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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晋安公主已经是天下公认的储君,但事实上并未正式册封,所以大婚当日原不必到太庙去祭祀,只消过几日再寻个由头去拜一拜即可。
“既然十二叔执意让咱们去,那便去一趟也无妨。”柳闻蝉向戚长生笑道,“不知他老人家在那儿准备了什么贺礼。”
“想必是一份大礼。”戚长生道,“如果定国寺、蓟州各处都是故布疑阵,那么太庙那里必定筹谋已久,少不得是个很大的动作。”
他两人这样想,朝中那些嗅觉敏锐的老臣自然也会这样想。
只有宫墙外面的百姓不知内情,还在期盼着公主大婚的喜庆热闹。
公主与驸马即将去往太庙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原本清静肃穆的庙前街上人满为患,仪仗所到之处欢声震天。
柳闻蝉一路含笑与车外的人打着招呼,全不顾后面跟着的众官员如何焦灼不安。
等到玉辂停下,两人携手迈步走进正门,便看到路两旁齐刷刷立着两排人,甲胄鲜明,应当是清平王府的私兵。
“这是什么意思,清平王要造反吗?”后面有个年轻些的官员低声道。
此话一出旁边几人都吓得够呛,争先扯他衣袖不许他多言,就连与他同年的几人也都悄悄向旁边避开,不肯再与他同行。
“造反”这两个字,没有人会用在清平王的身上。
谁都知道,那个位置,他若想要,当今大安朝还没有人拦得住他。十几年前皇帝甚至曾经险些要下诏立他为储,是他自己极力推辞,皇帝皇后万不得已才将身为女子的晋安公主当作储君来教养的。
所以他怎么可能到了今日才忽然想要造反?不应该啊。
带着这样满肚子的疑问,满朝文武跟着柳闻蝉一起进了太庙正中央的主殿。
一进门就看见楚聿脩在殿中跪着。满殿烛火辉煌,却莫名让人觉得冷森森的,所有跨进门槛的人都禁不住连着打了好几个冷颤。
“十二叔,出什么事了?”柳闻蝉开口问。
楚聿脩今日终于没有穿他那一身红。黑衣肃穆,脊背挺直,背对门口跪着许久方站起来,转过身:“你还要叫我十二叔吗?”
“不然呢?”柳闻蝉反问。
楚聿脩向前跨出一步,冷笑:“柳大小姐,你好本事!小小年纪玩得一手好骗术,本王都上了你的当!”
这,后面文武百官同时哗然。
柳闻蝉这个公主的身份,当初是清平王出面作证才被人认可的,怎么如今这位王爷竟要自打自脸吗?
众人相顾惊疑,柳闻蝉已迈步走上前去:“那么请问王爷,到底出了什么事?莫非昨夜鬼神托梦,跟您说我是个来历不明的冒牌货了?”
“倒不是昨夜,”楚聿脩冷冷道,“就在今早,先祖灵位当前,本王与诸位【创建和谐家园】共见。”
太庙中供养着许多高僧,为首的慧光【创建和谐家园】更是历经三朝,深受朝野敬重。此时楚聿脩说罢,他便举步从香案旁走了出来,躬身合十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亲眼所见,清平王所言句句属实。”
“【创建和谐家园】,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官员急急问道。
慧光【创建和谐家园】垂眸,神情悲悯:“今日一早,王爷前来为公主大婚祈福,不料香烛才点上不到一刻工夫便觉殿中森冷异常,随即从西边廊下走出一人——”
“谁?!”众人惊问。
慧光【创建和谐家园】顿了一顿,沉声道:“晋安公主。”
众人闻言同时看向柳闻蝉,却见她神色平淡,甚至还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不错,那口井就在西边廊外,这么说如今上头的那口缸挪开了?”
“柳大小姐,”楚聿脩冷眼看着她,“你该关心的不是那口缸。”
柳闻蝉挑眉。
旁边一个僧人忙道:“不错!柳大小姐你该关心的不是那口缸,而是晋安公主魂魄仍在太庙!你根本不是公主,谁给你的胆子冒充公主,欺瞒天下人!”
“笑话!”王婆子在旁怒斥,“你说在太庙就在太庙吗?鬼神之事空口无凭,你们这是瞎扯!”
那僧人闻言就笑了,得意洋洋:“这个,还真不是空口无凭!恰好小僧自幼描摹佛像,会一点丹青之技,方才已为公主殿下作了一副画像,你们大可以找人来辨认一番!”
