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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其实不知道，”柳闻蝉道，“但是现下知道了。娘娘，既然公主已经违背您的旨意擅自毒害陛下，那便难保她将来不会毒害您。如今您选择放弃她，是十分明智的决定。”

  “话都被你说尽了。”皇后仰头看着横梁，冷笑：“朕无话可说了。”

  141.你真想当驸马？

  那便是达成一致了。

  当晚宫中并未安排什么洗尘宴。柳闻蝉悄无声息地住进了熙和宫，连使唤的人都没有换，坦然得仿佛只是出去遛了个弯又回来，全然不在意殿中的器具和奴婢都已不是从前的那些。

  戚长生却是连夜出了宫，赶往篾子巷。

  果然一众少年都在。见他回来，原本的议论声登时静了下来，几十双眼睛盯着他，齐刷刷的。

  戚长生在门口停顿了一瞬，然后躬身行礼：“对不住，不是有意要瞒你们，一开始我也不知道。”

  “一开始，”岳陵安站了起来，“你也不知道什么？不知道她是公主吗？”

  戚长生点头。

  张莲升一蹦老高：“所以你们在宫里说的都是真的？柳姐姐……她果真是公主？不是骗人的？”

  “是。”戚长生再次颔首，“她的确就是晋安公主，不是骗人的。”

  众人面面相觑，良久，岳陵安摇头：“这件事不对。她分明是柳孝延的女儿，怎么可能是晋安公主？年纪、身份、容貌、性情……她哪一样都对不上。”

  “但的的确确就是她。”戚长生道，“你要相信术业有专攻，这世上总有一些领域是你我未曾探知过的。”

  比如，妖术仙法什么的。

  众少年先前已将白日里宫中发生的事情细细捋过一遍，虽有疑点，却也不得不承认“晋安公主回来了”就是对所有荒诞现状的最合理的解释。

  “你比我们知道的都早，”岳陵安道，“想必你也知道得更多一些吧？她是什么时候说服你的？”

  这个问题，戚长生被难住了。

  他沉默了很久，在众人已经忍不住要开始质疑的时候才叹了口气，道：“她不需要说服我。事实上我一直在找她……最早，大约是从她跑到京兆府告我的时候开始，我就觉得她不对劲了。要说确认身份，却是在……城外桃林。”

  他这话说得不尽不实，众少年也是将信将疑。良久，岳陵安移开了目光，叹道：“如今我也分辨不出哪句是真那句是假了。戚长生，有时我甚至疑心从未认识过你。”

  “你认识的一直是我。”戚长生道，“而且，你们其实不需要烦心这个。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和她一起振兴大安，就足够了。”

  “我们自然是为了天下百姓。”秦四郎道，“但我们也想知道晋安公主是不是从前的那一位。长生，这件事，很重要。”

  戚长生看向他，微微笑了：“我明白。天下百姓重要，公主同样重要。秦兄，她千真万确就是你多年前曾经追随过的晋安公主。你若心中存疑，随时可去找她验证，她从未与你们生分。”

  秦家两兄弟互相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表示暂且接受这个说法。

  但话题并未结束，秦舒走过来，绕着戚长生转了一圈，皱眉：“我相信她是公主，但为什么她会选了你？我以为她会一直喜欢沈驸马那样的，再不济也应该是我……”

  “你休想！”戚长生立刻道，“就算没有沈遥清、没有我，她喜欢的也不是你这样的！”

  “这你又知道了？”秦舒不服，“凭什么？”

  戚长生想了想，无奈摇头：“不凭什么。大概……凭我运气好一点吧。”

  这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秦家兄弟相顾泄气，众少年嬉闹着起哄，只有岳陵安面色沉沉，看着戚长生道：“你前段时间不是退婚了吗？怎么如今又以准驸马自居？”

  “退婚？！”众少年大惊，“谁退婚？跟谁退婚？”

  “退婚是假的。”戚长生微笑，“真要退婚也该是两家退还庚帖，岂有那般草率之理？当时只是为了麻痹那一位……”

  岳陵安摇头：“但退婚文书是你亲笔写的。”

  “那又如何？”戚长生气笑，“就算是我亲笔写了退婚文书、就算我与她真退了婚，难道就不能重新再定一次吗？横竖我是不会罢休的！”

