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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不出何种感觉，季音怕在待下去，定会被他激的做些什么出来，既然不能有些什么，太过留恋只会让自己愈发沉沦。她抬起头，也顾不得脸上的笑意有多难看，努力让声音显得平静：“让开。”

  “不让。”

  她不在看他，绕过他，从一侧穿出。深吸口气，脚步越来越快。到最后，已是跑着前进。可即便这样跑着，离他越来越远，身后那人的存在感却越来越强。

  颈间仿佛有丝丝暖气传来，可她却未听见他追过来的脚步声。一转身，那人贴在她身后，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眼神幽暗，神色莫名。

  “你……大胆。”毫无威慑力的言语，身后之人自然未放在心上。

  眼见心然殿就在面前，明知道只要呼唤声，就会有侍卫前来接应，可到嘴的声音却生生抑制了住。仿若低吟的声音，二人都僵在原地。

  “就是大胆了，季大人要如何处置我？”

  他的声音在耳边细细回荡，湿热的气息让季音手足无措。在这样下去，不用他【创建和谐家园】，自己就该缴械投降了。

  她看了眼心然殿的大门，径直转身而去，不再理会身后那人的紧紧跟随。

  眼见季音就要进殿，整个晚上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身后传来他怒到极致的吼声：“林清绯！”

  她顿在原地，缓缓转身，眼底有着浅浅银光：“什么林清绯？你莫不是认错人了？”

  “你以为，我会认错你？”

  “不是以为，本就是，不同的两个人！我劝你尽早离去，若在多做纠缠，这宫里的侍卫，也绝不是摆设着看的。”

  她决绝的转身离开，不愿去看他眼底的受伤，若是当年，我定扑入你怀中，告诉你，这些年来我从未对你忘情；可是如今，我已是权倾朝野的季大人，我不能累及你，我不愿见你，再因我受难！

  心然殿的大门自她进去后便被关上，整条路上只有一道黑色身影久久驻足。苏致卿站在原地，不愿移动。她不愿认他，不愿意做他的林清绯。她如今是季音，即将成亲的季大人；这条路她坚持要走下去，且，她并不打算带上他……

  心然殿书房内，季音冷着面听着暗卫的回话。双手交叉，脑中却一直徘徊着那人最后的神色，心疼，疼到隐隐有些抽搐。

  “大人，礼部侍郎与工部侍郎那已经得手，户部易大人那……”

  他不说季音也知道易辉的狡猾，从他那若要得手，怕是连自己都要费上好大一番功夫。

  挥挥手：“知道了，下去吧。”

  她那不耐的神色暗卫看的清楚，本该下去却无比纠结的愣在原地。

  “大人……议政王那……”

  江昊？自上次他来心然殿看望自己，她一直未曾再有他的消息。江昊本就是喜欢自由散漫的生活，不常进宫，她也未觉的奇怪。

  “他怎么了？”

  “议政王前些日子去夏府祝贺，近日，近日有消息传出，他亦看上了夏府小姐，欲向夏府提亲。”

  季音一愣，这倒是惊奇的很，亦或说是，出人意料的很。江昊竟然看中了夏蓉？若在平常，季音到很乐意见成这桩亲事，只是眼下……

  “知道了，此事我来解决。”

  暗卫无声的退下，书房里，寂静无声。好似事情都一齐涌上，季音疲惫的揉揉额头，这条路，越来越难走了。

  江昊看上了夏蓉？莫说旁人，连夏复也是倍觉奇怪。江昊的确是向夏复表达了意向，小女这般受人喜欢，夏复自然高兴，只是，这江昊……

  江昊虽是皇亲国戚，皇上的亲叔叔。可如今朝中掌权的，不是皇上，更不是他孙江昊，而是季音。夏蓉若要嫁给江昊，不过是个亲王妃，名分虽高，却不得势力，以夏复的性子，势必有所顾虑。