他说完果真从供桌上取来一副画像。众人忙去看时,就见画中女子穿的是寻常的一身白衫,束发戴冠英气勃勃,看上去二十来岁模样,面容与柳闻蝉却只有三四分相似。
慧光【创建和谐家园】指着那副画像问:“柳小姐可认识这画中之人?”
152.你不是公主
“荒唐,简直荒唐!”段太傅用拐杖杵着地面,怒声:“你们上下串通了胡乱编一个故事、作一幅画像出来,便说是公主魂魄到了?在场诸君从前都未见过公主真容,这幅画像又能说明什么?”
清平王也不怒,神色温和平静地道:“老太傅教导公主多年,应当不是靠看脸来认人的吧?”
“我已老眼昏花。”段太傅冷哼,“看不清楚!”
“那便请您再仔细看看。”清平王道,又将画像往他眼前送了送:“看看这幅画像、再看看你眼前站着的这位柳大小姐,看到底是哪一个的破绽更多一些。”
画像被举到眼前,段太傅不得不细看了一番,随后皱起了眉:“的确画得有公主的几分神韵。”
但并不能证明眼前这个活人就是假的。
此时其余的朝臣也都反应过来了。他们不敢当面顶撞清平王,只得委婉地试探着问:“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毕竟先前谁都没见过公主真容……”
其实晋安公主在宫中长到二十四岁,见过真容的人必定是不少的。只是当初那位石小姐以假乱真进宫之后,为了掩人耳目必然已经对宫中进行了一番清洗,难道如今还有漏网之鱼吗?
文嬷嬷前几日已经在狱中自尽了,宫女玲珑据说曾经在掖庭做过杂役,如今也已不知所踪。剩下的,恐怕就只有皇帝和皇后……但皇后也是当众承认过眼前这个晋安公主的身份的。
所以这必定是误会吧?
被无数道目光看着的楚聿修目光沉沉,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宫里长着眼睛的人那么多,杀得完吗?”
“王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人高声问。
“本王也不愿承认自己被骗了。”楚聿修冷声道,“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柳小姐,三年前公主刚刚出事,你和你的人便出现在本王面前,必是早有预谋的吧?”
柳闻蝉仰头看着他,不答。
楚聿修自嘲地摇头笑了一下:“本王一向自诩聪明,却不想栽在你一个小姑娘手里,也算输得不冤。你选的时机足够准、拿出的凭据足够多,就连身上的伤也足够真实可信,即使放到今天,本王依旧会上当。”
他负手向前迈出两步,走到柳闻蝉面前,俯视着她:“本王有理由怀疑,你是西凉送进来的奸细!”
这!
满殿百官顿时哗然。
但细想想这样的怀疑也不无道理:若不是奸细,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如何能作出那般周全的安排,如何能藏起公主的遗体、拿到公主的信物、收服公主的心腹,还能把自己弄伤到命悬一线的地步,恰到好处地送到清平王面前!
这件事背后的隐情,真是越想越可怕。
众人都觉心有余悸,清平王忽地躬身抬手,向人群行了一礼,垂首道:“此事的确是小王之过。因我一人误信奸邪,以致险些混淆了帝室血脉、将锦绣江山拱手让人!”
“这怎么能怪王爷!”立刻有人出言宽慰,“王爷被人蒙蔽,自然是那歹人的错!”
柳闻蝉听见话音回头看了一眼,那人突然就哑住了,几句没来得及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整张脸顿时通红。
无趣。
柳闻蝉随手拉过一只方凳来坐下,仍旧仰头看向楚聿修:“看来王爷的确对我十分忌惮了。若非被骗了三年,也不至于坚辞不去凤仪殿观礼,却一大早带了上千府兵赶来太庙,唱得好大一出戏。”
“本王最初并未带兵过来。”楚聿修道,“是因为出了事,恐生民乱,才不得不紧急调兵入太庙。本王无意让你相信,也不惧你怀疑,柳闻蝉,此时这些细枝末节都不重要了。”
柳闻蝉摇头:“怎么不重要?那可太重要了——十二叔,直至此刻,所有事情都是你一张嘴在说啊。你哪怕先拿出一点证据来,我也不至于这般无聊。”
楚聿修看着她皱了皱眉,随即又失笑:“是,竟险些忘了请证人。——刘公公,请进来吧!”
众人不约而同都看向门口,齐刷刷让出一条道,就看见一个拱肩缩背的白胖老者走了进来,抹着泪,颤巍巍的,一进门就冲向柳闻蝉:“你说你是公主,你认得我吗!”
