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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事。”柳闻蝉道,“只要皇后娘娘不干涉,我便没有什么难处。”
她顿了一顿,又道:“娘娘不该在朝堂上与我针锋相对。如今你我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闹起来谁都讨不了好。”
“朕不明白,”皇后转了过来,“你这般拖下去是为了什么?你就是再拖一百年,也不可能供奉柳家……”
“柳家?什么柳家?”柳闻蝉问。
皇后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你不认自己是柳家人最好。你是自幼在宫里长大的,朕一直视你如亲生,于情于理,你就是楚家的儿女。”
柳闻蝉低头应了一声是,站了起来:“母亲不必多虑,太庙的事,合适的时候我会妥善安排的。”
这一次皇后没有再说什么,柳闻蝉站了一站就告辞退了出去。
殿中花枝忙走到皇后身边,低声道:“公主一向很知道分寸,这次实在有些反常。陛下一早遣人来问,她有没有可能已经知道自己的来历了?”
皇后想了很久,摇了摇头:“她应当还不知道。但即使知道了,她也不该如此恨着楚家。”
“是啊,”花枝感叹道,“她的一切都是楚家给的,如今这样,实在有些忘恩负义了。”
皇后将手中佛珠掷在桌上,端起了小宫女送来的参茶:“这世上的人,原就是忘恩负义的比较多些。不过——我总觉得她是为了那一位。”
“清平王?”花枝大惊,“应当不至于……”
至于不至于,谁也说不准。
柳闻蝉出门之后也没有回上书房,传了步辇过来便要直接出宫。
宫人忙上前来拦着,小心翼翼:“殿下,几位大人已经在上书房久等了。迟尚书说,您这几日往返清平王府太多,实在恩宠太过了。”
“清平王是我的亲叔叔。”柳闻蝉道,“若在寻常人家,我是该披麻戴孝去守灵的,如今不过每日去看一眼,怎就算是恩宠太过了?”
“这,殿下,咱们毕竟不是寻常人家呀!”小太监赔笑,“再者说了,就连‘亲叔叔’这个身份,也未必——”
“你说什么?”柳闻蝉回头看了一眼。
那小太监慌忙跪地:“殿下息怒,奴才是胡说的……不,奴才是鬼迷了心窍了,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那就是当真知道些什么了。
柳闻蝉叫停了步辇,低下头,问他:“宫里都传遍了?为什么这一次没有人闹到孤眼前来?”
小太监哆嗦着俯伏在地上,颤声:“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宫里原本没有什么人议论,只因清平王如今忽然薨了,才又有几个老爷爷们议论起来,奴才偷偷听了一耳朵……”
这话茬,不太对。
柳闻蝉不动声色,又问:“你具体听到了些什么?”
小太监哭道:“也没什么,就说清平王也许不是天家血脉,说他是他那个西域舞姬母亲进宫前就有了的……”
果真是陈年旧事。
还以为是二十七年前的事被人传出来了呢,闹半天是三十多年前的。
柳闻蝉摆手叫人起来,吩咐道:“自去管事那里领二十板子,以后自己学着管好耳朵和嘴吧。”
眼前宫墙高耸,她迟疑了一下,又敲了敲步辇扶手:“继续前行。”
160.清平王府
清平王府还是那个样子。
许是因为没有至亲骨肉的缘故,灵堂上的气氛哀则哀矣,却总觉得少了几分真切。从管事到奴仆再到守灵的少年们,个个神色木然,一板一眼地行着礼,提线木偶一般。
柳闻蝉照旧上前敬了一炷香,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而是信步在府里走了走,在一座亭子里歇了下来。
清平王很喜欢亭子。但这处的亭子外面并没有任何花木,白惨惨的一片沙。
“先帝如妃来自西域荒漠,”戚长生走进来说道,“所以清平王府花木极少,却处处以白沙装饰。先帝晚年曾经来过此处,对此十分不满,可是清平王宁可当面顶撞,也不肯移开这片白沙。”
“这么说,他对母亲是十分敬重的了。”柳闻蝉道。
戚长生拉着她坐了下来,点头:“想必是的。他与先帝父子之间并不像外人以为的那样父慈子孝,所以势必与如妃更亲近一些。”
“你查到什么了?”柳闻蝉看着她问。
戚长生叹了口气:“其实根本不需要费心思来查。清平王府对你我毫不设防,我们想问什么,他们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闻蝉挑眉看他:“可信吗?”