  哟。

  众少年哄然，又惊奇：“你真愿意当驸马？你是不是忘了驸马不能在朝为官？就像先前的沈驸马一身才华，最后还是……”

  “那是他的荣耀。”戚长生打断道，“也是我的荣耀。”

  这，众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戚长生看着他们，笑了笑：“我今日出来，是殿下要我带话给你们——请放下疑虑，不必多思多想，只遵从本心就好。”

  “什么意思？”岳陵安追问。

  戚长生笑道：“意思就是，你们若对她的身份心存疑虑、不愿意帮她的，大可以不必勉强。她不会用公主的身份逼你们如何，也不会用从前的交情来勉强你们。”

  “但从前的交情都是真的，对吧？”张莲升站在椅子上叫道，“就算不认她是晋安公主，她也依旧是咱们认识的柳姐姐，依旧是跟咱们一条心的人！总不能因为她如今做了公主，咱们反跟她闹别扭了吧？”

  “正是如此。”戚长生笑道，“咱们若生分了，她心里会难过的。”

  张莲升举手道：“我们不会让柳姐姐难过！不就是拿反贼守边境嘛，我们帮她做好就是了！就只一件事需要公主做到——今冬初雪的时候，公主还要出宫来跟我们玩啊！”

  戚长生一敲扇子，笑了：“这个你放心，她一定会来玩，宫墙是拦不住她的。”

  张莲升跳起来欢呼了一声，一下子踩翻了长凳，并未伤到人，反惹得周围几个少年同声怪叫起来，院中气氛顿时轻松愉快许多。

  岳陵安扶着桌角道：“刚刚外面传来消息，陈通余部已被永平侯拦住，京都当不会有太大动荡了。长生，你下一步如何打算？”

  “自然是同你们一起北上。”戚长生道，“难道危难当头，我会躲在人后坐享清福吗？”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有人高声嚷道：“驸马爷不肯坐享清福，还要上战场跟我们抢功，到哪儿说理去？”

  “宫里，”外面有人闯进来，喘吁吁道：“戚公子，宫里出事了！”

  142.你可不能死啊

  一屋子少年同时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秦四郎第一个冲出去，“是不是那些奴才……或者内卫之中还藏着假公主的人？再不然就是皇后或者清平王……”

  “皇后和清平王都没有出面，”报信的人急道，“是羽林卫！他们围了熙和宫！殿下原本不怎么放在心上，谁知熙和宫的奴才也是一伙的，他们在内殿点起了火……殿下被困住了！”

  这可是大不妙！众少年大惊。

  张莲升跺脚道：“难怪我总觉得不对劲！今天的事还是太顺利了，果然有鬼！咱们真是糊涂，怎么能把殿下一个人留在那里……咱们赶紧去救她吧！”

  当然要救。内有烈火外有强敌，这是必死之局啊！公主刚刚回宫，怎么能折在那些小贼手上！

  众少年不约而同都看向戚长生，等他安排。

  却见他不急不慌，只是微微皱了眉，盯着那个报信的人：“你是谁？我为什么从来没见过你？”

  报信人愣了一下，忙道：“我是刘家跑腿的，今日小二宝有点急事，让我来替他一会儿……戚公子，咱们快些走吧！”

  戚长生站着没动，仍然盯着他问：“刘家是哪个刘家？小二宝又是谁？你方才说的这个消息，是谁传过来的？”

  门前静了一瞬。

  之后一个少年高声叫了起来：“对啊，咱们这里哪有什么刘家！今日不是知行兄安排了人在守门吗？什么时候又扯上刘家吕家二宝三宝了！”

  此话一出众人恍悟，报信那人脸色一变，猛然转身撒腿就跑。

  众少年哪里肯容他逃走，当下便有几人同时冲了出去，一眨眼将他四面去路尽皆封死，不由分说捉了回来。

  “一定要好好审审这厮！”张莲升气得够呛，“竟敢耍我们，这也太卑鄙了！”

