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冻得我恨不能原地碎裂。
然而下一刻，这只令我发疼的手掌却轻轻抚上我的肚子，给我带来一丝暖意。
“也是，你也有身孕，六月有余了？”
我不解地望着他，想不明白炼狱深处的修罗为何又摆出这副温柔的模样。
他朝我笑了笑，接下来的话却令我如坠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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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惊得哑口无言。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还按在我的肚子上，脸上甚至还挂着那副温柔的表情……
“你……你怎么能……”
我猛地扯住他的领口，直把他扯了个踉跄。
然而皇帝面色不改，依旧挂着温柔至极的表情，说着丧心病狂的混账话。
“你以为你能生下来吗？简直可笑！你能成为皇后就是皇室的败笔，而它，更是败笔中的败笔！”
第六章
那一晚争吵后，我和皇帝彻底决裂了。
原本还会做做的样子，如今他也懒得做了。
与我的辇车若要相遇，也会令人先行通传，不是他避开便是我避开，总之绝不能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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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的眼神很不对劲，总盯着我的肚子瞧，直瞧得我心发慌。
我提防着她和皇帝，若不是小蝶端来的东西，定是一口不碰。
时间久了，倒是给她添了不少麻烦，不仅要照顾我的起居，还要亲手处理我的饮食。
不过好在，只过去三个多月，孩子便出世了。
那是一个下着瓢泼大雨的雷雨天。
乌压压的黑云盖满了整个东桦宫，豆大的雨点像不要钱一样砸下来，落在屋顶青瓦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动静。
孩子是在第一道春雷落下时出来的。
哇哇的哭声甚至盖过连绵不断的雷鸣，喊得我心头直哆嗦。
很健康。
我松了口气，生产之后的余劲袭来，便沉沉昏睡过去。
睡着前，心里还隐隐有些遗憾：没能对着他，亲口叫一声他的名字。
我其实不会取名，阿乐也没有取名的习俗。
但他的父亲是人族，即便皇帝并不在意，还想要他的命。但总归，他有一半是人族，还是得有个名字比较好。
我翻遍了人族的典籍，风啊雨啊地取了不少，最终定下了“小鱼”。
我想他定会是一条漂亮的小鱼，游泳的模样定会是所有鲛人里边最矫健流畅的。
等他长大些，我们或许还能回到阿乐之海。我想带他去看看我长大的地方，那里有五彩的珊瑚，还有成群的海鱼……这些都是人族皇宫里所没有的。
但我没想到，这一切终究是我的幻想。
小鱼被吉祥抱走了，在我脱力睡着的时候。
小蝶告诉我，这是皇帝担忧他在我这里学不到好，所以想把他带在身边教养。
我其实是不信的。
这个借口太拙劣，皇帝对他的厌恶太明显。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我，他必不可能这么做。
但我……宁可相信。
生产第二天，大祭司过来东桦宫看我。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片带血的鳞片。
“这是孩子尾上的乳鳞，你留着吧。就当是做个念想。”
我愣愣接过那只锦盒，拿起那片乳鳞，只觉得心中钝痛。
上面还残留一小片肉芽，血连着肉，模糊一片。
小鱼五岁后才会换第一次鳞，他们这时给我乳鳞做什么啊！
我颤抖着手把乳鳞放回锦盒，重新推给大祭司：“不……我不要这个。你叫皇帝把小鱼还给我，我只要他！”
“小鱼？”大祭司愣住，想了想，她面露诧异：“你给那孩子取名了？”
我怔怔点头：“不行么……？”
“糊涂啊！”
大祭司伸出手，枯枝般的手指紧紧扣住我的手臂，眼神痛心疾首。
“名字是亲缘间最深的羁绊。这种羁绊会让你逐渐失去自我。终有一天，你会为了他心甘情愿地献出一切！”
苍老的声音在咆哮。
大祭司的眼中滚落串串泪珠。
她是个可怜人。
嫁与人族皇帝的阿乐没一个有好下场的，她也不例外。
曾是前代的某位皇后，最终却因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与前代皇帝和离，成为沟通人族和阿乐的祭司。
若不是生活痛苦至极，又怎会做出这种脱离族群，转而侍奉神明的决定。
不过好在一切都过去了，现在的她，仅仅只是祭司。
我理解她。
可我不是她。
看着那张苍老的面容，我长叹气，伸手抹去那上面的泪珠，点头轻声道：“嗯，我愿意的。”
第七章
临到最后，她还是没能说服我放下小鱼，我也始终无法让她理解这一腔拳拳之心。
我们话不投机，都觉得这番对话如同嚼蜡，索然无味。
最终，大祭司离开了东桦宫，留下了锦盒。
我不忍看见那片血肉模糊的乳鳞，只将它合上盖子放到枕头边，惴惴不安地躺下。
我睡了一天一夜。
梦里全是小鱼被强按着扒鳞的场景。
他痛得哇哇大哭，血水一阵一阵地从尾巴里渗出来。我急得伸出手，想要去够他，结果却从这个噩梦中惊醒。
小蝶进来找我，告诉我蔺贵妃到了东桦宫，就在门口，要不要请她回去。
我想起那个惊悚的梦，余波未消。
听到小蝶的话，心中反而隐隐有了一种猜测，连忙让她把蔺贵妃喊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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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副柔弱的模样，穿着一身鹅黄色的流仙裙，却不显半分婀娜。反倒是那突出的大肚子，让她有了几分妇人的笨重。
她的脚步停在两层帷幔之后，我能看见她的身影，却看不清脸。
“你走近些。”
我朝她喊道。
却见她拿起帕子按了按唇角，竟然轻声笑了出来。
“今日来拜访皇后，是因为最近发生了件喜事。想讲于你听听，让你也跟着一道高兴高兴。”
我不太想听这件事。
对她来说是喜事的，对我来说，可不一定是好事。
但事到临头，反而冷静下来，只对着外边喊：“你进来些，你在外边我看不清。”
蔺贵妃的身形一顿，想是也没料到我会如此反应。她在外边犹豫片刻，伸手撩起帷幔，一步接一步地踱进来。
我等不及她，也从床上坐起，撩起床帘挂在金钩上。
美人面自纱帐后出现，逐渐清晰。
我定定看着她，见她越来越近，终于停在三尺外。
她的气色很好，整个人容光焕发，原来那点子病气早已不知所踪，现在脸上血色充盈。
“说来这件喜事，还要多谢皇后呢。”
她立在那里，笑脸盈盈地开口，话中带着谢，可眼中却不见半分谢意。
眼神冷冷的，冻得我心口直发疼。
也许这种时候，我也该狠狠抓住她，对她说些狠话，或者将她拉下来，撕烂她的嘴，让她不能再说下去。
但不知为何，我没有力气。
浑身上下像被凭空吸了力气般，连抬起手的力道都没有。
所以只能眼看着蔺贵妃在我面前踱步，挂着胜利者的笑容将一切都说与我听。
“我呢，从小身子便不大好。“
”从记事起，便由家中下人带着寻访各地名医。“
”那些庸医告诉我，我这个病，它治不好。胎里带过来的，会伴着我一辈子，无论如何也甩不脱。”
“还对我下了定论，说我活不过二十五岁。”
说到这里，她轻轻笑了笑，好像也带着几分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