“我这两日将书房大致翻了一遍。”戚长生道,“除非他们处心积虑留下了许多假证据,否则就是可信的。”
柳闻蝉点了点头,却没有追问。
戚长生有些担忧,忙问:“出什么事了?朝堂上他们还是为难你?”
“我听到了一些说法。”柳闻蝉道,“不知真假,不敢问。”
“是关于你的身世,还是关于清平王的身世?”戚长生问。
柳闻蝉再次看向他。
“这两件事是有关联的。”戚长生叹道,“当初你之所以被人换进宫,是因为如妃放出了一个谣言。”
如妃的身份不止是西域舞姬。她之所以在先帝晚年获得圣宠,除了貌美之外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一名巫女。
西域巫术、占卜与中原不同,自有其独到之处。先帝虽不尽信,却颇有兴趣,遇上大事总喜欢令如妃占卜一番,试图与太卜署分出个上下来。
后来不知怎的如妃忽然失宠,迅速成为宫中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所在,只有当时的太子妃也就是如今的皇后还肯与她亲近,渐渐地也就从她那里打听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比如,当时楚家宗室子弟像受了诅咒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是因为先人杀戮太过伤了天和,大安必将香烟断绝三世而亡。
皇后当时自然是不信的,可是那时不止先帝的儿女活不长,就连东宫生下的孩子也是接连出事。她实在是怕了,才会头脑一热命人将新生的小公主抱出去,又按照如妃的指点从柳家偷了一个据说是妖凤转世镇得住邪祟的女孩子来,假充公主养在宫里。
而事情后续的发展也完全与如妃所料的一样:除了那个假公主,先帝的嫡系子孙在短短一二十年里相继都出了事,只有送出宫外的那位小公主七灾八难磕磕绊绊地活了下来。
想必,本该应在小公主身上的诅咒,被这个命硬的假公主给挡住了大半吧。
这是好事,却又不完全是好事。这时的皇后已经对先帝如妃深信不疑。可惜先帝驾崩之后如妃被迫殉葬,再往后的事就得不到她的指点了。
柳闻蝉听完这个故事,揉揉眉心叹道:“这么说那如妃是个神仙般的人物。她若能多活一些年,皇后也许可以找到更好的办法将我和她女儿的身份换回来。”
戚长生摇了摇头:“如妃不是真心帮她的。”
“王府里的一些书籍记载了当时的真相,”他叹息道,“如妃当年占卜的结果是,多年后将有妖凤转世之人杀尽楚氏血脉、夺走楚氏江山,改朝换代。”
柳闻蝉愕然:“她说的那个人,不会是我吧?”
“当然是你。”戚长生看着她,“占卜的时间和方位都很准确,千真万确就只有你。而且你后来做的事,也的确与占卜的结果一一对应。”
“我没有杀过楚家的人。”柳闻蝉否认道。
戚长生叹息:“你的确没杀过,那是因为如妃欺骗当今皇后,改了你命运的轨迹,你就没有机会杀楚家的人了。”
柳闻蝉再次沉默。
良久方问:“她既然算出我有问题,为什么不直接杀掉我,反要让我活着、还占着公主的位子呢?”
“你仔细想想,”戚长生道,“你若是以柳家人的身份杀进宫来、夺去楚氏江山,清平王能保住性命吗?”
柳闻蝉心道他当然能保住。但是再想想如妃占卜的结果,她又有些不确定。
也许……保不住?
