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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月昂着头道:“您若需要,今夜清平王府就会惨遭灭门。凶手会留下线索,刑部大理寺迟早会查到太庙那帮和尚的头上。”
柳闻蝉明白了。
尚未发生的王府灭门案、已经发生的太庙失火案,以及前些日子的真公主魂魄现身案,果然都是清平王府的手笔。
栽赃诬陷,可以这么理直气壮了吗?
这样算起来那群和尚真是比窦娥还冤。偏这栽赃之人是连自己的命也不想要的,倒让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闻蝉听着外面喧闹的人声,按住鬓角,许久才又抬起头来:“你们王府的人,都是疯子吗?”
“是。”知月垂首道。
“好,我知道了。”柳闻蝉站了起来,“我会想办法。你跟王府那些疯子说暂且等等,不用着急死。”
“多谢殿下!”知月重重跪了下来。
柳闻蝉没再看她,盯着那扇圆窗问:“王府与太庙的僧人,有私人的恩怨吗?”
知月摇头:“没有。殿下若能合情合理保住那些僧人的性命,王爷也会很高兴。”
柳闻蝉一甩衣袖,迈步走出门去。
外面段太傅等人忙迎着,人人面色沉痛:“殿下,前后殿都查过了,总共烧死七人、重伤十二人,火是从藏经阁烧起来的,但几座要紧的殿宇都未能幸免,尤其是前殿……”
楚家历代先祖的灵位画像墨宝珍玩,全都毁了。
“纵火之人是慧光【创建和谐家园】,”大理寺卿擦着汗道,“起因大约是衔恨报复,活下来的那些僧人一个劲喊冤,一时也审不出什么。”
“便是同在太庙,也未必人人都是同党。”柳闻蝉道,“继续审吧,若实在问不出什么,也不要错冤了他们。”
大理寺卿要的便是这句话,闻言就松了一口气,躬身称是。
随后礼部又来问清平王的丧礼事宜。柳闻蝉一时又沉默下来。
“灵柩先在王府安置吧,”她想了很久方道,“十二叔自己没有后嗣,宗室人丁又单薄,少不得从朝中勋贵之家找几个儿郎来扶灵谢客。一应杂事便从宫里拨一些人去操持吧。”
礼部官员连连应着,不胜唏嘘。
柳闻蝉又把知月叫了过来,吩咐道:“我将清平王府交给你,内外都劳你多盯着些,若少了什么,及时遣人来告诉我。”
知月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跪伏下去,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接了差事。
等人走远,戚长生低声问:“知月犯了什么事?你是打算把她撵出去?”
“还给清平王府罢了。”柳闻蝉道,“她对清平王忠心耿耿,做这差事必是甘愿的。”
戚长生闻言就明白了,又觉得诧异:“她怎会是清平王府的人?若非清平王最后单点了她出来说话,实在令人想不到。”
“旁人想不到就罢了,”柳闻蝉看着他叹了一声,“你当初深夜爬墙被我抓住的那次,难道就没发现那小丫头的身手太好了些吗?”
知月丫头当初可是飞起来踩他脸来着。
戚长生想到旧事,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无奈:“我没想那么多。她是你的丫头,身手好些也不奇怪。”
“不是我教的。”柳闻蝉道,“她十三四岁的时候才到柳家,一直深藏不露,想必是在清平王府学的本事。”
戚长生叹了一声“原来如此”,又道:“这一着实在想不到。清平王用心在暗处,事无巨细,实实令人感慨。”
柳闻蝉回过头来看着他。
戚长生的脸便不由得红了红,须臾又抬起头来,正色道:“你放心,我没有多想。他是你叔父,即便不是血脉至亲,那也是实实在在的长辈。”
“哦。”柳闻蝉点了点头,“你的确没有多想。”
158.你下罪己诏吧
清平王骤然出事,使得整个大安朝提前进入了严冬。
偏这一年的寒风的确来得早,刚到十月中旬,霜冻就一场接着一场,好些地方庄稼还未来得及收割就被霜雪压在了地里,眼看着灾荒就来了。
流言也就跟着来了。
先是太庙里那真公主魂魄现身的事不知怎的传了出去,被人掐头去尾说得绘声绘色的,还有人连清平王是如何斥骂公主的言语神情都学得一点不差。
再然后又与太庙失火之事联系起来,很快便有人说是晋安公主蓄意报复,一把火将清平王和太庙中的僧人都烧死了。
这件事怎么想怎么合理,于是谣言越传越真,就连京都皇城脚下都有人开始犯嘀咕。
朝中文官们都是最要脸的,听见流言便觉如芒刺在背,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就连已经称病数月的皇后也突然又上了朝堂,擦眼抹泪叨咕个不住。
都盼着柳闻蝉快些拿出个对策来。
但柳闻蝉没有对策。她每日忙着去清平王府吊唁、去大音堂慈恩堂积善堂学文馆私访,东奔西跑不亦乐乎。
这会儿被人逼到跟前,她也只能摸摸鼻子,无奈道:“这真是无妄之灾啊!那火明明是慧光老和尚放的……这会儿说出去也没人信,不如就说是失火?”
