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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一样。
成箱的衣裳首饰被人抬进来，原本宽阔的前殿顿时变得拥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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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着手臂，实在觉得难以置信。
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小蝶端着那身孔雀裙，低眉顺眼地像个木偶。
“婢子服侍姑娘换上吧。”
“不必。”
我连忙摆手，指了指剩下的箱子：“这些，全部送回去。我一个都不要。”
“送不回去的。”小蝶木偶似的回话：“这些是陛下送来的，都是给姑娘的恩典。”
言下之意，我受得下便受着。
受不下，便硬受着。
好家伙。
一股子无名之火蹭蹭蹭地冒上来。
我一把抓起那件孔雀毛丢进木箱里，深觉不够解气又重重踹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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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抱着脚丫子独自暴躁。
“统统丢库房去，眼不见为净总行了吧。”
这倒是行。
小蝶立马指使侍者搬空摆了一地的木箱，前殿里又宽敞了许多。
见我还坐在原地生闷气，她犹豫会儿，走上前来。
“姑娘，婢子还是劝您，不要与陛下作对，没好果子吃的。”
我话没过脑子。
一听到这话，便下意识回道：“如果坐在这里的是前皇后，你还会这么对她说吗？”
她怔了一怔。
静了半晌，她轻声回道：“不会。”
我抬起头看了看她。
终于明白为什么我死后，所有宫人都另谋生路调离出去，只有小蝶还留在堪比冷宫的东桦宫。
她真是个忠仆！
但确实不够八面玲珑。
想到这里，我深深叹了一声，十分感同身受地拉起她的手。
“小蝶，这三年吃了很多苦吧？辛苦你了。”
小蝶不明所以地看着我，不大明白我为什么要和她说这句话。
我想起过去的那三年，孤独地留在东桦宫里给我守丧的小蝶，大概过得很不好吧。
但具体的不能解释给她听，借尸还魂不是谁都能接受的事，指不定她知道了能吓得厥过去。
所以我还是按捺下倾诉的欲望，摆了摆手，让她离开。
她走后没多久，皇帝便到了东桦宫，脸上带着一抹喜色，一看心情就很不错的模样。
一见到我，那抹喜色霎时凝固，最终了无淡淡。
我放下脚丫子，也挂上了淡淡的面具。
学着回忆里的和尚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朝他一点头。
我是想要将他远远推开，最好死心到与我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至于他到底怎么想的，我却并不在意。
但皇帝明显不是这样的，他在很努力地讨好我。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木石生人，他做的，他说的，他看着我的眼神、做出的举动，还是令我很是触动的。
但这点子触动，还不够令让我放下过去的血海深仇。
第二十章
阿乐之海中有一种很美味的海鱼，我经常捕捉它。
但这种鱼有种特点，它的记性很好。
必须一击即中，如果一次没成功被它逃脱了，那这辈子它再看见鲛人都会远远避开。
而我，也同它一般记性好。
皇帝坐在那里，虽然并未有什么额外的举动，不过是拿起瓷杯嘬了一口茶。
但不知为何，他的动作里总透露出一些局促，仿佛很紧张一般。
若是放在过去，我或许会觉得，他这副模样实在是格外新鲜和可爱。
但现在，我的心中毫无波澜。
甚至回忆起了，他来东桦宫兴师问罪的那一夜。
我也是坐在他现在坐的那把椅子上。
他一动手，滚烫的茶水泼过来。
炙热的痛意自头顶蔓延下来。
但那时的我，甚至觉得这点子根本比不上我心中宛如刀绞般的痛！
我几欲感到手中的茶杯：它在剧烈颤抖，正奋力脱离开我的掌心，朝皇帝的头脸奔去。
我自然不可能泼他，连忙将茶杯丢回到花梨木方桌上。
但突然的动静引起了皇帝的注意，他看过来，脸上露出一丝困惑。
“小伊……姑娘，没事罢？”
我自然是没事。
但他若是还留在此处，只怕我控制不住，便要立时化作恨中怨鬼把他吞吃入腹了。
我必不能这么做。
我同他是不同的！
于是我看也不看他，起身便要离开。
谁知皇帝见我不理人，竟然跟着站起，伸手来拉我的手腕子。
温热的触感令我下意识手抖，接下来，一阵无法自抑的作呕感自胸中涌起。
我想愤怒地推开他。
对他大喊“滚开”。
逼着他从我的世界里离开。
……
但最终，却只是轻轻回握住他的手。
或许我，也并没有像我所想的，那么恨他。
看见他因我的回应而睁大双眼，暗黑色的瞳孔中迸发出名叫希望的神光，甚至脸色不再灰败，开始有了一丝丝的血色……
也会感到油然的开心。
这一刻，我也看不懂自己的内心。
只觉得所有的一切，既矛盾又自然。
该是要非常恨他的，恨不能把他扒皮抽筋，尸体挂到城墙上暴晒三天三夜……却又觉得，这么做完全没有必要。
我也握着他的手腕：男人的手和女人的不同，没有那么柔软，上面经脉坎坷，伴随着心脏一起有节奏地跳动。
好像也将他的心绪，一道传递给了我。
我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手中的心脉顿时加速。
皇帝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局促地松开，正要缩回手。
但我却紧紧地抓住他。
“你知道的，是不是？”
看着他几欲逃脱的神色，心中便有了大半猜测。
“所以你现在很愧疚，对不对？”
“为了弥补自己的错，于是投我所好，送了很多衣裳和首饰，希望我会因此原谅你，是不是？”
我静静地看着他。
皇帝的脸色通红，额上爆出青筋，看起来内心非常挣扎。
他深吸一口气。
仿佛下定了决心，终于吐露缘由，语气十分艰难：“那些东西只是送与你的，我并未奢望能用它们求得你的谅解。我只是……没想到，你都还记得。”
我松开了他。
第二十一章
那天之后，皇帝仓皇而逃，再也没来过东桦宫。
我依旧过着平淡且乏味的生活。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外，又多了一件查看“今天的皇帝又送了什么过来”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