少人送了，还有人早就吃完了又下地了，唐晚吟跟孔秋露一直在地里才没留意到这边。

  　　孟子敏毫不胆怯地看着来来往往都拿眼往他们这边瞟的人，对唐晚吟说：“我跟大姐出去打水，在井台旁边听到苏小月说的。”

  　　苏小月又是谁？唐晚吟费劲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老村长儿媳妇苏江红的娘家侄女。

  　　唐晚吟夸孟子敏：“子敏真聪明。”

  　　然后看着孟子清带来的两个饭盒，一个里面塞了满满的红薯块，另一个里面是两个三合面馒头——国营饭店胖大姐给专门留的，说是用料扎实，合算。

  　　唐晚吟夸奖孟子清：“子清也很棒。”

  　　孟子礼就不干了，抱着唐晚吟撒娇：“妈，妈——”

  　　唐晚吟就摸摸孟子礼，然后问子清跟子敏：“子礼今天听话吗？有没有乱跑？有没有尿床？”

  　　子清跟子敏都摇头——前天子礼尿床了，唐晚吟还不让说，今天唐晚吟一出门，子清跟子敏就把子礼给拉起来，强行让他去院子一角撒了尿，才让他继续睡的。

  　　子清说：“子礼很乖，还帮忙收干草了。”

  　　院子里的干草这两天都晒干了，可以收拢到柴房里了。

  　　唐晚吟就笑着道：“那子礼也很乖，真棒！”

  　　然后唐晚吟就要开始吃饭，看着孔秋露眼巴巴地坐在一旁，得意地笑：“怎么样？当后妈也还是挺好的吧？”

  　　孔秋露叹气：“我现在就是担心付月梅，她不怎么会做饭，这会儿还没送饭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唐晚吟就大方地递了一个饭盒给孔秋露：“孩子们装的多，我们分着吃吧。”

  　　孔秋露斜眼看她：“算请我吃饭了？”

  　　这年头吃饭是大事，没事儿肯定不能上人家家里蹭饭的，一顿就算一顿。

  　　孔秋露答应帮唐晚吟做衣服，吃她一顿饭是可以的，但是这就要说清楚了，谁家也不多粮食。

  　　唐晚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年头请客吃饭那都是大事儿，结婚都只是买两斤花生，两斤瓜子，一斤喜糖，一人分上那么一小把就是了，孔秋露会这么问也算正常。

  　　可唐晚吟不正常啊，唐晚吟把饭盒往孔秋露手里一塞：“一人一半。”

  　　说着，就拿起勺子要把红薯块拨给孔秋露，结果小子敏突然一脸紧张地伸手拦住：“妈……”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唐晚吟没多想，还说呢：“没事儿，秋露阿姨是妈妈的好朋友，妈妈也吃不了这么多。”

  　　现在很多人家里都还是吃两餐的，都是早上五六点下地，干活干到九十点，十点钟吃一顿，然后下午四点多吃一顿，晚上八点不到就睡了。

  　　而且都饿，能吃，一顿吃的多。

  　　孟子清也是按照这个量给唐晚吟准备的，但唐晚吟显然不可能一个人干掉两个大饭盒的食物。

  　　跟孔秋露分最好。

  　　可孟子敏一张小脸皱成一团，还是挡在唐晚吟面前，唐晚吟这才感觉不对劲，跟孔秋露对视一眼，然后用勺子把自己这个饭盒里的红薯块拨开一点儿。

  　　嚯，底下藏着猪头肉呢，旁边还有个水煮蛋。

  　　孔秋露也是失笑，把装着三合面馒头的那个饭盒也扒拉了一下，果然，底下也有油，好像是炒的鸡丁。

  　　唐晚吟哭笑不得地看向三个孩子：“这怎么回事儿？”

  　　孟子敏不大高兴，警惕地看了孔秋露一眼，似乎并不太相信孔秋露，但是对着唐晚吟，她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妈干活累，要吃好点儿，我们把肉都给妈吃。”