“保不住的。”戚长生道,“古往今来每一次改朝换代,都是从杀尽前朝宗室子弟开始。清平王名义上也是楚家的儿孙,如妃自然不愿他枉死在你的手里。”
所以她蒙骗了当时的太子妃,将那只“妖凤”弄进了宫,给了她一个实实在在的公主身份。
公主继承大安帝位顺理成章,就不需要杀戮、也不需要惊动天下兵马。
顺便,等清平王羽翼丰满,想要杀她取而代之也不难,并且以王叔身份废掉昏聩的皇帝是再顺理成章不过之事,到了史官那里完全不会被诟病,反而会成为一生功业之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哪怕抛开这些不论,单是想想大安朝的皇帝皇后亲手将一个外姓女子扶上帝座,把这万里锦绣江山拱手让人,这件事就已经足够令人愉悦。
如妃算了很多账,唯独没想到她自己会那么早走,更没想到她的儿子清平王楚聿脩在尽量完美地达到了她的期望之后忽然决定放弃,不肯对那个没什么用的假公主动手了。
“清平王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戚长生道,“他的目的一直很明确,就是除掉楚家,越干净越好。至于那个位子,他不喜欢,如妃其实也不在意。”
“铲除楚家,”柳闻蝉心惊不已,“所以,他们母子是与楚家有多大的仇恨?清平王甘心用自己的命换一座太庙,那必是恨到极致了。”
161.有生之年
“清平王或许不是大安楚氏血脉。”戚长生道。
柳闻蝉点头:“这个我听说了。所以,如妃当年也不是自愿进宫的吧。宫中的史料并未记载如妃的来历,可是从时间上来看,她或许是多年前被灭族的流沙山恕族后人。”
“不错。”戚长生发出一声长叹,“所以如妃并不是传说中那样入宫献艺一步登天的,她是先帝灭了一个部落之后得到的战利品。这府里有一些旧年的手记,倘若如妃没有作假的话,清平王应当是她先前那个恕族丈夫的遗腹子。”
如此,他们母子憎恨楚家人的原因就找到了。
但是柳闻蝉想到了更可怕的事:“先帝子孙凋零,真的是因为诅咒吗?”
这个问题只怕没有答案。戚长生想了想,反问:“即使是诅咒,为什么不可以是恕族人的诅咒、或者如妃本人的诅咒?”
那就明白了。
柳闻蝉叹息一声,站了起来:“恕族亡人原不需停灵太久。明日已是头七,让王府的人预备着,尽快下葬吧。”
“那太庙的事,你打算怎么办?”戚长生跟着在她身后问。
这时王府几个管事的也过来了,闻言都警惕起来。
柳闻蝉道:“我既答应了,自当尽力办到。在我有生之年,大安不会重修太庙。”
“殿下,”一个面容与知月有几分相似的妇人凑上前来,低声:“若将清平王府所有人都赔上,能不能换大安后世永不修太庙?”
“这个你做不了主。”柳闻蝉道,“你一句话就替王府三百多口人决定了生死?如此你与先帝又有何区别?”
妇人黯然,垂着头道:“老奴只是不甘心……做了那么多事,却只换一代……”
“想那么远做什么?下一代便是要重修太庙,那也不是楚家的太庙了。”柳闻蝉道。
妇人愣了一下,忽然眼睛亮了起来,最后竟然哈哈地笑出了声。
“你小声些。”柳闻蝉道,“府里在办丧事,笑成这样成何体统!”
妇人擦了擦眼角的泪,道:“王爷泉下有知,也会笑出声来的。”
然后她又向柳闻蝉深深一拜,道:“那么清平王府便等着殿下成为千古名君,安置在大殿正中央接受供奉的那一日。”
到时候,那太庙可就不是楚家的太庙了。
只是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柳闻蝉扶额。
……
离了清平王府,马车照例要尽快回宫。柳闻蝉想到上书房里那群等着跟她打口水仗的老大人们,不由得便觉头疼,干脆任性了一回,坚持下令改道往至简书局去。
如今至简书局自然又恢复了从前的热闹红火,并且因为入秋后南柯公子重新出现,不可避免地又引起了一番追捧的热潮。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