“若非子孙不肖,太庙如何会失火?”朝中老臣唉声叹气。
柳闻蝉又接不上话了。
半晌,皇后拭泪开口说道:“不如,你下罪己诏吧。”
她说得很慢,但一字一句十分流畅:“百姓盛怒之下是不会听你狡辩的,不如就下一道罪己诏,说初掌朝政多有不周到之处,引得先祖降罚,都是咱们自己的错。咱把这错认了,然后再解释太庙失火真相……”
“我不是初掌朝政,”柳闻蝉道,“而且我并非刚愎自用不听劝谏的。就算我有不周到之处,朝中的诸位大人也都替我周全了。如今我若自认朝政不周到,丢的不是我一个人的脸吧?”
“现下哪里是讲究脸面的时候!”皇后怒道。
柳闻蝉不以为然:“朝廷本来就是皇朝的脸面,若是连朝廷都不要脸了,百姓还能有脸吗?”
“你觉得你现在就有脸吗?”皇后厉声反问。
柳闻蝉郑重点头:“孤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坦坦荡荡,脸面再好看不过了。”
“那好,朕就看你如何收这个场!”皇后大怒,拂袖而去。
但朝臣们还不肯散。
右相岳尊儒出列道:“流言伤人,却也有限。殿下心中无愧稳坐江山,原是不怕这些的。只是闲话传得久了终究不好听,若被那些闲散书生拿了去写在闲书里,于殿下千秋之名亦是不利。”
“依岳相看,该当如何呢?”柳闻蝉问。
岳尊儒躬身:“为今之计,只有尽快重修太庙,殿下大张旗鼓亲往祭祀,方能暂缓舆情。”
“但太庙几桩案子尚未审结,十二叔尸骨未寒,孤如何能有闲心重修太庙!”柳闻蝉长叹,“难道孤只顾维护自己名声,便不顾十二叔无辜枉死吗?”
这,是两回事吧?岳尊儒心里想。
朝堂上其余人也没有想明白清平王未下葬和重修太庙之间有什么矛盾,当下满朝嘁嘁喳喳议论起来。
一个谏臣慢慢地走出来,躬身道:“殿下,正因清平王尚未下葬,太庙更该尽早开工,否则清平王在天之灵如何得安啊!难道要让王爷在黄泉路上仍旧为连累了太庙被焚而痛心疾首吗!”
“陈大人说错了,”柳闻蝉纠正道,“不是王爷连累了太庙,而是太庙连累了王爷。”
谏臣顿了顿,眉头皱紧了:“殿下,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区……”
“区别很大。”柳闻蝉肃容,“‘王爷连累了太庙’是说清平王在此事之中有过错。可是你们平心而论,他老人家有过错吗?”
没有,那当然没有。众人同时否认。
柳闻蝉摊手:“那就是了。既然清平王无过错,为何说是他连累了太庙?他老人家为何要因此而愧疚?”
“这,即使王爷不愧疚,重修太庙之事也耽搁不得。”那谏臣忙又说道。
柳闻蝉不为所动,依旧反驳:“孤不觉得耽搁不得。那太庙可不是什么正经地方,连妖魔鬼怪都给人弄出来了,十二叔也丧命在那里,有什么重修的必要?”
“殿下!”满殿文武百官大惊,“皇朝岂能不设太庙?若无太庙,祖宗灵位如何安放、大典祭祀如何进行?若无太庙,谁来保佑大安社稷安定子孙繁盛?”
“从前大安倒是有太庙,香火日夜不绝,”柳闻蝉冷声,“可是那太庙保定大安社稷安宁了吗?保定大安子孙繁盛了吗?”