  　　其实这几天母子四人的伙食不错，中午都是在国营饭店吃的，吃面最划算。

  　　晚上则是会用饭盒打包一两个菜回来，然后在家吃红薯饭或者红薯粥。

  　　这炒鸡丁跟猪头肉都是昨天打包回来的，一直放在井水桶里凉着的。

  　　还有鸡蛋，本来都是留给三个小的一人一个的，这仨脸上都有那种营养不良的白斑白点，十分需要补充营养。

  第31章 吃肉

  　　唐晚吟看着饭盒里的肉，还有三个小娃懊恼的表情，心里又酸又甜。

  　　这年头大家伙食都不好，她自己没有那个意识，但是三个孩子比她明白，带了肉的饭菜，可不好让别人看见。

  　　孔秋露也不行，除了唐晚吟，谁都不行。

  　　唐晚吟挨个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傻不傻，妈还缺这一口吃的了？”

  　　孟子清不说话，孟子敏就是盯着孔秋露手里的饭盒看，搞得孔秋露尴尬不已，非要把饭盒还给唐晚吟。

  　　唐晚吟这才拉着孩子们说：“你们的衣服都不合身，而且应该是从春上就没换过吧？太厚了，这天气穿着肯定很热，秋露阿姨会做衣服，我请了秋露阿姨给你们做衣服，所以答应请她吃饭，你们说，这饭能不能给秋露阿姨吃？”

  　　孟子敏看看孔秋露，又看看唐晚吟，最后看看孟子清，孟子清点点头：“能，给秋露阿姨吃。”

  　　孟子清开口了，孟子敏跟孟子礼也就连忙说：“秋露阿姨吃。”

  　　孔秋露被这三个小崽子逗得不行，问他们：“那我可真吃了？这底下的菜我也吃了？”

  　　孟子敏脸上果然露出不忍的神色来——他们都没舍得吃呢，专门地、小心翼翼地把肉都装给妈了。

  　　唐晚吟喜欢孩子，却不惯孩子，见状就说：“秋露阿姨帮咱们忙，咱们就要谢谢秋露阿姨，不能这样看人，知道吗？”

  　　孟子敏低下头去，孟子清牵着孟子敏，有点惴惴不安。

  　　还是孔秋露出声了，说唐晚吟：“行了吧，孩子这样才是正常的，你反倒是不正常的那个，这一个菜在饭店里得要一块钱了吧？还得要票，谁家请人吃饭这么豪气的？”

  　　一个月安置费才二十三块钱的情况下，这一盒饭菜也得有一块多钱了，两人一块儿，等于花了两三天的安置费请人吃饭，哪有这么阔绰的。

  　　别说是安置费了，就算是工人，花两三天的工资请人吃饭那也不便宜。

  　　唐晚吟想了想，还真是，要按上辈子某网月薪人均一万来算，不算双休日，两三天工资也有小一千了，那请人吃饭确实是大手笔了。

  　　孔秋露盘算了一下：“这样吧，我吃一个馒头，你再把你碗里的红薯拨给我点儿，沾点儿油就行，这肉还是带回去你们晚上吃吧。”

  　　那怎么可能？唐晚吟就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再说了，是她请人帮忙答应请客吃饭的。

  　　孔秋露跟孩子都对这饭菜看得特别重，唐晚吟劝说无能，只能推到孟宇祁头上去：“他们爸留了些钱，暂时还不缺吃的。”

  　　好说好歹，才让孔秋露吃了，两人一人一个三合面馒头，红薯块跟肉菜也互相分了分。

  　　唐晚吟一边吃一边问孟子清他们：“这鸡蛋是早上我给你们煮的吧？以后别给我留了，给你们吃你们就老老实实吃了，别让我还得操心你们吃饭的事儿，知道吗？”

  　　三个娃挨训了，垂头丧气的，可半晌过后，孟子敏突然抬头，脸上还带着意外跟不解：“妈你不打我们吗？”