  若是季音提亲，夏复虽对季音有敌恨，可为了夏府以后的稳固，与季音谈和，亦非不可能。别说季音发愁，夏复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最为纠结万分的，却属江昊了。自上次在心然殿与季音见面之后，他一直在深思。季音是他好友，可他对季音的感觉却并非平常好友那般简单。与季音一别，他一直在纠结，每每睡觉，脑中都是季音的各种神情，着实折磨。他觉得自己魔怔了，为何会将一男子深深记挂在心？知己好友？怕是自己都解释不清了。

  夏复归朝，官员都去祝贺了，未免在府中发虑，他也抽空去了一趟。一场平淡的问候下来，江昊起身告辞。便是在转身的一瞬，他望见对面楼廊处有一女子漫步而过。笑意浅浅，神色平和。行动间，气质卓然，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季音，相似的气韵，就连脸上的笑，也是一样的浅浅淡淡……

  他看向夏复，目光中透着询问。

  “哦，那是小女夏蓉，与我一道从奉台回来，此前一直居于奉台。”

  不过简单一句，夏复都未放在心上，却哪里知道，江昊对夏蓉有了心思。

  这般就复杂了，帝师相上了夏府千金，议政王亦看中了同一人；夏复会如何选择，多少人在屏气观望着。

  夏府，夏蓉满脸愁色的在院中踱步，为何一回京都，麻烦事就接踵而来呢？清妃她，男扮女装，身居高位，每一步都是万分小心，一个踏错，那便是万丈深渊。她想帮她，可要嫁给她……不是不愿，可若真的嫁与她，自己这一生，怕是再也不可能有其他奢望了。明知道不该的，可她就是不由的去想……

  那什么议政王，长的什么摸样自己都不知道，真要选起来，自己自然是偏着清绯了。可清绯如今的身份，他可知道？若他不知，将来碰上，她们该如何面对；若他知道，若他知道的话，那便是三个人的为难了……

  “蓉儿，爹有话要与你说。”

  夏复在几步远处唤她，夏蓉勉强一笑，随他去了书房。

  “蓉儿，你已不小了，爹有意替你折个夫婿，你可有中意的人选？”

  夏复看着她，有意探探她的想法。

  “女儿，女儿不曾有中意的人，任凭爹爹做主。”夏蓉咬着下唇，慌了神色。

  “好，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了，议政王江昊与帝师季音都有意娶你为妻。爹自然是想着你好，比起季音，江昊毕竟是亲王，且季音与爹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你嫁给江昊，做亲王妃，一世安稳，爹也就放心了。”

  这是，打算与江昊连亲了？夏蓉慌忙抬头：“爹，可那议政王，女儿从未见过，就这般应下，岂不草率？再者，亲王妃虽听着高贵，可那议政王，我虽未见过，也听说是个懒散之人，嫁给他，女儿这么多年的深闺教导，不也白费了？”

  这般急切的否定，那就是不喜欢了？夏复暗自点头，季音那张脸，连蓉儿也避不过啊。

  “是爹顾虑不周，爹在想想，你先回去歇着。”

  若真的将蓉儿嫁给季音，虽说夏府跟着沾光，真的想来，季音不也借着夏府的光，横行无碍？他如今这般强势，成亲之后，会不会念及夏蓉的关系，对夏府施以庇护谁都不知道。

  一家有女百家求，可如今，求给谁都是难事，夏复只觉脑中有些混乱，实在难办。

  除非，这两人，谁都不允。可江昊与季音的身份摆在那，若真的不允，怕亦不好交代。除非……

  夏复想到了苏致卿，手握兵权的建威大将军，比起季音，更有实权。

  将军府，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求亲一事，容数得知后，倒是一番好笑。

  “哈哈哈，就让那季音与江昊去争个你死我活，老大，咱们作壁上观，岂不舒哉？”

  苏致卿面色清冷，闻言淡淡瞟了他一眼：“你不是视江昊为好友吗，这般心思，是好友该有的吗？”