  众少年同声附和，都觉得胸中火气直往上冒。

  但终究没有来得及审问。

  还未把人押到门口，对面房顶上忽然无声无息冒出了一片人影，在夜色中格外瘆人。

  岳陵安第一个看见了，忙喊众少年留心，先回屋去再做打算。

  初时众人还有些不以为然，因为篾子巷这一带都是自己人买下来的，周围房屋都不高，也没有什么高墙大树之类，原本是不易被人窥探偷袭的。

  但是此刻，有几个目力较好的少年细细看过对面的情况，便收起了轻慢之心。

  是弩！

  房顶上那些人手中拿的不是弓箭，而是只有在军中才会出现的轻弩！

  寻常弓箭射程近、力道小，众人都是不怕的。但弩箭射程要远得多，又密集，被困在这院子里几乎只有等死的份。

  这可不行！

  众少年在第一时间行动起来，先绑了那个报假信的，然后从后门有序地退了出去，各人寻了兵器跨上马，身后弩箭已经密如急雨落在了门窗上。

  “快走，小心！”众人互相护持着，忙而不乱。

  几个年纪大些的在最后面，拿了刀剑和临时抓来当作盾牌的锅盖炕桌勉强抵挡，护着年轻的半大孩子们退到巷子里，在夜色中狂奔了出去。

  但巷子里也有敌人，于是终于没有躲过一场厮杀。

  兵戈交击声打破了夜的寂静，惊起了半城的百姓。越来越多的人打开了门、打开了窗，披衣起身出了巷子，拿上了家里的菜刀、门闩、锄头、扁担，涌涌冲上街头。

  与此同时，宫中情势亦是万分紧张。

  其实篾子巷那个报信的人没有说谎，宫中羽林卫和一部分内侍确实围了熙和宫，并且寝殿里的确也已经被内侍点起了火。

  柳闻蝉被困在殿中，外面是持刀的内卫，里面是死死扣着门闩的内侍，这架势分明是拿定了主意要把她烧死在这里的。

  噼噼啪啪的燃烧声中，文嬷嬷长长的叹息传了进来：“柳小姐，你莫衔怨。宫里都知道你有本事，但假的就是假的，你不该妄图染指不属于你的东西。”

  柳闻蝉在殿内没有答话，文嬷嬷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你很会骗人。今日全天下的人都信了你，连皇后娘娘和清平王也不再说什么，可你骗不了老奴。公主是老奴亲手抱出去送给石大人的，你也是老奴亲手从柳家抱出来的，老奴自然知道……”

  柳家？什么柳家？！

  柳闻蝉心头一跳，人也终于从门后转出来，飞身跃起踹开窗户，披着一身火光冲了出去。

  “她出来了！杀！！”耳边霎时喊声震天。

  柳闻蝉一概没有理会。她就地一滚扑灭了身上的火苗，随手夺过一个内卫的长刀一阵乱砍，杀到文嬷嬷面前，将她一把提了起来。

  挡在身前。

  但是羽林郎们并不会在乎文嬷嬷的命。眼看明晃晃的长刀就要砍到文嬷嬷身上，柳闻蝉只得又放开了她，自提着刀迎上去，与人厮杀到一处。

  打仗，她却是不怕的。

  此时熙和宫被围得水泄不通，她以一敌百，心里虽有些发紧，倒也没有慌得手软。她知道这偌大宫中，她绝不是孤立无援的。

  果然，不过片时远处便传来了声音：“臣谢远图前来救驾，公主殿下在何处？”

  “你来得太慢了！”柳闻蝉笑回道，“这才多久没见，难不成你得了老寒腿，跑不动了？”

  “哈！”谢远图大笑起来，“臣就算得了老寒腿，也照样打得赢这帮兔崽子们！倒是殿下你，三年不见身手大不如前啊，竟然会被人困在自己宫里，丢不丢人？”

  “那也没有你几次三番被我挑【创建和谐家园】下丢人！”柳闻蝉隔着人群跟他对吵，“这次若还误了我的事，你也别说是我手下的人了，你当真跟着那一位去混吧！”

  这时谢远图带来的禁军已经冲进了门，同反叛的羽林郎们战在一处，杀声乱乱，却始终压不住两边互相揭短的笑语。

  柳闻蝉心中已定，愈发不慌不忙，又退回去在角落里找到了受伤缩成一团的文嬷嬷，提了起来：“先前有句话还未向嬷嬷请教，您可不能死啊。”

  143.大朝会后，我要见他