  　　唐晚吟差点儿一口饭喷出来：“你妈我没有这样的癖好！”

  　　孩子不好就慢慢教，只要不是天生就反人类性格，大多数孩子都是可以引导好的，当然了，还得看值不值得。

  　　至少目前这三个小的，唐晚吟其实还挺喜欢的。

  　　天气太热了，唐晚吟叮嘱孟子清他们早点回去，回去之后也别省着了，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省来省去东西放坏了，那才是浪费呢。

  　　孟子清牵着弟弟妹妹回去，走到路上，孟子敏还是觉得很惊讶，问孟子清：“姐，以前我在……的时候，要是说错了话，或者惹他们不高兴了，他们都会打我，妈怎么不打我？”

  　　孟子清挨的打不比孟子敏少，甚至还有比较强烈的创伤反应，但今天她没有。

  　　比起来那天晚上洗澡的时候，孟子清觉得自己今天好像没有那么害怕了，至少她没有失控。

  　　可现在孟子敏突然问起来，孟子清心里就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孟子敏正后悔呢，怎么又说起那时候的事儿了，是不是会让姐姐难受，结果一抬头，就看到孟子清满脸的眼泪。

  　　孟子敏吓坏了：“姐！”

  　　孟子礼也赶紧抱着孟子清：“姐别怕，别怕……”

  　　这几天孟子清晚上有时候会做噩梦，唐晚吟都是这样安抚孟子清的，孟子礼也有样学样。

  　　孟子清哭得更大声了，她紧紧搂着弟弟妹妹，嚎啕大哭。

  　　这样的日子……她想都不敢想。

  　　等三个孩子走了，唐晚吟跟孔秋露就在树下吃饭，伙食太好了，要稍微避着点儿别人。

  　　不过也没那么突出，双抢的伙食通常都是一年当中最好的，大队前两天还专门杀了一头猪。

  　　还给知青院分了一些，唐晚吟这婚结的突然，人家不知道，就把肉送去知青院了。

  　　等唐晚吟知道的时候，肉早就没了，也就只有孔秋露来给她报信，其他人都是明知道多分了一个人的量，却假装不知道。

  　　反正最后都吃下肚子里去了，你要？要也没有了，大不了拿红薯还你。

  　　可红薯这东西，自从下乡之后，一天三顿都是红薯，加餐也是红薯，村里人就更别说了，打出生就是吃的红薯，看见红薯就怕。

  　　唐晚吟最后从知青院里拿了五斤红薯抵——反正她又没吃怕红薯，不仅没吃怕，甚至还挺喜欢吃烤红薯的。

  　　因为大队杀了猪给大家加菜，这几天大家的饭菜里多少都有点儿油星子，肉渣渣，只是不像唐晚吟的这么多罢了。

  　　孔秋露吃得眼泪都要来了：“唐晚吟，你真的没骗我什么吧？你可别害我。”

  　　这是怕唐晚吟不想过日子了，准备大吃一顿然后……

  　　唐晚吟气得用肩膀撞孔秋露：“想什么呢你！我就是落水之后快要死了，然后就想明白了——我这辈子只能为自己活着，谁也别想再剥削我了！”

  　　孔秋露放下饭盒，小幅度快速鼓掌：“有志气！我早就说了你不该那么听你家里的话的，谁下乡不是家里各种贴补，就怕孩子在外头吃苦啊？”

  　　“就你们家，让你哥哥姐姐顶了岗位不说，还要你寄钱回去补贴弟弟妹妹，那么一大家子人，就你一个出来了，不给你寄东西，还好意思来信要钱？早就该醒悟了！”

  　　唐晚吟拼命点头：“就是就是。”

  第32章 洗澡

  　　记忆里唐晚吟在家排上老三，性别女，属于彻底的不上不下，没有长子长女得面儿，又没有幺子幺女受宠，简直就是家里的工具人，再加上小额度提款机。

  　　小额度还是因为她只有二十三块钱的安置费，实在大额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