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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王府二字，顾玉汝眸光微暗，道：“殿下何必……”
何必救她一个早已想死之人呢？
宇文英杰打断她，声音温柔，却有不容抗拒的力量：“你不知道，在你服毒后，她本欲随你而去。好在本殿去得及时，拦下了她。本王这不仅仅是在救你，也是在救她。”
他慢慢地说：“你同春儿自幼一起长大，情同姐妹，你去了，忍心瞧她与你同赴黄泉吗？她来这世上走一遭，甚至都还没有尝过爱的滋味。”
顾玉汝凝住。
他的话，戳中了她的死穴。
事到如今，她唯一放不下的，也就只有一个春儿了。她唯希望春儿在离开她这个没用的主子后，能过上好日子，寻一个如意郎君。
她以为，她走了，春儿便不必再跟她一起受苦了，却是从未想过春儿心中的想法……
宇文英杰见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动摇了，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神色依旧温柔：“起来吧，好歹进些汤水，至少……要等到春儿来，好不好？”
顾玉汝看着他，道：“好。”
——
头七过后，薄春山亲自披麻戴孝送殡。
他精心挑了块风水宝地，将“顾玉汝”葬下，希望她能有个好的来世。
待到棺椁入土，他站在墓碑前，殷殷看着墓碑上的刻字，一滴泪珠滚落。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了啊……
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咬着牙爬到今天的地位，其实并不是因为恨，只是因为想再见她一面。
他以为他们还能有很长的未来。
在她的折辱过后，在他的报复过后，他们会有个孩子，来打开他们的心结，带他们开始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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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他还能有机会。
可没成想，他心心念念的姑娘，竟是被他亲手害死。
上天给他的机会，脆弱得像是另一番折磨。
天边倏而聚起片片黑云，细细密密的雪花落下，覆在“顾玉汝”的坟头，好似是在为她送葬。
李炜撑着伞过来，撑在他头顶：“王爷，还是回府吧，王妃已经下葬了......”
薄春山道：“退下！”
李炜后退一步，却又踌躇着上前，看着薄春山的脸上全是担忧之色：“王爷......”
“本王让你退下！”薄春山语气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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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春山摆摆手，示意他将伞拿走。
李炜略一犹豫，终是恭谨地行个礼后退回原地，远远地看着在雪中失魂落魄的薄春山。
第16章
薄春山在“顾玉汝”的坟前站了一天。
大雪纷飞，天地间银装素裹，他身上也被覆上一层厚厚的雪，整个人几乎要冻僵。
忽然，头顶上的积雪像是承受不住这份重量，整个掉了下来。落在他的肩头。
薄春山被惊得回了神，看看自己身上的落雪，忽然想起多年前。
那时，玉汝的娘还活着，薄家和顾家尚且亲厚，常常往来。
一年春节，天空飘着雪，玉汝的娘牵着玉汝来他们家拜年。
大人们在屋里说话，小孩可坐不住，没过多久，他就和玉汝一块偷偷溜出，跑去院子里看红梅。
薄春山问她：“玉汝，你说咱们这样，像不像祖父和祖母？”
顾玉汝不懂：“像什么？”
薄春山笑着，指着两人身上的残雪，道：“携手共进，并肩白首。”
顾玉汝一下子就红了脸，哎呀一声，就想跑。
他哪里能让她跑啊，抓着她的手就不让她躲。
顾玉汝恼了，打他：“你放手！”
“我不放！”
“放手！”
“不放！”
顾玉汝突然就消停了，红着脸，小声道：“那，你要是不放手，以后可是要牵一辈子的！”
他瞬间就笑了，抱着她说好：“一辈子就一辈子，我们本来就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
“啪嗒”
一滴泪珠滚落，薄春山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艰难地跪下。
手指抚过墓碑上的刻字——“薄春山之妻顾玉汝”。
“说好了一辈子的……”他轻轻地说，声音嘶哑，“你怎么就先走了？”
眼前一黑。
他失去了意识。
薄春山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遍体冰凉，一阵波折后，终于归到了一个柔软的地方。
他呆呆地看着上方，浑身无力虚浮，又冷又热。
耳边似是有人在唤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温柔甜美的。
“阿山……阿山……快醒一醒，不要睡了，醒一醒。”
他努力地睁开眼睛，却只看见了空空的房间。
没有人。
火炉烧得正旺，可他心中仍一片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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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春山闭着眼，不想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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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薄春山惊坐而起。
他脑袋一片昏沉，思考起来也变得艰难，但他只知道一点——春儿对玉汝忠心耿耿。
她陪伴了玉汝这么多年，从生到死，从未离开。
她甚至可以为了玉汝，不顾尊卑生死，痛骂他。
这样的人，她不见了，会去哪里？
是不是去找玉汝了？
是不是……玉汝还没死？
他一个激动，翻身想下床，却因身体虚弱滚落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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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里面的情形，他连忙进去扶王爷：“王爷！您注意保重身体！”
薄春山扶着李炜勉强起身，坐在床边，道：“你……你去……”
他平日里身体强健，上战场杀敌万千，谁知病来如山倒，握住李炜的手腕时，连手都在颤抖。
“去将春儿找回来……”薄春山说完，又像是想到什么，“不不不，不必找回来。”
“不必打草惊蛇，寻到她的踪迹，就告诉本王。不要去惊扰她们。”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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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念一想，他便明白了问王爷口中的“她们”是指谁。
见王爷这般形容凄惨，却仍惦念着王妃，不由得心酸，哽咽道：“是，属下明白。”
其实他心中清楚，春儿的【创建和谐家园】契还在王府，她这般逃离，只有可能是为了殉主。
不过……她不在灵前殉主，此时殉主，也着实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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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殿下在京郊有一座汤泉别苑。
顾玉汝就被藏在那里娇养。
她身子尚且虚弱，不能吹冷风，整日只能坐在床上，一碗一碗的汤药养着。
今日，宇文英杰特意在房中陪她。
他穿了一身的青色，清俊得就像一株挺拔的树，垂首低眉时，全是温柔。
顾玉汝一口气将他端来的药喝干，递还给他。
宇文英杰接过碗，轻笑道：“听说你喜欢弹琴，本殿前些日子刚得了一把焦尾琴，明日叫人送来。”
顾玉汝摇摇头：“妾身鄙贱之躯，实在配不上这般好琴。”
“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宇文英杰云淡风轻道，“琴本就是用来给【创建和谐家园】的，若是没【创建和谐家园】奏它，再名贵，它也不过是一块死木。”
说着，他笑了笑：“你肯碰它，它才有价值。”
顾玉汝神色微僵。
虽然三殿下不说，可这些天的相处下来，她如何能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意。
他待她是百般疼惜，却又从不挑明，让她连拒绝，都显得不识好歹。
“本殿早就听闻，顾家的大小姐擅长抚琴。”宇文英杰抬眸看她，眸中似有星辰万千，“但一直未曾听过。不知日后，本殿可有这个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