还不是该有外敌的时候有外敌、该有内乱的时候有内乱!从前先帝子孙众多,清平王排行第十二,后头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可是后来呢?
还不是在一二十年里稀里哗啦都死光了!若非如此,何至于轮到她一个女孩子来坐这储君之位!
所以问题就在这里了:那么短的时间里死了那么多凤子龙孙,太庙里的祖宗们保佑了吗?他们甚至连眼皮底下出事的清平王都保不住!
想起这些,不用柳闻蝉多说什么,朝中所有人都觉心里有些发冷。
祭祀祖先,说白了就是个寄托,但太庙里的那点儿寄托未免也太不靠谱了些。
当然身为后辈也可以自省,可以认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才导致祖宗不佑……但这样一来,朝堂上的一众臣工也就不得不跟着承认自己辅佐得不好。
大家这么多年兢兢业业,没有得到赞誉就算了,还得往自己身上揽罪,凭什么!
虽然,修太庙这件事的确十分重要……
众人心里都很痛苦,而柳闻蝉终于又大发慈悲开口拯救了他们:“孤并非不赞成重修太庙,只是如今十二叔的陵寝尚未建好,西北边境将士们冷得瑟瑟发抖在盼棉衣,天下大半被寒霜侵压、眼见得百姓家中存粮熬得过冬熬不过春,难道我楚氏先祖就忍心将这一切疾苦置之不理,只顾讲究太庙是否修缮、牌位有否安置吗!”
159.谁是柳家?
身为祖宗,当然不能那么不讲究。
身为朝廷命官也不能那么死轴。
于是右相等人聪明地退了一步,得到了柳闻蝉“等国库余钱宽裕必定第一时间重修太庙”的承诺之后,就服了软,散了朝。
当然关于这些事的议论并不会随着散朝而结束,只会愈演愈烈。
柳闻蝉也没有能够得到清静。皇后那边很快来人,将她叫了过去。
一进门迎上的便是皇后的怒容,伴随着一声厉喝:“你不肯重修太庙,是谁的主意?你自己,还是你那个从六品芝麻官的爹?”
“儿听不懂母亲在说什么。”柳闻蝉道。
皇后手中佛珠啪啪敲在桌角:“你听不懂?朕看你懂得很!旁人不知道你,朕还不知道吗?你那些年在外头做了多少生意、赚了多少钱?不多说建三座太庙都够了!你没钱?也就只有朝堂上那帮傻子会信你!”
“哦。”柳闻蝉听懂了,坐了下来:“所以母亲认为我应该拿我自己的钱来重修太庙。”
“你拿自己的钱去赈灾,再拿国库的钱来修太庙也一样。”皇后道。
桌上没有茶,柳闻蝉无聊地用指尖划着桌角,头也不抬:“娘娘知道那绝不可能。或许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会暗中补贴一些钱去赈灾,但想要我省下钱来修太庙,除非这天下不姓楚。”
“你终于还是说出来了!”皇后攥紧了佛珠,“你不认自己是楚家人?这话你敢出去说吗?你敢在朝堂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吗?你不敢!你坐着楚家的江山,却要坐视楚家先祖落到香烟断绝的地步,柳闻蝉,你会遭天谴的!”
“楚家香烟断绝,与你何干?”柳闻蝉漫不经心,“你又不姓楚。”
她眼角抬了抬,瞥见皇后铁青的脸色,嗤了一声:“要说遭天谴,您将楚家的女儿送出宫去、又将我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当作储君教养,难道便不会遭天谴吗?娘娘,楚家先祖若当真在天有灵,只怕恨您比恨我更甚呢。”
“我没想当真让你接管楚家的江山。”皇后沉声道。
柳闻蝉沉默了一刻,点头:“我知道。但是如今的现实就是我回来了,而楚家的江山已经注定回不来了。”
楚家找不出一个更合适的人来继承帝位,这江山眼看着已是必然易主了。若说她柳闻蝉是窃贼,那么皇后娘娘也毫无疑问是楚氏皇朝的罪人。
既然大家都不是好人,在这儿充什么孝子贤孙呐?
“但是,你这样是不行的。”皇后慢慢地转着佛珠:“不管这天下易主多少次,历代皇帝都没有不修太庙的。如今你拖着不肯修太庙,迟早有人会意识到你的来历有问题。”
“这是我的事。”柳闻蝉道,“只要皇后娘娘不干涉,我便没有什么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