  容数无所谓道：“他在边境时，我的确是将他视为好友，可如今在京都，形势不同，心境自然不同。我虽不会对他有什么坏心思，可这次是他和季音之间的事情，我不过是旁观之人，乐的看热闹罢了。”

  不过说起来，那夏复老头生个女儿都是这般厉害，这季音和江昊，哪个都不是一般人啊。

  “老大，你觉得那夏复会将女儿许配给谁啊？”若论权势，江昊虽贵为亲王，对比季音……容数想起那晚那人的气势，江昊怕是比不得那季音的。

  修长的手指端起桌上的茶杯，青瓷白指，容数的视线不由自主的随着他的动作缓缓上移，连苏致卿说的话都未曾在意。

  “谁都不可能。”

  “啊？什么不可能？”容数摸摸脑袋，有些发懵。

  “没什么，容数，近日无事你就不要随意出府了，还有，外头递来请见的帖子一律拒绝，就说我不在府上。”

  突来的几道命令，容数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了老大？难不成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夏复能历经两朝，又久居高位，哪里是省油的灯。季音虽强，可与他利益相悖在前，若真要选他为婿，势必有一方需要妥协；江昊贵为亲王，可以夏复的野心，未必会看上他这无权无势的亲王，所以，这两者都不太可能被他选上。夏复不愿意与他们结亲，可若拒绝，却是哪方都得罪不得，最为妥帖的办法，便是找个更为合适的第三方。放眼朝堂，有谁比他苏致卿还要合适？

  眼下他不欲与容数解释那么多，只让他去做。只是想到如今的局面想到那人不顾一切后路的做法，他便觉得心慌意乱。

  她向夏蓉提亲，亲事一成，锁住的便是两个人的将来；亲事不成，以她如今的想法，定会想别的路子，到最后会发生什么，谁都不会保证。林清绯，你可知道你自己在做些什么？

  月色幽暗，寒风凛凛。临近年关，朝中近日并无何大事。除去夏复每日心不在焉，大多官员倒是极为期待着过年。苏致卿也在腊八后开始每日上朝，只是每每早朝结束，从大殿中走出，对上夏复欲言又止的目光，他总是脚步匆匆的离开。几次三番，夏复心底便有了计较。

  “夏大人，听闻夏小姐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也难怪引得季大人与议政王都倾慕不已，夏大人好福气啊。”

  夏复敷衍一笑，眼光瞥见季音笑意盈盈的从一旁走过，他掠过身边的众人，追了上去。

  “季大人留步。”

  “夏大人有何事？”

  一般人面对心仪之人的父亲，不论如何都会低下三分；夏复对向面前之人一副疏离淡漠的浅笑，心下微抽：“季大人，年关将近，老夫身子近日也有些不适，这年前的几日，我便向你告个假，小女成日念叨老夫不顾忌身体，这次便听她的话，想歇上一阵子。”

  “夏大人身体不适便在府中好生歇着，皇上那边，我会替你告假的。”

  “那就有劳季大人了。”

  一番客气之后，两人各自背过，渐行渐远。夏复那老狐狸，打的什么主意季音心里十分清楚。想让她退步认低？她娶夏蓉，是为了日后方便行事，江昊求娶夏蓉，季音有些拿不准他是真心看上了夏蓉还是其他，只是若要坚持，便是与江昊背立，两人多年好友，季音实在不愿做到这般。

  不过，江昊与她，夏复那人，怕是都有顾忌；若他谁也不选……脚下的步子瞬间停住，若他谁也不选，这朝中能配得上夏蓉的，怕只有他了吧……

  季音只感觉自己布置了个天罗地网，然后自己一头栽了进去，谁都拉不上来。

  脚步慢慢抬起，她心不在焉的前行。倘若，倘若夏复真的要将夏蓉许配给他，不论他答不答应，夏蓉该是心甘情愿的，她如是想。夏蓉何其无辜，所有的事情与她没有半分关系，可她这么多年，因着自己，硬是八年不曾回京。她有多喜欢苏致卿，夏蓉便只会一样喜欢，爱情没有谁先谁后，只不过因为当年，她与苏致卿两情相悦，夏蓉便从未开口过……如今想来，她这么多年在心中压抑的疼，夏蓉怕是也一样的难过。若是，若是真有一次那样的机会，夏蓉嫁给他，最起码，到最后，他们是可以幸福的……