“刘祯,你老来健忘,我可还没老。”柳闻蝉道。
老者愣了一下,随即又抹泪冷笑:“好,你竟知道老奴的名字,那你可知道这名字是怎么来的?!”
柳闻蝉头也不抬:“你原本叫刘二狗,父亲嫌不好听,给你改了叫刘征,后来发现重了一位郡王的字,所以又叫刘祯。这是为了你在御前行走的体面,不是因为你配得上这个字,你可懂得?”
老太监刘祯下意识地俯首回了一声“是”,之后又恼怒地抬起头:“你连这些都……”
“你不必问那些陈年旧事,”楚聿修冷声道,“她用了妖法邪术窃取过公主的记忆,所有的事她都知道!”
一句话就堵了柳闻蝉自证的路。
柳闻蝉也不急,摇头笑笑:“这么说,我还挺厉害的。妖法都会,我还费事巴拉当什么公主啊,蹭个国师当当不省心吗?”
楚聿修并不打算与她作口舌之争。等刘祯缓了缓,他便指着供桌上的那幅画问:“公公可认得此人是谁?”
刘祯上前一看,立刻老泪纵横,跪扑过去:“殿下……这是公主殿下!”
他猛地又转过身,跳起来扑向柳闻蝉,一只手指着桌子:“你看到了没有?那才是公主!那是我们的公主殿下!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冒名顶替!”
“刘公公!”几个老臣齐扑过来,异口同声问:“你可看清楚了,画上那人真的是公主?”
“当然啊!”刘祯大哭,“我怎会不认得公主!陛下爱公主如命,老奴我是看着公主长大的,我给公主擦过脸、我给公主换过衣裳……公主她悄悄地唤我叫‘阿公’,公主啊……”
“阿狗。”柳闻蝉纠正道,“孤自幼受母亲和嬷嬷们教导,不许与奴才亲近,怎会唤你一个奴才叫阿公?”
刘祯被噎住了一下,仰起头来:“你是骗子!你不是公主!”
柳闻蝉向后靠了靠,无聊地呼出一口气:“这个,你说的真不算。”
153.井底
然后她回头看向楚聿修:“这样的证人,你便是找一百个来也没有用。信你的依然信你,信我的依然信我,何必白费这工夫?”
“依你说怎么办?”楚聿修竟然问她。
柳闻蝉笑道:“除非你口中的那位真公主此刻现身。”
她走到供桌前,点了三炷香拜了拜,插到香炉里,望上说道:“楚家列位先祖在上,今我楚宝玥在此,列位若认我是假,便请放那位真的出来,与我当面对质。”
话音落下香烟升起,殿中鸦雀无声,正面挂着的画像和摆着的牌位都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柳闻蝉无奈地摊了摊手,又看楚聿修:“十二叔莫不是要说此刻殿中阳气太盛,阴魂不敢现身?莫不是要请诸位大人都回避,然后才能在窗纸上看到真公主的影子?您是大智慧之人,这些小把戏就不要耍了吧?”
楚聿修沉默不语。
旁边有僧人看不下去,出来怒斥道:“铁证如山,柳小姐却执意狡辩……”
“哪里来的铁证如山?”戚长生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人是你们找的,话是你们说的,图也是你们画的,从始至终一件有力的证据都没拿出来,怎么就铁证如山了?”
“我们在场的这些人,都是见证!”僧人高声说道,“我们亲眼看见公主从廊下走过来、亲耳听见公主诉说在井中被困三年诸般苦楚!你们若不信,先前公主还说在井中被一块碎瓷片刺伤手腕,是真是假诸位当面验证就是!”
当面验证,这可比旁的人证物证可靠得多了。
众人闻言立刻簇拥上前,又想起先前说公主的遗骨在城外桃林,免不了又互相交头接耳议论:晋安公主分明只有一个,如今却已出现三处埋骨之地外加两个活人了,别说他们外人看晕,就是当事人自己,如今还能记得自己在何处吗?
一行人簇拥着到了井边,只见上面的大缸已被挪开,露出黑洞洞的井口。众僧人互相推搡着,不肯再往前。
“你们说这井底有什么?”柳闻蝉问。
僧人都摇头说不知道,只说公主的手腕被瓷片刺伤,要众人想办法。
“那便弄出来看看。”柳闻蝉道,“一直在井底也不是个事。”
这差事,僧人不肯接,楚聿脩冷眼旁观,群臣不敢妄动,最后还是柳闻蝉派了人用绳子缒下去,细看究竟。
片刻之后,结果出来了。
下井的两个小太监同时爬出来,一人捧着一套宫装,另一人捧出一只匣子,里面尽是些烂透的纸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