  她已经走到这样的境遇，回头有多难，她比谁都清楚。既然回不了头，让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可以幸福，倒也是桩好事。

  秦戈在心然殿院中等着，远远看见季音一人走来。他眼神微变，怎么看她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是发生了何事？

  “季音？”

  “你来啦。”季音冲他一笑，越过他进了殿中。她那无意识的失落，秦戈瞧得清楚，只觉万分奇怪。她最近都忙着秘密搜查朝中官员。如今，除去户部尚书易辉，大理寺卿夏复，建威将军苏致卿，朝中大部分官员都已被她牢牢牵制在手，她在失落什么？

  进了书房，秦戈才出口询问：“你怎么了？”

  直到坐在椅上，季音才深深舒口气，无比好笑道：“秦戈，人人都说我聪明，可我去做了一件极为后悔的事情……不，也不后悔，现在看来，都是注定……”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秦戈实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本想，夏蓉回来了，我可以娶她为妻从而牵制夏复；有夏蓉替我做挡箭牌，很多事情，定能顺利许多。”

  江昊求娶夏蓉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他还以为季音是在为此事为难：“议政王与你是好友，你的话，他向来也是能听进去的；若是，你为此为难，倒不如去劝劝议政王，世上的好姑娘何其多，他也不必执意一个夏蓉。”

  “不，与他无关。”季音慢慢抱住双臂，趴在桌上，声音从袖间瓮声传出：“是我，我明知道夏复那性子绝不可能轻易同意此事，我却还是向夏蓉提了出来；我明知道夏蓉是个好姑娘，却还是决定要利用她……”

  “所以，你说你后悔了？”

  季音性子如何，这么多年他亦深有了解。之前她的反常，却是因为当年林府一案的真相让她失控。让她真的做到冷血无情，成为一个眼中只有仇恨的人，若是可以，又怎会到如今，西辰还是个国泰民安的大国？

  “不，不是后悔……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只是，我亲手将事情弄到如今这个境地，有些慌了而已。秦戈，你知道吗，夏蓉的亲事，最后不会是我，也不会是江昊。”

  “那会是谁？”

  夏复不在他们二人中间选，难懂还有其他人选？秦戈并非傻瓜，这般一想，在看看季音的表情，心底已是清楚。

  “苏将军……”

  苏致卿，手握兵权，淡泊名利，这样的人，比起无实权的江昊与一直压制着夏复的季音，实在是个合适的人选。

  “只有他娶夏蓉，我与江昊才不会有所芥蒂。且，夏蓉一直喜欢的，也是他。”

  “你……”Y.B独家整理

  秦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不是不吃惊，这样的反转，别说季音，他自己都觉得吃惊。要说季音会错，他绝对不信，可这件事情，确确实实又是季音所提，最后的结果，她如何也不曾想到会演变成这样。

  望着她疲惫不堪的趴在桌上，秦戈想了想，还是轻声安慰：“你别想太多，夏复那不是还没确切消息嘛，再者，即便夏复想与苏将军连亲，苏将军怕也不会轻易答应。此事还未定论，结果尚未可知。”

  秦戈不知道的却是，季音已经在心底有所决定，只是，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如今渐渐离自己远去，心中的悲凉，旁人哪能体会？

  “秦戈，有时候想想，自己真的是糟糕透了。我逐渐成为一个连自己都十分厌恶之人，可却还贪心的想要别人的关心；多年旧友，一见面就索要她的帮助，忽视她眼底的受伤；这样的自己，多么可怕，曾经的我想都没想过，终有一天，我林清绯，会变成如今的季音！”

  “你别这样，事情都会过去的；不论你变成何样，在我心中，你永远是初见时的玲珑女子，我会一直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